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沐瑱把桌子上的奏摺往地上扫去,狂怒的他控制不住情绪,抓起挂在墙上的刀,想也不想,扬起、下落!
桌子一分而二,轰然倒地。
门前伺候的太监被吓得满身冷汗,噤若寒蝉。
丞相杨笥双手拢在袖中,垂眉安静地站在桌旁,看着差点儿砸到脚趾的木屑,嘴角笑容未收。
这就是他千挑万选的好女婿,才刚上位连椅子都还没坐热呢,就换了张嘴脸,真当自己是皇帝了?哼,没有他,他就不信齐沐瑱的龙椅能够坐得安稳,作梦去吧!
敬王安坐椅中,一动不动,看着发怒的儿子,眉心轻蹙。
旱灾、水涝,奏摺像雪花般从四面八方送上来,地方官一个个哭穷喊救命,这种时候,朝廷能做的除了赈灾还是赈灾,没想到户部尚书嘴皮子一碰也跟着哭穷,把早朝当成菜市场,一个个比赛似的,看谁哭得更响亮。
银子去了哪儿?
帝王的雷霆之怒竟然震不开户部尚书的嘴,一怒之下,齐沐瑱把户部官员抓起来,当堂跪上一整排,不说就杀,当着百官面前亲手执刀。手起刀落,户部尚书的头颅滚落,尖叫声四起。
但他并没有歇手,一路往下砍,不过砍掉三颗脑袋,就有人禁不住惊吓招认了。这一招,狠狠据了杨笥的颜面,行呐!向国库借银不还的人都有个共同特点——姓杨或是杨党。
杨笥脸色铁青,却依然维持着笑意,优雅地看着坐在上头的齐沐瑱,久久不发一语。他的笑,狠狠地挑衅了齐沐瑱。
哈,原来最大的老鼠窝就在杨家,难怪岳父多次阻拦,不让他往下査。
但他可不是齐沐谦那个废物,杨家想要像过去那样一呼百诺、一手遮天?没门儿,杨家操控傀儡帝君的好日子结束啦!
「查,査到一个抄一个,朕就不信找不出银子。」齐沐瑱笑得满目狰狞。
「不可以。」三个字,不见怒气,但杨笥咬得又慢又紧。
「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不是那些银子拉动贪婪欲念,他们凭什么要扶持皇上?若是认真计较,始作俑者不是旁人,而是皇上。」杨笥的未竟之语是——改朝换代是要人命的事,没有巨大利益推动,能勾引谁倒台相挺?
「别想把责任推到朕头上,那些借条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有,那个时候……」
杨笥冷笑着接话。「那个时候,皇上还是敬王府里的怂包,只能夹着尾巴看人脸色过日子,若非老臣抛出橄榄枝,今日皇上能成为九五之尊?」
「你这是在跟我讨人情?」
「老臣不敢。」
「百姓天天怒骂齐沐谦败坏吏治、养肥硕鼠,原来硕鼠全是杨家培养出来的!针对这点,岳父打算怎么办?」齐沐谦乐意承担恶名他可不想,他还盼着名留青史呢。
「一个人的权力不算权力,一群人的权力集中起来,才能控制朝堂百姓,否则即使是皇帝,也一样孤掌难鸣。」杨笥不惊不惧,笑望齐沐瑱,眼底讽刺甚浓,这么快就想要过河拆桥了?那也得有拆桥的本事。
不是他看不起齐沐瑱,这么沉不住气,能有什么大作为?
