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雁盈盈下车,小男孩在前头引路,她跟在后头,一面观察周遭环境,这是条幽静的小径,两旁林荫夹道,顺着小径往前拐个弯园都然开朗,一间日式屋舍映入眼帘。
门前有座小庭院,围看竹篙笆,花木扶疏,空气中隐约浮动着暗香,庭院角落静静地立着一盏石灯笼,旁边是一方池塘,养着几尾锦鲤鱼。
杜诗凯推开矮门,朝内大喊一声。“小七,我回来了!”
忽地,某个庞然大物急跃而来,方雪雁没认清那是什么,吓一大跳,不禁惊惶后退,脚下意外踩了个空,半身跌坐进池塘里。
尖叫声、狗吠声霎时交织成一篇吵杂的乐章。
杜信安停好车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儿子跟小七抱在一起,惊骇地看着方雪雁不知所措地坐在池塘里。
“怎么回事?”他讶异。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杜诗凯回过神,急忙放开爱犬,奔到池塘边缘,频频鞠躬道歉。“雪雁姊姊,小七不是故意吓到你的,它是出来迎接我,害你跌到水里真不好意思,怎么办?你全身都湿了,怎么办?不要生气,拜托,不要生气。”
他双手合十,很焦灼地恳求,小脸掀成苦瓜样。
方雪雁看出小男孩深深的歉意,扬手拨开微湿的发络,勉强挤出微笑。“没关系的,我没生气。”
“雪雁姊姊不生气吗?”
“不生气。”
“那就好。”杜诗凯抹去额前冷汗,总算松一口气。
哪知他老爸却很不客气地大笑出声,而且愈笑愈夸张,大有克制不住之势。
这一笑,似乎惹毛了方雪雁,容颜霎时凝冰,两道犀利的眼刀朝杜信安狠狠砍过去。
杜诗凯看出情况不妙,慌得转身朝父亲跺脚。“你别笑了啦!你想气死雪雁姊姊吗?”
“我没气死她的意思。”杜信安举起双手,表示无辜。
“只是……”湛眸往一身狠狈的方雪雁扫去,笑意满满。“池水很清凉吗?怎么你到现在还舍不得起来?”
方雪雁咬牙,双手撑着池塘边缘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接着拨去粘在腿上的几根水草。
同时,她燃烧着怒火的眼眸一直紧盯着他不放,若某目光能灼人,他怕早己遍体鳞伤。
可惜光靠眼神是杀不了人的。
杜信安耸耸肩,走过去,很有绅士风度地朝她伸出手,意欲助她脱离困境。
她没理他,忿忿地甩开他的手,自行踏出池塘,骄傲的姿态犹如君临天下的女王。
跟他儿子一样,脾气都很倔的。
杜信安笑笑,故意学她之前命他上车的手势,手指朝她邪气地勾了勾。“进来吧!我找干净的衣服给你换。”
所谓的干净衣服就是一套对她来说尺寸绝对过于宽松的运动服,上半身的T恤下摆长及她的臀部就算了,那件腰围过大的长裤才更令她困扰,方雪雁在穿衣镜前乔了半夭,实在没辙,最后只好把自己的丝巾拿来充当腰带。
确定裤腰缠得够紧不至于松脱后,她才从客房慢慢走出来,打量四周。
居家环境显得很凌乱,衣物乱丢,书籍、CD也随处都是,餐桌上还留看中午泡面的空碗。
非常典型的单身汉住处,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狗窝。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住在这种地方,空气中肯定满是尘螨飞舞,很容易生病的。
想着,她不禁同情起凯凯,住在凌乱的狗窝、三餐吃微波食品的生活一定很不好过。
才刚闪过这念头,就听厨房内传来父子俩的争论声。
“又是水饺,昨天晚上也吃水饺,你就不能煮点别的东西请雪雁姊姊吃吗?”
“有水饺吃不错了,我本来想泡面给她吃的。”
“泡面?!”杜诗凯愤怒得尖叫。“你怎么可以让雪雁姊姊吃泡面?她会变成木乃伊的!”
