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更正,应该说赫连家一族都是恶霸!
皇帝拿走她的马铃薯,摆平涝灾粮荒,她教会皇帝的人如何种植,还把产量丰富的稻麦品种上贡,她做了一堆利民利国的事,百姓歌颂她,百官称她神农王妃,她的名声天下远扬,可是时间三个月过去、五个月过去……两年过去,和离书还没到她手上!
她心火旺盛,递牌子见皇上,皇帝每次都忙到没空见她一面,回回都让皇后招呼她。
皇后旁的能力她不敢评论,但肯定擅长打太极,不管木青瞳怎么开门见山的挑明了说话,她就是有办法顾左右而言他的把话扯开,每次进宫就收一车子礼物回来,好像她不是去讨和离书,而是去打游击。
赫连湛更狠,带着阿望、阿临、阿望三个人进庄子,丢下一句:「对不起,是我错了!」也不等人领,自己便找屋子待下,住便住了,他还很有眼色地挑中她的房间。
她不想跟他同居,他就抱着她同睡。
刚开始他连点穴的贱招都用上了,幸好她不点头,他便不敢越雷池一步,尽管温香软玉抱满怀,天天都在考验他的定力,但他都成功忍住。
她不想跟他同桌吃饭,他就让自己饿着,饿到瘦一大圈,饿到夜晚木青瞳被他抱在怀里都能发现他的腰围少好几寸。
先申明,她没有心软哦,是雅儿自作主张让他上桌吃饭,她不过是没有出声反对罢了。她不想跟他说话,他就一个人唠唠叨叨,她不想看到他,他偏偏时刻出现在她眼前。
她可以拒绝吗?人家有武功欸,人家不是前辈子等她熬川贝枇杷膏的病秧子了。
实在太过分,她气到要想告官府,方管事在她耳边偷偷提醒,县官来了还得对他作揖行礼,人家可是王爷。
真儿说:「和离书没有到手,就是皇帝老子也没本事为小姐作主。」
都对、都对,他们说的通通对,错的就是那位皇帝老子,他说话不算话,坑了她的和离书!
木青瞳不懂,赫连湛为什么非要赖在她的庄子,明明离皇宫很远,他每天得指早一个时辰骑快马出门。
风尘仆仆、早出晚归的,不知道他在图些什么?
至于专门提人衣领的阿罄,雅儿不晓得是不是被他拎来拎去给拎上瘾,两人居然看对眼了,啥话他都对雅儿说。
阿罄说赵涵芸被主子爷坑出真相,原来她不只与人通奸,当年合卺酒里的毒也是她下的手,东窗事发后,她跑到桃花林上吊,主子把她的嫁妆连同奶娘、小安一起送回赵家,现在府里干干净净,连她买进来的下人也通通遣走了,只留下几个洒扫婆子。
阿罄说,主子爷命令他到大理寻找穆小花和于贵一家,找很久他才找到于家,刨了穆小花的坟,从尸体上取出手环为证,主子爷知道消息那天喝得烂醉,才会给赵涵芸机会下药。
阿罄说,高官权贵知道信王妃被废,不少人求亲求到皇帝跟前去,想让自家女儿来递补这个位置,可主子爷对外发话,这辈子不纳妾、不收通房,只认准了木侧妃……哦不,圣旨已下,木青瞳有功社稷,诰封一品夫人,晋位信王妃,从此王爷与王妃双双对对、寿与天齐。
阿罄的语文能力不怎样,但他宣传自家主子爷的耐力惊人,说一遍不够便说两遍、三遍……五十遍,说得庄子内外所有人都觉得,小姐能摊上这样一个夫婧,实在是天大地大的幸运!
