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后,回头看向后座。
“安全了,不用再遮了。”
那张巴掌大的脸蛋缓缓从西装外套露出来,眨着一双谨慎又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她这个样子让庄品翰实在很想笑,因为她用他的西装盖住全身,缩成一团躲在里面,当她露出脸时,就像乌龟伸头。
而他,也真的笑出来了。
“还敢笑,刚刚是谁在怪谁幸灾乐祸的?”她大声抗议,说完后也忍不住笑出来。
此刻哪里还有先前的不愉快,经过刚才的惊险状况,怒气都吓跑了,只剩下一肚子好笑,因为两人都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在躲舒芊环,而她则在躲楚建霖,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再加上身不由己的窝囊,还真有惺惺相惜之感。
不知不觉,两人越笑越大声,甚至突发奇想的讨论,应该把舒芊环配给楚建霖,一个是不受控的花心男,一个是想掌控人的橡皮糖,心机都很重,绝配!
只可惜楚建霖结婚了,不然这两人凑在一块儿,包准杀个你死我活,其他人便可以天下太平了。
笑得差不多了,他道:“去吃点东西收收惊吧。”
她这次完全赞成。“我要吃贵一点的来收惊。”
“跟着我,包准你吃香喝辣。”
“你说的,要是不好吃,我一定吐你槽!”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斗起嘴来,就像已经认识十几年的老朋友,虽然还不到患难见真情的程度,但是你看过我的糗态,我见过你的狼狈,彼此也算是情义相挺的亲友,亲切感自然连升好几级。
自此后,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之外,两人吃饭的次数变多,还会一起去打网球,甚至说好假扮男女朋友,他帮她避开楚建霖,她帮他挡着舒芊环。
大概是在一起的次数多了,其他同事也注意到他们俩的亲密互动。
“庭芳,听说你交男朋友了?”会议结束,在茶水室倒水喝时,一位德商的同事好奇问她。
江庭芳本来很顺口的要回答不是,可突然想到庄品翰的再三叮咛,两人都在同一栋大楼,为了演得逼真,最好连同事都瞒着,这样舒芊环派人来打听时,才不会露馅儿。
“是呀。”她笑笑回答。
“就是对面那间品翰科技公司的老板?”另一名女同事也好奇的插嘴问。
“嗯,是的。”她呵呵点头。
女人一聊到您爱话题,总爱八卦一下,更何况几名女同事一听到她交上的男友,竟是对面公司的英俊老板,不由得引起一阵骚动,一双双惊讶羡慕的眼睛闪闪发光。
江庭芳这才晓得,原来不只是这些女同事,连这栋大楼里其他公司的女职员都知道庄品翰这个人,仰慕他的女人挺多的,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虽然自己只是假扮他的女友,可是面对这么多羡慕的眼光,让她不禁有些小小的虚荣感,全身飘飘然,在私下无人时,还会偷笑一下。
不可否认,庄品翰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虽然有点龟毛,但是做事谨慎中带有魄力,这样的他十分迷人,其实她私底下也会偷偷欣赏他,只是明白他的魅力,所以会尽量和他保持距离,避免一个不小心丢失了心。
太迷人的男人是很多女人的花蜜,会招来蜂蜂蝶蝶,被抢走的机率也高,令人不安,所以她不想招惹这种男人,只是偷偷享受一下当他女友的滋味。
在所有人当中,最让她意外的是杰森的反应,他竟特地过来向她求证。
“庭芳,他们说你交了男朋友,这是真的吗?”杰森问得激动。
由于不懂中文,来自德国的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是呀。”她点头,发现杰森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好半天都没有说话,让她大感奇怪。
“杰森?你怎么了?”
突然,杰森重重叹了口气。
“唉,看来我还是慢了一步。”
“啊?”