“偶尔吃一餐不会怎样啦,你老爸我还不是天天吃泡面?”
“所以妈咪才说我跟你一起住,说不定也很快变成木乃伊。”
“哼,她如果那么担心你,干么还让你跟我一起住?”杜信安对前妻老是说他坏话感到不满。
可杜诗凯却误会了老爸的意思。“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都当我是拖油瓶。”
“什么拖油瓶?你别乱讲!爸爸不是……”
杜诗凯没理会父亲,一转身便跑出厨房,瘦小的身躯刚巧撞上方雪雁的腿,差点挤落运动长裤。
她连忙伸手拉住裤腰,重新系紧丝巾腰带。
“姊姊,对不起。”小男孩发现自己又闯祸,仰起小脸蛋,禁替可怜地道歉。“我有没有撞痛你?”
“没有,我没事。”方雪雁伸手摸摸他的头。“你怎么了?跟爸爸吵架了吗?”
杜诗凯摇摇头,忽地感到一阵晕眩,禁不住坐倒在地。
方雪雁见了,连忙蹲下身。“怎么了?你不舒服?”
“我从刚刚就有点头晕、想吐。”他细声细气地应。
“你头晕想吐?”杜信安插嘴,步出厨房,一把抱起儿子。
“怎么不早说?”他责备地低语,将儿子抱进房里,放上床。
“你不要管我啦!”杜诗凯推开父亲的手,不欲他替自己盖棉被。“我没事,不用你管。”
“杜诗凯!”杜信安低斥。
杜诗凯别过头,小脸蛋苍白,额头隐隐冒冷汗。
杜信安见儿子难受,不忍再说什么,良久,重重叹口气。“你好好躺着不准乱动,爸爸弄好晚餐后再拿进来给你吃。”
“我不要吃!”杜诗凯不买父亲的帐。“我不喜欢吃水饺,我会吐。”
杜信安没理儿子,板看脸回到厨房,锅里的水早就沸腾了,几颗水饺煮过头,破了皮、馅肉流出。
他瞪看这锅烂水饺,胸口修地冒火,忍不住握拳重击墙面一下,喉间压抑看闷声怒吼。
他关了炉火,挫折地将整锅水饺往水僧里倾倒,跟看打开冰箱,在琳琅满目的微波食品里寻宝,却怎么也寻不到一样能令受伤的儿子胃口大开的食物。
他砰地一声甩上冰箱门。
“你以为这样对自己发脾气就能解决问题吗?”
一道清柔的声嗓悠悠落下。
杜信安一震,回过头,望向方雪雁。
她斜倚在厨房门边,双手闲闲地抱在胸前,以一种近乎睥睨又带着几分娇媚的眼波凝睇着他,即便穿着一袭可笑的运动服,她全身上下已然散发着一股不可思议的魅力。
这般魅力平常或许会令他心动,但此刻只令他感到说不出的烦躁。
他不悦地拧眉。“你是来刺笑我的吗?”
“你说呢?”她语带挑衅。
他更焦躁了。“我的事情你管不看,出去!”
她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他口气会如此恶劣,面色一沉,秀眉壑拢。“你确定要这样对我说话吗?我可是你未来的摇钱树!”
他哼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还没正式签约。”
她暗暗磨牙。“所以你不想跟我签吗?”
他没立刻回答,嘴唇半嘲讽地抿了抿,跟看忽然朝她咧开嘴。“签、签!当然签,怎么可能不签呢?送上门来的财神爷,我再便也不会白白送走吧?”
他笑得太爽朗、太灿烂,几乎刺痛她的眼。
她咬咬唇。“你没有一点点男性自尊吗?”干么这么快就向她低头讨好?她犀利地瞪他,而他看出她的不满,眼神倏冷。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方雪雁蓦地窒住,容色刷白,她掐握掌心,强抑翻腾的清绪,终于迸出一声冷哼,旋身离去。
杜信安目送她笔直的背影,那傲慢又倔强的姿态,跟他那不听话的儿子简直一个样!
一念及此,他懊恼地又握拳褪了下冰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