「齐沐谦就是这样被你们逼得什么事都不能做?」齐沐瑱冷笑。
「是,有点后悔呢,现在想想,比起皇上,先帝更好扶持些。」杨笥似笑非笑。
好歹人家听话呀,如果不是太后坚持,各自安好岂不快活。
「后悔也来不及,如今朕才是皇帝,凡事朕说了算,大齐王朝将会在朕的手里重振雄风,那些尸位素餐、荼害百姓的恶官,朕发誓定要一个个彻底钟除。」
坐上龙椅那天起,他就打定主意不当第二个齐沐谦,他有雄心、有理想抱负,大齐王朝将会在他的治理下焕然一新。
彻底铲除?这口吻多硬气啊,但想要硬气可不是嘴巴说说就行。杨笥心头冷笑不止。
「朝廷不是皇上一个人的,还望皇上三思,免得后悔莫及。」杨笥道。
前几日后宫传讯,女儿已经身怀六甲,多么好的消息啊,自己有本事扶持齐沐谦、齐沐瑱上位,就有本事把自家外孙送上龙椅,三朝元老……这个名头挺好。对谈间,他做出了决定。
「朝廷不是我一个人的,却是杨丞相一个人的,对吗?」
杨笥低眉道:「臣一心为皇上着想,他们都身负从龙之功,皇上这般对待,难免落得一个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的恶名。」
「他们也称得上良弓?狗哪能如他们那般恶劣。」
「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皇上。」他再次提醒道。
「难不成朕还要对这些蠹虫歌功颂德、感激涕零?」
「不必歌功颂德、感激涕零,只愿皇上心怀感激,毕竟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局面。」
齐沐瑱讽笑:心怀感激?这话说得好像他多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多谢相爷提醒,既然如此朕便网开一面,还请杨丞相转告欠债之人,一个月之内把积欠国库的银子全数吐出,但凡自动致仕者,朕可以给他们一个功成身退的体面。」
杨笥虽是笑着,然而后牙槽却咬紧了,这话代表他非要杨家退出朝堂?他们处心积虑、日夜谋划,可不是为了求来一个功成身退的体面。
但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至少得等女儿诞下皇嗣,才好正面交锋。
「皇上非要专权擅势也不是不行,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事缓则圆。」
「敢问杨相,要怎么个缓法?」
「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至少得把朝政给弄熟了,才知道该往哪里动手对不。」
「杨相在糊弄朕吗?老百姓饿着肚子呢,你让他们等上一两年、五六年,到时朕岂不是骂名满天下了。」他想搞出第二个齐沐谦?真当他蠢啊。「杨相不必在此费心说服,还是回去想想要如何传达朕意吧。」
杨笥冷冷望着齐沐瑱,看来是周旋不了了。「微臣句句忠言,还望皇上三思。微臣告退。」
始终默不作声,像个摆设的敬王,直到杨笥走远了才抬起头,低声骂了句老狗。
「父亲……」齐沐瑱轻唤。
「别慌,本王早就料到今日。」他把一块铜牌放在桌面上。
「这是……飞虎令?」
「不,当年受杨笥所迫,飞虎军早就解散,这些年本王暗中组织起三千人的白马军,人数虽然不多,但用他们对付文官足矣,只要皇上掌握军权,再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说三道四。」
直到此刻,他才露出笑意。「多谢父亲。」
都说沐垣长得像哥哥,可不就是吗,外甥肖舅呀。
哥哥对她说过幸好你进了宫,若是嫁入寻常人家,哪吃得了婆婆的苦。
哥哥错了,后宫的苦不比百姓家少,这是个凶险之地啊,多少青春美好的少女在这里丧失性命,若不是她的心够狠、手段够残忍,哪有立足之地?
站在梯子上,杨玉琼抚摸着男孩冰冷的脸庞,把脸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若沐垣能够平安长大,定会是个昂首天地、傲视群伦的男子汉吧。
可惜他来不及长大,恶毒父亲断送了他的性命,真恨!想一次恨一回,不过没关系,齐沐谦已死,那个男人不给她留下子嗣,她也不给他留,沐垣的仇终究得报。
杨笥进来时,看见妹妹又对画像痴迷了,不自觉皱眉,这幅画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每次来妹妹都是这般,魔怔了吗?