阿罄努力,赫连湛也不遑多让,这两年来,木王府派往京里送岁贡的都是世子爷——穆小花的亲生爹、木裴轩的大哥。
他二话不说把人给迎到庄子里,「一家人」和和乐乐地过上几天。
呸呸呸,谁跟赫连湛是一家人,她还没点头认下呢。
不得不说木王府的地方经营很成功,马队来往各国,赚进大把银子,地方富饶,当领导的人自然也荣鸩。
口袋既丰,世子爷怎会不慷慨大方?何况他对这个女儿的愧疚本来就无比深厚,每回来京城,自然是什么好的、精致的、珍贵的全捧到女儿面前来献宝。
听说皇帝想借重木王府的经营人才,让他们出仕为官,这不,才过完年,木世子的两个弟弟木四爷、木五爷就进了京,与皇帝相谈甚欢,连望也与他们把酒言欢。
几回下来,几个人就跟亲兄弟似的,无话不谈。
去年七月,赫连湛终于成功说服于贵和穆嫣举家搬到京城,他安排于大山进国子监念书。
他认为有娘家亲人在身边,木青瞳心情会快话一点。
你说说,是不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女婿?当岳父岳母的能不按他一百个赞?自然是一逮到机会就说服木青瞳那颗榆木脑袋,试图把她敲醒。
真的,赫连湛不是普通多事,是非常非常多事。
木青瞳想把种马铃薯的地一部分改种茶,他就利用职权,从全国各地调来各种茶苗三百万株,连西双版纳的老普洱茶树都调来了。
她想保密制茶技术,他就帮着挑挑选选,买下百个身强体壮的青年,送来接受训练。
他买地盖茶厂、买铺子立招牌,所有事全包了,就等着她的茶做出来。
她原就让真儿在外头种各类蔬菜,养鸡鸭猪鱼,稻菽稷麦粱……想得到的都种、都养,她的企划中要求正确的SOP,因此养出来的牲畜、庄稼都是又大又好。
她要人把肉品农产做加工,笋干、梅干、鱼干、鸭赏、肉干……头一年试做,量产不多,庄里人享了一回福气。
第二年扩大耕作与养殖范围,东西才刚种下呢,赫连湛就买下外城靠东边一整条街,原先左右两排的铺子破破旧旧的,他大手一挥,拆掉重建。
左右两边都是两层楼房,左边街道的二楼全卖生鲜,自家生产的果蔬肉品再制品,一楼分成几十个柜位,租给卖外食的小摊贩。
右边街道的二楼交给阿贵叔经营,他卖着从各地马帮手中带回来的地方特色物品,一楼为感激二哥赫连渊,留给他经营酒楼饱馆。
商店街开幕,生竟比想象中好,当然,赫连湛是什么身分,堂堂信王爷开店,谁敢不捧场?
生意如何木青瞳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赫连湛怎么晓得自己的计划?
思来想去,她决定「严刑拷问」,可棍子还没拿出来呢,雅儿全招了——
她还招得理直气牡,「阿罄说了那么多王爷的事,我也得回馈一些啊,不然对阿罄不公平。」
木青瞳翻了个大白眼,那能一样吗?阿罄说的,全是他家主子爷授意的,雅儿说的,是她家小姐的秘密。
不管怎样,古代版的大润发开幕了,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才刚开办一年多,赫连湛兴起,又想在内城规划一处卖场,还大言不惭说要在全国各是城都弄上一个。
她开始郑重怀疑,他在兵部当的是不是闲差,时间怎么多到这等程度?
赫连湛确实多事,这么多的事中,不是没有她感动的部分。
比方她生孩子那天,他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进产房陪她生孩子。
隔代遗传,她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幸好赫连湛不当皇帝,否则赫连靖瑞做的事……实在教人寒心。
整整一个月,他请了「产假」,日夜陪在她身旁。
她吃啥他便吃啥,她做啥他也看着听着受着,半点怨言都没有。
他对孩子好到令人发指,她还没当上奶妈,他已经当上奶爸,换尿片洗澡,样样难不倒他。
他教孩子走路说话,他教孩子的第一句话不是爹,是娘。
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大力支持,虽没有口口声声把爱摆在嘴边,可他做的已经远远超过。
只是啊……那些误会错解,那些无声指控……还在为难着她的安全感。
赫连湛没有逼迫她,她不想拿他当丈夫,那么他便把自己界定在「朋友」上——可以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朋友。她不想对他假以辞色,他便不勉强她改变态度。
他付出却不奢求回报,只是日复一日地对她好,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赫连湛失望过、沮丧过,却不想放弃可以努力的机会。
「娘,吃!」一岁多的裴裴抓着饼干送到木青瞳嘴边。
木青瞳咬一口,顺势把儿子抱到膝盖上。
孩子正式的名字有按皇家字辈取名,乳名是赫连湛娶的,大的叫裴裴,小的叫小小。
他光明正女地把木裴轩和穆小花的爱情搬到台面上,这是司马昭之心呐,可惜世人皆不知。
她的亲生爹和亲生娘还拍手真说好。
亲生爹和木裴轩一样,都是裴字辈,他以为女儿顾念他这个爹,用他的名字为儿子取小名,亲生娘更不必说了,她原本就叫穆小花,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喊,现在有个小小,也算弥补缺憾。
「谁做的饼啊?」木青瞳问。
裴裴的手指着外头,奶声奶气说:「爹。」
才说着,赫连湛就抱着小小进门,手里提着食盒,衣服脸上都沾着面粉,小小也被沾了满脸白粉。
「娘,吃。」小小伸长手臂,也想把饼干给娘尝尝。
为着帮儿子,赫连湛靠得她很近,只是这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的馨香,近到他心猿意马,近到……
在小小把饼干送进木青瞳嘴巴的同时,迅雷不及掩耳间,他凑上来,咬住露在她嘴边的半块饼干。
他也不晓得,没有经过训练的动作,自己竟会做得如此流利顺畅?
然后,吧哪,很响亮的一声……他亲上她的唇!