杰森一脸懊恼的说道:“我还以为自己有希望呢,本来不想太快,怕把你吓到,因为听说东方女性对感情比较保守,所以打算要一步一步慢慢来,谁想到一个不留神,你就被追走了。”
她呆呆望着他,就见他一脸遗憾的说道:“早知如此,我应该早点采取行动的。”
这番突如其来的告白,加上他遗憾的表情,让江庭芳当场怔愣。
她和杰森一直保持着事业上的合作关系,杰森对她很好,她也以为杰森如此照顾她,是因为他就像位绅士,对女人亲切有礼。
杰森握住她的手,很认真说道:“不管如何,我希望你快乐,以后我还是会好好待你,如果他欺负你,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出头的。”
说完,他弯下身,轻轻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接着松开她的手,依依不舍望了她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转身走开。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杰森喜欢她。
天哪,杰森喜欢她!这个认知让她开心,后来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何时何地,她只要想到这件事,就会忍不住偷笑。
她高兴,并不是因为她到杰森有意思,而是纯粹高兴有人暗恋自己,而且对方还是又高又帅的杰森,能被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是一种荣幸啊!
“你在偷笑什么?”
江庭芳回过神来,此时她和庄品翰正坐在一间咖啡厅里,才刚结束一场和日本客户的交易。
“没有啊。”她随意的打混回答。
“没有?”他一点也不相信。“从刚才到现在,你不是发呆就是偷笑,到底怎么回事?”
江庭芳本来只想偷偷高兴就好,在庄品翰逼问下,不说他不会死心,而她也压不下心中的愉悦。
她看着他,突然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才发现,有人偷偷喜欢我好久了。”
她这么一说,让庄品翰心头大跳,向来沉稳的眼底有些心虚。
“你……怎么发现的?”他的眼皮有些发烫,说这话时,还不敢直视她。
“因为那个人向我表白啊。”
庄品翰一呆,原本不好意思的表情渐渐化为冷沉,原来,她说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幽深的俊眸恢复了锐利。
“有人向你表白?”
“是呀。”
“谁?”
“杰森。”她笑得很乐。
他盯着她,眼中的黯黑更深了。“你很高兴?”
“被人喜欢,当然高兴了。”知道有人暗恋自己,哪个女人会不高兴?
看她这么开心,他的脸色看似平静,但是目光转冷,内心升起一股妒火。
“先别那么高兴,或许人家只是想在出国期间,搞个短暂的异国恩情,有个女人陪陪而已。”
江庭芳呆住,原本心中正高兴呢,他却给了这么杀风景的话,如同一桶冷水浇下,让她收起了笑容。
“杰森才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多久?”
她的脸色沉下来。“再怎么说,我都比你了解他,你跟他不熟,就没资格批评他。”她很气愤,难道在他眼中,她是这么不值得男人追求的女人吗?实在太伤她的自尊了。
庄品翰的眼中缓缓眯出一丝危险,不过他越是恼怒,脸上越是轻松淡然。这个笨女人,竟敢在他面前赞美另一个男人,面对情敌,他的批评是毫不留情的。
“我不必认识他,因为他是个男人,男人在想什么,只有男人最懂。”
她咬牙道:“杰森不是随便的人”
“听你说这句话,就知道你太不了解男人了,男人无所谓随不随便,只有门坎高低的问题,男人对女人,不管喜欢程度如何,终极目标就是‘那件事’,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将女人把上手,不管是送礼讨好、甜言蜜语,甚至为你做任何事情,目的就是‘那件事’。”
她听了禁不住大声抗议。“你胡说!”