听说她脾气越来越暴躁,连睡觉都不得安稳,非要望着壁画才能安然入睡,竟连后宫的事都不管了。
「微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偏头,杨玉琼看向哥哥,她的青春消逝,哥哥也老了,光阴很公平,从不厚待或薄待谁。
早晨起来,见枕上又落下一大把头发,她浓密的黑发日渐稀疏,都得靠着假髻才能插上龙凤簪,是真的老了啊,不知慕容先生是不是也鸡皮鹤发老态龙钟?然不管他变成怎样,在她心里都是那个温润的翩翩君子。
在宫女的服侍下,她慢慢爬下木梯,近日来越发觉得手脚无力。
挥挥手,宫女依序往外退去,同时将门带上。
「哥哥来找我有什么事?」
哥哥常夸她是巾帼英雄,这话水分掺得太多,什么垂帘听政,真正听政的是他呀。哥哥总往后宫跑,不过是知会她在朝堂上要怎么配合,可现在整个大齐都是杨家的天下啦,连龙椅上坐的都是杨家女婿,哥哥早已经不需要她了,怎么又来永福宫?
对于哥哥态度不复过往,杨玉琼倒是不计较,她对权力本就没有太大野心,心心念念的全是为儿子报仇,如今大仇得报,心中再无挂碍,她想要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了。
「娘娘,听说皇后已经怀有身孕。」
「是吗?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杨玉琼眼睛发亮,笑意漫上嘴角,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长得像沐垣?
「我想扶杨家外孙当皇帝。」
「这个自然,但哥哥着急什么,孩子都还没出生呢,是男是女尚且不知,说这个还太早。」不过有她在,其他女人要生下齐沐瑱的孩子想都别想,下一任皇帝只能是杨家子孙。
杨笥倒不担心男女,万一生下公主,他也有本事变成皇子,就算真的生不下来,几个媳妇肚子里都怀着呢。
见杨笥不语却欲言又止,杨玉琼道:「你我兄妹,有什么话不能说?」
「齐沐瑱想让杨党退出朝堂。」
「为什么?」
「因为他们从国库里拿了点银子。」
「多大一点?」
被齐沐瑱这一闹,户部已乱成一团,他心知骗不了妹妹,便实话实说。「两百万两。」
「两百万?」杨玉琼叹了口气。「哥哥,别太贪心了,权势要钱也要,好歹给百姓留下一些。」
「想掌握权力笼络人心,最好的方式就是施予利益,如果没有那些钱,谁会对杨家忠心。」杨笥抬高下巴,那些银子是他们应得的。
「可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呀!七年前大旱,朝廷开仓无粮,活活饿死三万百姓;三年前地方官纷纷上书,朝廷一句没有钱便停了修堤,一场春涝活活淹死百姓十万人,这些都是大齐子民呐。」
她说的都对,但是……
「谋夺江山和打仗同样烧钱,妹妹比我更清楚,杨家不过出了个皇后,其他能搬上台面说事的子孙没有几个,多年来咱们兄妹机关算尽、搏阖纵横,方有今日局面,尽管那些人是朝章虫虫,但他们的助力不容小觑。
「现在齐沐瑱几句话就要他们把钱和权通通交出来,这会将他们给生生逼死,万一他们决定拼个鱼死网破,到时朝堂不稳、民心不定,让外族有可趁之机,我们都会成为大齐罪人。对于齐沐瑱,我苦口婆心百般劝说,可他油盐不进,非但半句话都不听,还想挑战我的权力,说到底妹妹就不该坚持,就算齐沐谦是先帝血脉又如何?至少他听话啊。」
居然怪到她头上?难道哥哥不知道她做那么多事,掐断那么多条人命,为的是什么吗?她是为了替沐垣报仇啊。
没有她,先帝能够早死,哥哥能把持朝政当起地下皇帝?他不知感激竟还怨慰起自己,真真是白眼狼。
