祁府的大厅,气氛十分凝重?因为有人发了一顿脾气——「你们一个个是饭桶是不是,光会吃饭不做事,挖了大半个月,到底给我挖出了什么?」曹惮承手一拍,桌子嘎吱作响,底下的人,个个头离地板更近了。
「说话,为什么不说话!我要的东西在哪里?你们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倒了,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气不过,两眼横瞪的曹惮承又砸坏两张椅子、三只花瓶?和一整排原本绿油油的紫杉幼木盆栽。
原来还打算把御赐的玉如意顺手给砸了,要不是一旁心腹冒死及时夺下,这会儿可犯了砍头大罪,即使女儿身为贵妃,恐怕也救不了他这条老命。但曹惮承仍是气得连吸了好几口气,他实在是太不甘心了,不愿意十多年来机关算尽,最后落得一场空。
皇上那已经派人来催,要他尽快揪出凶手、退出朱雀城,当然,凶手要找人顶替不难,但他不甘心在这节骨眼离开,就算他的贵妃女儿已经透露皇上对他开始不信任也无所谓,等到他有本事拿下红月皇朝的时候,还管那毛头皇帝想做什么!
「爷……咱、咱们地图上……有可能的地方都挖了,会不会是……」跟了曹惮承大半辈子的心腹王祥支支吾吾的回报。
「会不会是什么?说清楚。」
王祥汗一抹继续说:「会不会是因为咱们没找到钥匙的关系?」
不一会,一只盘子飞了过去,早就习惯主子怒气的王祥连忙闪开,一名路过的仆役差点被砸破头,所幸最近常有不明物飞出曹国丈所住的院落,因此祁府下人也练就了一身闪躲的好本事。
「爷,您别发火,是奴才误会了,钥匙找不找都无所谓,挖宝的事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您再等等。」王祥善拍马屁,卑躬屈膝地哈着腰。「等?还要我等多久?等到毛头皇帝下旨捉我回去吗?!」都十多年了,他等得还不够吗?
曹惮承一脚踹过去,王祥也聪明,躲都没敢躲,多少让主子消了点气。
「好,你说说,石家的人有消息了吗?」消了气,他冷静了一点,仔细想想,也许王祥说的不错,钥匙才是关键。
他拿到地图的时候太急躁了,加上钥匙一直没下落,他便想照着地图指引先找到藏宝地再说,兴许那些人在地图上动了什么手脚也不一定,要是找到钥匙或许进展会快一点。
「爷,没呢,佟忌仇落崖被救起之后,做事谨慎小心多了,又安插了一个锺言飞在旁边,花城那几乎探不到消息了。」王祥头一垂,将错全往花城身上推。
「该死。」这回桌上的茶点、瓷杯都匡哪落地了。
都怪他,怪他十五年前手段太激烈。
当年他从李公公那拿到信之后,第一个找到的就是传说中持有钥匙的家族——石家。不料,这石家村里的人都嘴硬、怎么也不肯说出钥匙在哪户手上,他一气之下放火烧村,屠杀村里人。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小孩逃了出去,村里的大人宁死都不说,肯定是让孩子们带出去了,后几年、他循线一个个找,那些孩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最后仍一无所获。
直到几年前,听说以前佟家跟石家村的人有交情、他便安排花城进佟家、一方面为他铺路,一方面打探石家的后人是不是有找上佟忌仇帮忙。
有一回花城来报,佟忌仇似是得到消息要去找人,他便带人尾随其后、不料佟忌仇察觉有人跟踪,他只好出面强逼,这佟忌仇的脾气跟石家村的人一样硬,宁可跳崖也不说,糟就糟在,这佟忌仇落崖被救醒后虽未曾明说,但好像失了忆,对他没有动作,对花城也没处置,虽说他松了一口气,但找钥匙的事也停滞了。
学一次乖后,他找地图的时候谨慎多了,却没想到反而因此让祁天昊抢先一步……不过还好绕了一大圈,地图最后终于回到他手上,可宝藏就在他脚下,他仍然没辙!
