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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冤家要成亲 第七章 池塘边诉衷情(1)

  “小姐、小姐,近午了,快醒醒,你睡过头了……快清醒,别再睡了……”

  睡过头了?

  被摇醒的霍青梅还有些不是很清醒,浓密的睫羽掀了几次也没掀开,她轻揉了眼皮才缓缓睁开澄澈似湖水的杏眼,窗外射入的金色阳光让她一时不知置身何处,眼神茫然。

  一杯清茶送到她嘴边,她顺势含了一口漱一漱吐掉,清除口中异味,而后再把剩余的茶水一口气喝掉,保持口气清新,不会有怪味道发出。

  茶一下肚,整个人就回神了,耳聪目明、神智清醒,她讶异的看看自己的床,眼中有着迷惑。

  难道是她在作梦?

  “小姐,怎么了,您在发呆。”小姐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形,太奇怪了,叫不醒不说还一脸呆滞。

  “我发呆?”有吗?

  霍青梅眨了眨眼,让自己更清醒,她又喝了杯暖茶后才起身下床,坐在梳妆台前让身后的丫鬟为她梳发、

  整妆完毕后,她才缓缓走出屋子,一阵炎热的风迎面而来,她抬头一看,都正午了。

  “你们怎么没叫我,说好了要帮娘绑粽子的。”虽然她手拙,捏不出角来,但捆一捆总还能看,不掉馅就好。

  五月五庆端午,喝雄黄酒,插茱萸,配戴五毒香囊除晦气。

  这是过来六年的霍青梅准备过的第五个端午节,头一年他们家太穷,缴了爹的束修和日常开销以及弄那些种植西瓜的准备就没钱了,他们连肉都省着吃,更别提包粽子,能闻到别人家的粽香就不错了。

  后来家计改善才有粽子吃,周氏年年包上几百个肉粽、甜粽、五谷粽子和花生粽子,自家吃不完就送人,近交挚友人人有分,端午以粽子送礼大家吃了都欢喜。

  现在离端午节还有几天,周氏和几个下人已先准备好包粽子的馅料和竹叶,一包好就下锅蒸,蒸好了马上给人送去,免得又忘东忘西,东家送了西家没送,赵家给了,李家的又提回来。

  其实也就是应景,吃上几个就算有过节了,糯米包的粽子不好消化,从端午节前就一路吃,等过了初五便没什么人吃,大概只有家里穷点的人家会继续拿来当主食。

  “喊了呀!可是小姐一翻身继续睡,一挥手让奴婢们别吵您,奴婢只好让您睡了。”

  说得无奈的海棠跟在后头,和木棉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掩嘴一笑。

  没看过这么可爱的小姐,像个孩子似的赖床,怎么喊都喊不醒,还嘟起小嘴嫌吵。

  不过这模样她们绝对不敢跟小姐说,因为她不会承认自己有迷糊的一面,还会道是两人一看错了,扣半个月月银。

  霍青梅一脸不信,认为两个丫头夸大其词。“我有这样做?是不是你们偷懒了,瞎扯出来的?”

  一向作息规律的她哪有可能睡得那么沉,一到时候就会醒来,让她再睡也睡不着……

  等等,莫非不是梦?

  怔了怔的霍青梅忽地缓下脚步,微颦的眉头满是疑色,她回想着屋里的摆设,又想着真实无比的血腥味,她应该不会弄错,昨晚真的有事发生。

  可是她的手一滴血也没有,干干净净,宛如泡过牛奶的洁白,屋子里也没有昨夜留下的血迹,连药味也闻不到一丝一毫,彷佛它一直是这样子,无丝毫改变。

  不对,她的衣服是谁换的,她记得沾上血的那件藕白色绣缠枝莲洒金上衫,当时她还想着很难洗净。

  思及此,霍青梅的脸色忽明忽暗,似恼又似怒的抿紧粉嫩香唇,后悔没在某人脸上写下一行小字——

  齐天大圣到此一游。

  “小姐,您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上个妆?

