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背着月光,实在无法看清楚他的五官轮廓,可他的一双瞳眸却在黑暗中熠熠发亮,宛如黑夜中的明星,那般的灿亮夺目。
不知为何,望着这么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想要将他看个分明的冲动。
“我叫骆斯,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骆斯问道,对于在这种地方遇见这么一位姑娘实在是感到太不可思议了。
“我……我是……”牧云儿一开口,就因为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不幸遭遇而哽咽了起来。
“等等等等!”骆斯忙道:“要是说了会哭的话,那就别说了!”他最受不了姑娘家哭哭啼啼的了。
牧云儿连忙忍住泪意,简短地解释道:“我叫牧云儿,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
“什么?!从山崖摔下来还能活着,你可真是命大呀!”骆斯啧啧称奇之后,问道:“但你肯定受了不少伤吧?我来帮你瞧瞧。”
语毕,也不等牧云儿开口回答,骆斯就已伸手轻轻拉起她的手臂,东摸摸、西碰碰的。
他自幼就是个直率随兴的孩子,长大之后也一样的洒脱不羁、不拘小节。对他来说,受了伤就是要好好地检视、治疗,根本没有多想,但牧云儿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她犹豫地轻咬着唇儿,思绪陷入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阻止他,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这样随意地触碰她,实在有违礼教。
然而,他的动作是这么的自然,态度也没有半点轻浮的意味,而此刻的她又确实需要救助,因此她终究还是没有挣扎反抗。
“嗯……你身上大多是一些皮肉伤,幸好看起来并没有摔断骨头,不过内伤恐怕是免不了的。”骆斯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粒褐色的丹药。“来,你先把这药给服了,它对内伤极有疗效,可以助你活络气血,同时修复五脏六腑的损伤。”
精通医术的师父,经常炼制各式各样的灵丹妙药,平时总吓嘱他要随身带着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
牧云儿犹豫了片刻后,乖乖地服下那粒丹药。
她心想,以自己此刻的情况,倘若他有意要加害于她,根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又何须使计拐骗她呢?
见她服下丹药后,骆斯接着又问:“除了身上的皮肉伤之外,你还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特别疼痛?”
“我的左脚很疼,脚踝的地方。”牧云儿老实地回答。
“是吗?我帮你看看。”骆斯的动作很快,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褪除了她左脚的鞋林。
牧云儿惊讶地低呼一声,不知所措地僵住了。
她的裸足被他轻轻地握住,大掌的温热透过细嫩的肌肤传递过来,让她的双颊也跟着微微发热。
从小到大,她从不曾与任何男人有过这样亲昵的接触,那让她心慌意乱,不知道该不该任由他继续这么做。
骆斯低着头,藉由微弱的月光仔细地帮她检查了下。
“你的左脚扭伤了,不过别担心,肿胀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他的话才刚说完,就忽然毫无预警地使劲扭动她的左脚踝。
“啊--”牧云儿痛呼一声,不仅脸色变得苍白,泪珠也立刻在她的美眸中打转。
她想要缩回自己的脚,无奈纤足被他牢牢地握在掌中,而随着他专注的推拿,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溢出她的眼眶。
就在这时,阵阵清风拂动树梢,一束柔亮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映照在她的脸上。
骆斯帮她推拿完之后不经意地抬眼一看,正好瞧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
刚才四周昏暗,他没能将她的五官看个分明,此刻仔细一瞧,就见她有着比他过去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还要娇俏美丽的容颜。
那细致无瑕的五官,无疑是上天得意的杰作,然而这么一张姣美的脸蛋,此刻却是柳眉蹙起、美眸含泪。
坦白说,他一向最怕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了,那只会让他感到头疼。除此之外,由于自己的性情不喜受到羁绊,所以尽管偶尔进城时,常有姑娘们对他送秋波,他却总是对她们敬而远之,就怕一旦被缠上,往后可就有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了。
这会儿他之所以会帮助眼前这个名叫牧云儿的姑娘,纯粹只是基于道义,毕竟在这种人烟罕至的深山里遇见落难的人,教他怎么能视若无睹地一个人离开?这种冷血无情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然而,此刻望着她那带着泪痕、楚楚可怜的神情,他竟没感到一丝一毫的排斥与抗拒,甚至胸口还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撞击了一下,掀起了异样的骚动。
他不知不觉地多看了牧云儿几眼,好半晌才回过神。
拉回心思之后,骆斯从身上取出一罐瓷瓶,将瓶中的药油轻轻倒在她的脚踝处,开始轻缓地揉捏。
相较于刚才为她治疗推拿的力道,这回他的动作相当温和,只不过就算他已经尽可能轻柔了,仍免不了带来些许痛楚。
牧云儿咬着唇儿,努力忍着疼,直到约莫一刻钟之后他停下了动作,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脚踝的扭伤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了,只要接下来小心一点,别再加重它的伤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的医术虽然不如师父,可倒也不输给一般悬壶的大夫。”骆斯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像这种跌打扭伤,对他来说简直像是小菜一碟,容易得很。
牧云儿试着轻轻转动一下脚踝,真的感觉好多了。
“多谢骆公子。”
“别客气,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种地方遇上我,你还真是好运。”
骆斯半开玩笑地说着,接着又从身上取出另一只药罐。
“这伤药是我师父亲自调配的,药效比一般的金创药更好,你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只要赶紧涂上它,不久就能结痂愈合,日后也不用担心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见他似乎打算继续为她效劳,牧云儿的俏脸一热,赶紧道:“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骆斯也没坚持,爽快地将药罐交给她。
见她开始动手为自己上药,骆斯也开始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既然在这种地方碰上你,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没办法耽搁太久。我就送你离开这座山林,到附近的城镇去,你再自个儿想办法联络你的家人,这样可好?”