「哥哥把话讲得如此冠冕堂皇,说穿了是舍不得手上的权力吧,你替齐沐谦管了十几年的朝堂,现在还想替齐沐瑱管、替未出世的的外孙管?哥哥,你的欲望太大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这是为你、为杨家着想,齐沐瑱不拿我当碟菜,难道他就会看重妹妹?哥哥这是看清楚了,齐沐瑱骄傲狂妄、目中无人,一旦他脱离控制,我们的下场会是惨澹凄凉。妹妹,我们必须当机立断,如果妹妹想要活得纵情恣意,齐沐瑱绝不能留!」
「纵情恣意?哥哥在说笑吗,打从被父亲送进宫,这四个字就与我无缘,哥哥只手遮天之际,可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不想当太后、不想要用鲜血构筑出来的虚荣,我想与慕容公子生生世世,可你们却断他的手臂,斩了他的前途,为了让他活命,我只能低头妥协……」
一句一句说着,杨玉琼恍惚了,彷佛回到从前,她跪在阴森恐怖的祠堂里,几度晕死过去她也丝毫不让步,一再告诉自己要坚持。
但是她被带到林子里,看他们折辱慕容先生,看他的右臂被斩断,鲜血喷了满头满脸,他痛得全身抽搐,却还是用染满鲜血的掌心捧着她的脸,低声说:「琼儿不怕,我不痛。」
他怎么可能不痛,他就快要死了啊,她大哭、大叫、不断咆哮,她哭着求父亲救他……
杨玉琼抬头,双目赤红,突如其来的暴怒与狂躁让她抓起茶盏砸到杨笥身上,她朝着他怒吼,「都是你们!你们为了权柄,牺牲我的一辈子,断送我的前途,你们真的把我当亲人吗?你们在乎过我的感受吗?如果你们不要企图把沐垣推上龙椅,先帝会杀死他吗?如果你们不要对帝位虎视眈眈,我的儿子到现在还会好好活着,你们该死、通通都该死!」
她冲上前打他、撕咬他,她抓着他的头发用尽全力一扯,扯下了杨笥一块头皮,鲜血从他的头顶往下流,艳丽的腥红更加刺激了杨玉琼。
她把能抓到的东西全往杨笥身上丢,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她竟一把抓起墙边木梯朝他挥去。
眼看就要砸到头顶,杨笥连忙伸手阻拦,啪的一声手臂重重吃上一记,痛得他龇牙咧嘴。
杨笥大声喊道:「你不是痛恨先帝吗?杀死齐沐瑱,让咱们杨家的孩子当皇帝,立刻改国号,把大齐江山变成大杨江山不好吗?」
「我才不介意国号是什么,我只要他断子绝孙,哈哈哈……我办到了,他的儿子通通给我儿子陪葬了……」她疯狂大笑,牢牢抓住木梯横竖乱扫。
杨笥长年养尊处优,胖得连走路都不利索了,被力大无穷的杨玉琼抓住木梯追着跑,霎时间狼狈至极。
一咬牙,他抓起椅子,用尽全力往妹妹头上丢去。
砰的打出一个血洞,杨玉琼往后仰倒,后脑磕在桌角,瞬间鲜血急涌,她倒进血泊中,最后的一抹意识是——血是热的,很舒服、很温暖……
手牵手,齐沐谦和向萸走入甬道。
临王府的地牢不大也还算乾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左右两边牢房约莫十来间,只关着两、三人,每个牢房有床、有恭桶,以犯人待遇来讲,应该算得上VIP等级。
「怕吗?」齐沐谦问。她摇摇头,手却握得更紧了。
心口不一的傲娇丫头,他扬眉浅笑,放慢脚步。牢房的最里面是刑房,向萸讶异,居然会在这里看见杨磬。
杨磬挑眉,两手一摊。「没辄了,打女人违反我的原则,偏偏又碰到个皮糙肉厚的,你自己来吧。」
齐沐谦把向萸护在身后,走到绑在木桩上的女人面前。
凝结的血块布满周身,乌黑长发纠结,枯瘦狼狈的萧颖月已经看不出当皇后时的绝代风华。
他不绕弯,开门见山道:「你在齐沐瑱篡位一事上扮演什么角色?」
萧颖月不回答,自从被逮之后,她心知肚明,越沉默才能活得越久,因此像面对杨磬那样,决定安静到底。
只是抬头对上那张陌生脸孔,她先是怀疑、再是惊恐。
是他吗?不是他吧?如果是的话……那么所有人全被他骗了?