  海棠关心的一提,小姐此时的神情有点吓人。

  “睡太多了,缓缓就好了,没事。”她都忘了那家伙有多会得寸进尺,她太失策了,怎么就睡着了呢!应该先把人弄走,免得损及闺誉。

  只是人走了,她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感觉少了什么似的,心中牵挂着他的伤势,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

  “青梅妹妹,早呀!啊!说错了,是不早了,日头都爬到头顶了,你睡得可好?”天高气爽好睡觉。

  看了看眼前朝她眨眼的男人,霍青梅一怔,以为是幻觉,大白天也会作梦,还梦到他嘻皮笑脸的样子。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讶然。

  该躺在床上养伤的家伙是怎么一回事,吃了仙丹妙药吗?一夕伤势痊癒,没有伤口,生龙活虎的出来蹦跶。

  难不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见鬼了?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瞧你的语气好像见到我很意外,人是铁、饭是钢,我饿了,而你家的粽子太香了,我忍不住就过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剥开粽叶,往尖角的地方大口一咬,肉汁的香味溢了出来。

  闻言,她只想啐一句,猪来投胎。“我家又不是饭馆,你每天来蹭饭是什么意思,县令老爷的俸禄养不起你吗?”

  “府上饭菜好吃,叫人吃了意犹未尽。”

  还有秀色可餐的她,看着她能多吃两碗饭,他的笑眸中如是说。

  “你……”又羞又臊的霍青梅脸发红,只想塞颗橘子堵住他的嘴,叫他少开尊口。

  “你什么你,人家来吃个饭也看不顺眼,是不是真当自己是一家之主了,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一张嘴没把门,说的全是废话。

  “娘……”谁才是外人,她老糊涂了不成?

  “别喊娘,我就乐意大人天天上门吃饭,看他吃得香我就高兴,比起你们几个,他可有礼多了,还连连赞我的手艺好,不输酒楼里的大师傅。”让人听了都舒坦,巴不得把拿手好菜都端上桌。

  虚伪。霍青梅狠瞪着谢漪竹一眼,他回以扬唇一笑。

  “娘才是当家主事者,您想让谁捧着饭桶吃饭就让谁捧着饭桶,咱们家的米够吃,多养一张嘴也有剩余。”霍青梅讨好地说。

  笑什么笑,牙齿白拍牙膏广告呀!再笑也否认不了他是头猪的事实,整天吃吃吃也不怕撑死。

  “霍婶,我吃得不多,真的,你不用为我太费心,能吃饱就很满足了,我家里人从不关心我吃了没。”他打悲情牌,说得让人心头发酸。

  定远侯本就是个不求上进、好逸恶劳的老纨裤,才会养出谢漪竹这个小纨裤,他有一妻二妾,数个姨娘和若干通房丫头,子女六名,他在女人堆里就忙得不亦乐乎了,哪有空闲管教被他养歪的儿子。

  而定远侯夫人向来偏爱小儿子,拿他当眼珠子看待,对长子她不是不闻不问,就是少了几分耐性,一见他不学无术的样子就冒火,又打又骂地把他吓得不敢靠近,更加的放浪形骸,母子之情薄如纸。

  虽然后来内里换了个人,也不再胡搞闹事,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曾有的裂缝一直都在,没法填补。

  原本皇后的娘家应该封为国公,可老定远侯认为不肖子都太不成器,因此不让皇上赐封,等太子登基后再封赏,一来显示他的仁德之心,二来是孝道,让外祖家门楣增光。

  其实老定远侯是用心良苦,老一辈的想法还是认为该由长房长孙继承家业,即使再不争气也是自个儿子孙,光是一个侯爵位置就让底下人不安分了,若是再封个国公,他的长孙还能活到快二十岁?早被自相残杀的兄弟取而代之。

  “你这孩子呀!霍婶都不忍心了,你能吃尽量吃,霍婶不缺这口吃的。”周氏的口气温柔得像个慈母,百般关怀,可是一看向女儿时画风全变了,母老虎上身。“你几时变得小气巴拉的,人家肯来做客是看得起我们,你还怕人吃呀!人家吃你几口饭你心疼个什么劲,饭是拿来吃的,不是摆着用眼睛看的……”