「呃!爷、别气……」王祥干笑的搓着手,像怕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爷,您说那祁天昊知道了宝藏的事,会不会有办法比我们早一步拿到钥匙?」
「你是说他比我聪明、人脉比我广是吗?」全是一群没用的家伙,存心想气死他吗?但……回头想想、也不无可能。「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那胆小怕事的家伙一出城就不敢回来了,你要我上哪问人?」
王祥阴险的笑了,「爷,同是一家人、同住屋檐下,也许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我不信他们一个个藏得住话。」就算都藏得住话好了,至少能转移一下主子的注意力、让他多点时间挖宝,少挨几顿骂。
「那该找哪个祁家人……老头子顽固、那姓梅的夫人好像不管事,祁天欢那小子说起话来又颠三倒四,真真假假,还有那个总管也是一副死硬脾气……」曹惮承皱起眉头,想不出能帮忙的人。
王祥连忙提醒,「爷,那二房的……」
「方涓心。」曹惮承笑了,他都快忘了有这号人物。「去,去叫她来。」
没错,方涓心确实是小有心机、热衷财富权势的肤浅妇人,为个人私利而汲汲营营,一心想取代长年茹素向佛的元配,成为握有实权的当家主母。不过听说她始终未能如愿,即使大夫人不与她争名夺利,可有个忠心丫鬟为元配夫人守着家产,她怎么争、怎么抢,还是落得两手空空,没法子扬眉吐气。
至于她生的那两个孩子,一个他听闻过,一个他见识过,都是不争气又不长心眼的货色,肯定帮不了她……那么,她应该会很乐意跟他合作……当然,前提是她得真的知道些什么。
一刻钟后,方涓心不情不愿的被请到正厅。
「你找我来干什么,我们祁家人也不是好惹的,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怕曹惮承要找她麻烦,方涓心一见人便先声夺人的来个下马威。
「二夫人别先防我,今日找妳来是想和妳谈一笔交易。」虽然对她不敬的态度很恼火,他仍是先压下怒意,笑脸迎人。
「交易?」方涓心蹙起眉头,一脸狐疑。
「我想二夫人也不愿老是被压着、出不了头,所以……若是能有笔大钱、又能帮二少爷坐上城主之位,旁人看妳的眼光势必就不同了……」他刻意留个话尾,让人多有臆测空间。
闻言,她心中一喜,连忙问道:「国丈爷想跟妾身做什么交易?」
「呵呵——二夫人果然是聪明人,知道站对边才会有好处。」
「国丈爷过奖了。」方涓心笑得眼瞇瞇,心想着客套话说完,也该快点谈正经事了,「那国丈爷是想……」
一见她中计,曹惮承和颜悦色的说道:「既然我们有共识,那我便直说了,二夫人可曾听祁城主或祁老爷提过关于……宝藏的事?」
「宝藏?」她想了一下,接着摇头,忽地又急速点了点头,「宝藏的事我是没听说,但我曾瞧见城主神神秘秘的躲在书房看东西,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
那天她偷偷溜出去跟几个姊妹淘打牌解闷,买通门房晚上替她开门,她回自个院落的时候得经过书房,当时书房突然亮起的烛光还吓了她好大一跳,以为闹鬼了。
但好奇心作祟,她透过没关紧的门缝定神一瞧,正好看到祁天昊若有所思的盯着一张!像是一张图,不过她怕被发现,看了几眼便急匆匆回房。她知道祁天昊懂武,应该是太专心了才没发现她,所以她猜想他应该是在看很重要的东西,兴许跟曹惮承说的宝藏有关系。「是一把钥匙吗?长什么模样?」曹惮承一脸欣喜,心急追问:「那妳看到他收在哪里吗?!」
「不,不是,好像是一张图……」一听?曹惮承脸色沉下,王祥也不悦的开口,「妳说的卷轴,我家主子早就有了,看来这交易是谈不成了。」卷轴上的地图早让他们研究透了。
「……不对,应该不是卷轴……应该是牛皮做的……」
「哇,今天厅堂这么热闹啊?」一道声音由远而近响起,适时打断了方涓心的话,「娘,今天身体不错嘛,还能出来走走。」
不过他娘身体好得感谢曹惮承「帮忙」,因为曹惮承一住进祁府,就让人掌控了祁府,害他娘溜不出去打牌,晚上当然多了很多时间睡觉,身体哪能不好啊!