“我骗你做什么,男人就是这样,差别只在于有没有良心,把上之后要不要负责,有良心的会想多一点,若不能负责就不碰,若想碰就要思想后续问题,或是要负责多久;没良心的根本不去想要不要负责,先吃再说,甚至吃完后,还会认为这是你情我愿,无所谓负责问题。”
他的话直接而凌厉,明明是一件浪漫的事,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打碎,一点美感都没有,听了令人寒心,倘若男人都是如此,那么他呢?他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她不敢问,也不想问。
“杰森是个负责任的人!”她不服气的反驳。
负责?哼,他哪会让其他男人对她负责,冷冷地嘲笑她的天真幼稚,接下来的话更是犀利。
“西方人和东方人的感情观不同,对他们来说,交往是交往,交往不代表一定要和你结婚。交往是一件事,同居只是代表彼此的关系更上一层,又是另一件事,而结婚更是一件大事,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何会有求婚仪式,那是因为他们要表明,经过交往和同居两道程序后,我认可你可以做我的妻子,而我愿意对你效忠,那是一种肯定,不像东方女人,一旦交往上了床,就认定男人必须负责,既然我付出了身体和青春,你一定要跟我结婚作为结果,你敢说,你没有这种想法?”
她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她知道庄品翰说得没错,她长年在美国,了解西方人的感情观和保守的东方人是不相同,可是要她同意,却又不甘愿,非要挫挫他的锐气不可。
“杰森是德国人,德国人对感情也是很保守的。”
他冷笑。
“那更惨,德国人做事一板一眼,你要是嫁给他,势必要回德国,告诉你,德国人对守法的要求是很高的,例如他们对环保的要求,高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垃圾怎么回收、怎么分类、什么时间才可以丢,都有详细规定,不像咱们台湾这么方便,天天都有垃圾车满街跑,回收车还不收你钱,你习惯了台湾的便利生活,突然去德国,光是资源回收这件事就会让你疯掉!”
江庭芳被他说得十分气堵,其实她也算能言善道,可对上庄品翰,就不知为何会从暗恋这件事谈到资源回收去,而且还颇有道理,让她无从反驳。
原本她只想向他炫耀一下,自己也是有人追的,谁知一场辩论下来,不但得不到他的看重,反倒被奚落一番。
“我……我和他只谈恋爱不行吗?又没说要嫁给他,女人也会选择啊,若交往了不适合,才不会笨得就嫁了。”
“哼,只谈恋爱?别跟我说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你会去谈一场没有未来的恋爱?若是一旦爱上了,对方却因为一些外在因素而决定放弃你,你可以潇洒放手?江庭芳,你不是这种个性,你也没那么潇洒,这种爱情游戏你玩不起,你会哭死!”
庄品翰的话一针见血,狠狠击中她的心,犀利的言词让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胸口问痛得难受,因为他的话再度勾起了她的前生回忆。
是的,她对爱情有所期待,一旦交往,必然会以结婚为前提,而且付出得越多,越需要补偿和回收结果,所以自从前任男友劈腿后,她对感情就变得小心翼翼。
潇洒的放手,不代表复原得很快。
在美国四年,她没有交任何男朋友,就是因为她明白自己输不起,她是一个对感情忠诚度很高的女人。
杰森的优秀,她不是不心动,可就是因为太明白不同国籍的人谈恋爱会遇到的问题,才会打退堂鼓,所以她只享受杰森的喜爱,更没考虑是否要和他谈一场恋爱。
谈恋爱跟打仗一样,心灵要够强壮,要不怕枪林弹雨,更要不怕被轰炸和踩到地雷,受伤了,没有医生、护士在身边,只能自己独自舔舐伤口。
她震惊于他说中了她的想法,却也生气他为什么把自己看得这么透,他笃定的口气令她生气,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你怎么知道我玩不起!”她愤怒的质问。
庄品翰看着她,眼中的精芒闪了闪,像要把她看透似的透着一抹幽亮,声音变得低沉。
“如果你玩得起,当初就不会和楚建霖纠缠那么久了,到现在还躲着他不敢相见。”
这话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有冤无处伸啊!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呀!她在心中低叫着。
她不要被他看扁,那会让她受不了,这股气憋得难受,终于按捺不住,一时冲动大声反驳。
“那根本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