  周氏一开骂是没完没了、口沫横飞,中途还停下来喝两次水润喉,干劲满满的教导闺女一件事——

  好男人难找,看准了就捉在手中,别让他逃了。

  “霍婶,别为了我而让你们母女斗气,青梅妹妹是不想你累着了,看你忙进忙出的她也会舍不得。”尽说好话的谢漪竹朝霍青梅一扬眉,手里的粽子快被他吃完了。

  马后炮。

  杏眸一竖,她转移话题。“娘,爹是县丞,女儿也会赚钱了,等明年青云给您拿个秀才回来,咱们也算是书香门第了,您就坐着享福,不要从早到晚有操不完的心,您是官家夫人、富太太,等着别人上门来巴结您,给您磕头请安就好。”

  一听到官家夫人、富太太,周氏就被糊弄了,笑呵呵地想着大户人家的派头,她也是有身分的人了,不用再为五斗米折腰,管着家长里短的琐事,多少人羡慕她的福气。

  等她乐完了之后,一回神,咦!人呢?怎么凭空消失了,明明方才还在跟前晃,两个活生生的人。

  没等她气急败坏的跳脚,一颀长,一明丽的两道身影已出现在假山下的池塘旁,池塘不大,中间架了五尺宽士一尺长的小桥,池里养鱼七、八条,还有一只乌龟爬上露出水面的石头,懒洋洋的晒太阳。

  县里的宅子不便宜,一套三进院约要三、四千两银子,当初的县城大人人傻钱多,被中人给骗了,花了五千两买下县衙隔壁的宅邸,他还沾沾自喜占了便宜,有了衙役在门口站岗,他们省下护院的支出。

  等真正进来后才发现亏大了,这座宅子从外面看是很大,富丽堂皇,有当官者的气派,可一入内才知逼仄得很,是前宽后窄的规模,前面做了正堂、侧厅、宴客室后,后面根本住不了几人,更别提养仆置婢了。

  后来霍青梅亲自出面和贪财的县令打了商量,把原本划给县衙中人居住的官舍给买了,划入霍府私宅,这才有了方正格局,再加盖几间屋子便有三进院的规格。

  “你不是受伤了,还逞什么能,不怕伤口裂开吗?”他的伤有多重她再清楚不过,因为是她上的伤药。

  以为又是一顿劈头痛骂,没想到竟是对他身体的关怀,幸福来得太快的谢漪竹闷声一笑。

  “好很多了,别太剧烈拉扯就不会有大碍,我自个儿的身体不会让它有事。”

  即使全身都有痛,有了她的关怀痛感就减缓了许多。

  “为什么不留在县衙休养,没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死过一次的人就该更珍惜生命,而不是……”

  一只手往她面颊一抚,深幽的黑眸透着情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想你了。”

  “……少用花言巧语哄人……”一句“想你”打得霍青梅溃不成军,竟露出小姑娘的羞意。

  “不骗人,真想你了,没见到你想得慌,心里很不安,怕你是我太过思念所幻想出的假象,真实的你并不存在。”见她咬住下唇的模样,他轻笑的抚着她嫣红嫩唇。“不过我也该

  出来走动走动,让别人看见我的无恙,天鹤山那边死了不少人,金家铁铺正在追查。”

  霍青梅一听,当下脸色骤变。“他们知道是你们所为?”