木青瞳下意识推开他,赫连湛这才想起自己冒犯她了,为着补救状况,他顺势往后退,他接连踉跄几步,准备要绊上门槛,好让自己摔一大跤,用屁股痛来安抚她的愤怒……
可木青瞳哪知道他是装的,他手里还抱着小小!心中一惊,她急着想抓住赫连湛,却没想到用力起身之际,忘记裴裴还坐在自己的腿上。
眼看裴裴就要掉到地上,她放声尖叫——
赫连湛惊觉不对,一纵一窜,他飞身上前,长臂一抄便把裴裴抱稳。
他的右手抱小小,左手抱裴裴,两兄弟还没感觉到害怕就被亲爹稳稳地抱在怀里。
裴裴拍手呵呵笑着,太刺激、太好玩了,小小见哥哥那样也跟着拍手大笑,变起两道稀疏的眉毛。
木青瞳恍然大悟,赫连湛是在演戏,她根本没把他推倒!
她气白了脸,一双大眼睛瞪住赫连湛不放。
赫连湛蓦地明白,如果刚刚「吧唧」那一下,他惹火她的程度是五分,现在怒火直线上升,至少有十分。
他连忙放下孩子,举起双手,准备用身体来承接她的愤怒。
果然,才刚站好,粉拳就一下下落在他的胸口上,每下都不留情面。
「你真可恶,怎么可以用孩子来开玩笑?如果裴裴摔坏怎么办?如果小小跌破头怎么办?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你怎么可以欺负他们……」
捶人的是她,可她却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把眼泪都给捶了下来。
她对差点摔坏裴裴感到罪恶感,又快被小小吓死,孩子才那么一点点大,万一……她根本不敢想象那个万一……
见她这么激动,赫连湛慌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你打我好了,我发誓,以后再不做这么危险的事,再不拿孩子开玩笑……」
她哪听得下去啊,恨不得把他踹飞揍扁。「你不知道我只有儿子了吗?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他们吗,要是他们受伤……」
「不会不会,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儿子受伤,你不只有儿子,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照顾你,更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出半点事,你不要怕,都是我不对,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赫连湛急得把她的头压进胸口,连声保证。
她泪崩了,好像要一股脑儿把两辈子的委屈给哭个够似的,哭得他心酸又心痛,哭得他想拿把刀子把自己砍上几十刀。
「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前错了,现在也错了,对不起,我害你那么伤心生气,我会惩罚自己,你不要害怕,不要难过,有什么事通通都丢给我承担……」
他不断保证安抚,不断自责,如果谁能够告诉他一个方法,让她的委屈可以消失不见,就是要他用顶上人头去换,他也不会皱眉。
这时,木青瞳的裙子被轻轻扯着,她低头一看,小小举起另一只手的饼干,说:「娘吃饼干,不生气。」
裴裴也抬头,拉起她和赫连湛的手,把两人的手扣在一起,说:「爹对娘好,娘不哭。」
小小用巴结讨好的笑脸望着她,说:「爹乖乖,娘笑笑。」
裴裴也跟着笑,两张一模一样的笑脸,让人看着有再多的气也生不了。
裴裴说:「爹乖乖、裴裴乖乖、小小乖乖,娘不气。」
赫连湛也用力点头,说:「以后我都乖乖,你说什么我做什么,绝对不反抗。」
小小和裴裴跟着点头,学老爹说话,「绝对不反抗。」
一人一句,说到最后竟成了一家子乖乖男VS嚣张女了。
她有这么蛮横无理吗?连孩子都看得出来?看出他百般迁就,而她总是拒人千里?
木青瞳望着他忧伤的眼神,看着他焦虑的表情,看着他把对自己的心疼、在乎全部写在脸上。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很傻。
这样的坚持,这样的执拗,她这是在为难谁?
对,他误会过她,但他已经用两年时间,用行动态度,用所有他能够表现的方式来补偿她,来证明她对他有多重要。
她还继续这样抓着不放,未免太小心眼。
有一点点明白阿娘和父亲的愤怒了,她确实是固执得让人火大。
缓缓吐气,她蹲下身抱抱儿子,低声说:「对不起,是娘狭隘了,以后娘再也不生你们的气,不生爹的气了,好不好?」
裴裴和小小异口同声说:「好,娘最好了。」
两个小小人转头,得意地望向他家爹爹,看他们多厉害,娘都听他们的!
不料,竟发现他家爹爹石化了,他僵硬得像木头,一动不能动。
是生病了吗?两人松开娘,跑去拉爹爹,焦急地喊爹。
赫连湛回神,目光炯亮却不敢喘大气,他小心懵懵地望着木青瞳,放低声音问:「真的吗?青瞳不生我的气了?」
木青瞳失笑,这段时日,她是有多武则天啊,把一个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吓成这样?
这个晚上,赫连湛百分百确定木青瞳已经不再生气了——如果床上的配合度可以完全证实女人心情好坏的话。
隔天晚上,赫连湛喜气洋洋地携家带眷搬回信王府。
再隔几天席开百桌,大官小官全都来喝信王与信王妃的喜酒。
只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之后,木青曈又生气了!
是震怒,是狂飙,大夫还没走出信王府大门,木青瞳就仰天大喊,「赫连湛,你死定了!」
我的老天爷啊!他的命中率为什么这么强?她才刚刚恢复身材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