在他出发前,师父曾经吓嘱过,待他摘采到灵药之后,必须在三日内送到师父的友人之手。倘若在路上耽搁太久,药效会大受影响,那可就白费功夫了。
“多谢骆公子,这样我就很感激了。”牧云儿由衷地说道。
“不过,这会儿夜已经深了,要离开这座山林至少也得要一个多时辰,你现在的状况又不适合赶路,我看,不如先找个地方歇一晚吧?”
牧云儿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好,就照骆公子说的吧!”
尽管与一名陌生男子在荒郊野外共度一晚实在不太合宜,但她真的没有力气再走一个多时辰的路了。
见她已上好了药,骆斯收回药罐,轻轻扶起她。
“来吧!在过去一点的地方有个山洞,我们今晚就在那里休息吧!”由于已连续两晚在这座山林里搜寻灵药,他对这附近的地形已有一定的熟悉。
牧云儿重新拾起树枝充当拐杖,跟在骆斯的后头。
望着漆黑的林子,听着偶尔传来的古怪声响,她忍不住问道:“这座山林里,是不是有野兽呀?”
“当然有,我在这里两个晚上,已经击败了一头豹子、两只山狗,吓退了一头大熊,还见过四、五条巨蟒呢!”
他的语气轻松,彷佛只是在描述今天吃了什么菜肴似的,却让牧云儿的心狠狠揪紧,脸色也蓦地刷白。
豹子?山狗?大熊?巨蟒?
老天!她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命大!
想着说不定会有一头凶猛的豹子突然从树丛窜出,张牙咬断她的颈子,牧云儿就害怕得忍不住加快脚步,紧跟着骆斯。
骆斯又继续走了一会儿后,正想告诉她山洞就在前方不远处,结果才一转身,来不及止住步伐的她就这么撞进他的怀里。
他赶紧伸手扶住她纤细的身子,说道:“小心点,要是又伤了脚踝,那可就麻烦了。”
“对……对不起……”
牧云儿尴尬极了,正想要退开,他却突然说了句--“真香。”
“呃?什么?”她愣了愣。
林子里忽然飘来什么气味吗?她怎么没有察觉?
“我说,你的身上真香。”
由于她就在他的怀里,两个人靠得极近。尽管她浑身狼狈,身上却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像是空谷幽兰一般芬芳。
过去他大多时间都和师父住在山上,即便偶尔到城里去采买些东西,也不会和任何一个姑娘靠得如此接近。
姑娘家都这么香、这么好闻吗?
骆斯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更靠近她一些,像是想确定什么似的,又多嗅闻了下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
他靠得那么近,近得让牧云儿能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被他阳刚的气息包围起来,那让她蓦地感到微微的晕眩,俏脸也变得更加热烫。
她甚至不需要照镜子,也能肯定自己的双颊早已布满红晕。幸好此刻十分昏暗,他该是瞧不见她脸上的绯红。
说也奇怪,明明他的举动十分唐突,可她却一点儿也没有被冒犯的不快,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儿在胸口剧烈的怦动。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牧云儿心慌意乱地退后一步,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然而下一刻,她却蓦地发出一声惶恐的惊叫,不但再度躲进骆斯宽阔的怀抱里,甚至还伸出双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
骆斯怔了怔,玲珑纤细的身躯就紧贴着自己的胸膛,这会儿不光是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还感受到她身子的温软,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回过神后,他问道:“怎么了?”
“旁边的树上有蛇!”牧云儿嗓音微颤地说。
骆斯朝身旁的大树投去一瞥,随即忍俊不禁地失笑。
“别怕,只不过是藤蔓罢了。”
那根又粗又长的树藤垂挂在树枝上,瞧上去确实有几分像是一条巨蟒,也难怪她会被吓着了。
只是……藤蔓?听见骆斯的话,牧云儿的心里仍半信半疑。她勉强鼓起勇气转头瞧个仔细,就见那果真只是一条藤蔓。
牧云儿大大松了一口气,而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度,她就不禁胀红了脸,觉得糗极了。
骆斯并没有开口取笑她,毕竟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来说,这座潜伏着不少猛兽的山林确实是太可怕了些。
“别担心,在离开这座山林之前,我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听着骆斯的保证,牧云儿的心底升起一股感动,心中原先的惧怕与不安也奇异地消去不少。
尽管此刻只知道他的姓名,对于其他的一切全然不知,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打从心底相信只要跟他在一起,自己就会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