  他摇头。“我们都蒙面,一律黑衣打扮。”

  “没被认出来?”几人的面孔都很好认。

  笑意微冷的谢漪竹抬手轻轻往旁一掐,种在小桥旁的一丛绿竹,一支手腕粗的老竹从竹心裂开。“我们都是生面孔,他们哪能注意得到,最多有点怀疑罢了,前来查探一二。”

  “我的衣服是谁换的?”没再穷追猛打,她突然换了个话题。

  女人都很在乎这种事,霍青梅也不例外。

  她一开口,恨恨地瞪着眼前的男子,眼神带着不满和恼意,似要将他一身伪君子的外皮给剥了,只剩下赤裸裸、血淋淋的骨肉,看他再怎么伪装,用华而不实的外表骗人。

  可谢漪竹的反应却是一怔,继而放声大笑,但笑得太大声马上遭到报应了,肌肉的震动拉痛了伤口,他当下哎哟哎哟的直喊,捂着伤得较重的伤处。

  “叫你笑,知道痛了吧!出来晃一圈就该回去了,谁让你自个儿给自个儿找麻烦。”霍青梅原本有些恼他的,但是看他痛得龇牙咧嘴,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她不气了,只有淡淡不忍。

  “心疼我了?”拉起她的手,他笑得像个傻子。

  “不心疼。”她口是心非。

  谢漪竹笑呵呵地搂她入怀,她怕他的伤口裂开而未挣扎,只不快的哼了一声。

  “我有个手下叫细刀,红刀的师妹,是她帮你换的衣衫,我的那些人在天亮前全回来了,他们把我一路过来的血迹全清理了,没落下半丝不妥,你的屋子也是细刀整理的。”

  “他们都身上带伤?”如果身为主子的都伤得不轻,掩护主子先行一步的其他人肯定也是大伤小伤无数。

  “是伤了几个,不过比起对方的损失,我们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也就老虎腿上的一滴血,抓把土一抹就没了。

  “瞧你得意的,你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是不是?”她纤指一戳,往他的伤口按下去。

  “啊!”她……最毒妇人心。

  “痛不痛?”她没用力,但轻轻在伤口上一点一戳的,对刚受伤的人而言那是极痛的,痛彻心扉。

  “你……谋杀亲夫。”他痛到没血色的脸都涨红了。

  她把手拿开,笑话他中看不中用。“等你成为亲夫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闻言,他真激动了。“你同意跟我在一起了?”

  “冷……冷静,我只说先观察,没有一定要……”没走到最后,谁也不敢夸口就是那个对的人。

  对于感情,霍青梅还是小心翼翼的只跨出一步,她随时等着抽腿,转身就跑。

  可一旦爱上了就不回头的谢漪竹哪由得她抽腿,一见她有半丝摇动便趁虚而入,不等她说完未竟之语先拦了她的后路,俯下身封住还想逃走的小鱼,轻含慢吮的用唇舌捕获。

  他吻得很缠绵,又有点霸道,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人,他要用一生呵护、宠着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他永远都在,是让她补给到满血的赛亚人。

  “我不会负你……”这是他的宣言。

  霍青梅又急又气,又感到不可思议,周遭彷佛充满氧气,让她的心怦怦跳,胸口很热。

  “别说得太快,你的另一个身分让你无法自主婚事,你爹、你娘,还有皇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年代的子女是不能自行成亲,要经过父母的同意再由媒人上门,三媒六聘后再交换庚帖,等着请期过后才有迎娶之礼。

  而且还要讲究门当户对,若有一方门户不合宜,或是双亲中有一人不满意,一波三折的婚事还不见得能圆满如意。

  最难的还是皇上的赐婚,要是赐婚的对象非所爱,这是要接受还是抗旨?君无戏言,违抗不得。

  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尸横遍野,社稷功臣做了一百件对朝廷有益的功劳,都不及一件对皇上的忤逆犯上,顿时沦为阶下囚,天牢的死刑犯。

  眉头轻蹙。“这些我会摆平,你无须烦心,皇上那边倒好解决,他一向待我恩宠有加,皇后也会为我说情,就是我那爹和娘……一言难尽。”

  不能说他们不好,以对儿子来说,算是仁至义尽了,该给他的世子身分和一应花用从未少过,他没在银子上犯过愁,该有的排场和派头应有尽有,没人敢苛待他。

  可他就是那座府邸中的外人,没有人主动关心,也无人管束,不论他做了什么其他人只会冷眼旁观,等着他自己出错、自己作死,他们冷漠地只当他是同姓人而已,见面打个招呼点头示意,而后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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