「欢、欢儿,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一见儿子,方涓心顿时有些心虚,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祁天欢拢起眉,「怎么?我早回来不行吗?还是娘跟国丈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要事得商量,不能让我知道?」
「你在胡说什么,娘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呀,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你真的是得学着机伶点,不要事事顺着别人,你也是祁府少爷,该你的那一份,为娘一定替你争取。」她的儿子不可能一辈子屈居人下,就算他要,她也不肯。
「这可是怪不了别人,谁教妳家儿子不成材,胸无大志,只想躺在温柔乡,说到这,就不得不提那蝶影楼的花魁,花容月貌、身段窈窕」他越说越开心,一点都不在意人家说他没出息。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人家能当城主,你为什么不行,同是老爷的孩子,你也该称头点,和长房的平起平坐,别老是跟那些狐群狗党鬼混,饮酒作乐能有什么出息啊?」她真是恨铁不成钢。
「我就是不行啊!我没有大哥的足智多谋,更缺少他的雄才大略,再说,我一点也不想当什么城主?我的右手呢,注定要拿酒杯;我的左手呢,肯定是要抱花娘,这肩负一城的重责大任,对我来说太吃力了,还是不要了吧。」
「你……你……」方涓心被儿子气到话都说不出来,脸色乍青乍白,实在很难接受唯一的儿子居然没志气又软弱无能,只想得过且过的事实。。这下她想在姊妹淘面前炫耀说自己是城主的娘的梦,不就没望了?
曹惮承不耐的打断两人的话,「你们母子俩要聊体己话我不反对,但能不能看看场合,二夫人如果妳还想不起其它的事,那我们说的交易便作罢。」
他不在乎让祁天欢听到,反正从这些天的表现看来,他根本没把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看在眼里。
「我……」她当然想要荣华富贵。
「我听说书的说过作贼的喊抓贼,一时想不明白,不料曹国丈倒是让我上了一课。」祁天欢摇摇折扇,举止轻浮,不等招呼便往曹惮承隔壁一坐,「我说,这是祁府的厅堂,咱姓祁的说说话不行,你这姓曹的就可以?」
「祁天欢,你说话不要太过分。」这小子实在太不懂礼貌了。
「曹胖子,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要是不爱听,那我劝你赶紧回京,京城里多的是会说好听话、喜欢抱着你大腿的人。」他笑咪咪的,一点也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心上。
「你叫我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你搞清楚我是谁了没有?」曹国丈一脸怒容,大喝一声。
可惜被吼惯的祁天欢不但不怕,还一口喝光他由京里带来的上等龙井。「喔,你就是国丈爷嘛,谁不认识。」
「那你……」
「你嚣张什么,你有个娘娘女儿,我也有个贵妃妹妹,你是国丈,我可也是国舅,你瞧我们谁大得过谁?」看曹惮承脸绿了,他故意喃喃低语,只是这「低语」还颇大声的,几乎厅堂上的人都听得见,「嗯,我瞧还是不大一样,我这贵妃妹妹可受宠多了,说不准往后还得往上升呢,比起某人……」
听出他话里的讽意,曹惮承气炸了,「有贵妃当靠山又怎样,我告诉你,我手上可是有圣旨……」
「哟!我好怕吶!原来皇上给你一纸圣旨是用来办他的小舅子的,皇上知晓后肯定高兴的不得了。」他笑得轻佻,不以为意。
「你要不要看清圣旨的内容?不识字我可以帮你啊。」末了,他还故意挑眉抛眼、一副要办就尽管来,别跟他客气的样子。那圣旨是要他限期找出害天乐小产的凶手,他有个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当密探,还用得着怕他「圣旨」两个字。
「你……你……王祥、立即命人将他拿下,我不信关在牢里,他还敢对我无礼!」曹国丈怒极,把祁府当成自家府邸、竟下令拿人入狱。
「你可别再关错人,这次我家贵妃妹妹要是再流一滴泪,我可就不知道遭殃的是谁了。」祁天欢还是笑得一脸灿烂,回头轻声问方涓心,「娘,是不是无聊想找人聊聊,要不儿子陪妳吧。」
看跟曹惮承的关系也打坏了,方涓心可不想再跟儿子闹翻、她摇摇头,「不了,我累了、我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