「皇……上?」她轻唤,眼底净是不敢置信。
挑挑眉,齐沐谦问:「怎么认出来的?」
真的是他!倒抽口气,萧颖月心底一阵激荡。「臣妾喜欢调香,皇上身子有异香,那香气与众不同,臣妾好奇,曾经尝试着调制,但调不出来。」
齐沐谦好笑,向萸也是因为这气味认出自己。
他掏出腰间蜡丸为向萸解惑。「是紫金蛊的气味,周承找来的,因为它我才能顺利诈死,骗过所有人。」说完,他把蜡丸抛给杨磬。「帮我还给周承。」
「还给他干么?用你的血养大,它只会听你的话。」杨磬往回抛。
齐沐谦耸耸肩,把蜡丸收回去,又再问一次。「你在齐沐瑱……」
萧颖月答得又快又急。「我发誓绝对没有!祖父慈爱,常同我讨论朝堂风向,因此我擅长分析朝中情势。在齐沐瑱经常出入宫廷之际,在太后藉梁贵妃之手毒杀薛紫嫣之后,我隐约猜出她的意图,从那时起,我所有的盘算设计都是为了要活着走出后宫。」
「于是让向萸代替你殉葬?」
「是,我只想活下去。」她没错,蝮蚁尚且偷生。
向萸从齐沐谦身后走出来,与萧颖月目光相触那刻,她眼底闪过一抹凌厉,齐沐谦捕捉到了。
「宫女那么多,为什么选中我?你恨我吗?为什么?」她们根本没交集呀。
萧颖月是理智重于感情的女子,她擅长权衡利弊,这辈子都不曾失控过,但此刻她失控 「噗。」她朝向萸吐痰。齐沐谦眼疾手快,将向萸拉进怀里,避开那口痰。
看见齐沐谦的维护,她心中越是不平。「为什么?她出身不好,又蠢又丑,没有规矩家教,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
「所有人?」齐沐谦帮向萸顺顺头发,沉吟须臾后问:「你喜欢齐沐瑱?」
一句话,顿时清楚明了,原来她之所以殉葬,是因为萧颖月的嫉妒心。
齐沐谦的猜测令萧颖月惊诧不已,太可怕了,自己什么话都没说呀。
没错,那年他踏马而来,聪明的她傻了,沉稳的她无措了,手抖心颤欣喜若狂,都说飘飘欲仙,原来就是这种感觉,虽然她未成仙,却彷佛一阵风就能让她飞上云端。
她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在乎,才会在对方回眸时瞬间化成痴人,但她痴迷了,不知情为何物的她,世间独见他一人。
始终觉得一见钟情再荒谬不过,但讽刺的是——她一眼便爱上了他。
她到处探听他的消息,她让自己才名远播,不爱出风头的她做尽蠢事,只盼他一个回头。
被立为皇后那天,她从天上坠入凡尘,聪明如她,知道自己将走入什么样的困境里。
终究啊……她与齐沐瑱擦身而过。
齐沐瑱迟迟没有成亲,成全了她的幻想,她想着世间除了自己,再无人能与他匹配……但是他竟然会爱上小宫女?
风声传进耳里那天,她摔碎了一把古琴。
因此,明知道进德兴宫掳人很危险,明知道任何宫女都可以替代自己,她却非要掳走向萸。
「既然要我殉葬,为什么不弄死我?」向萸追问。
萧颖月苦笑。「吾本洁来还洁去,我不是杨玉琼,不愿双手染血。」
「说得真好听,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如果我没活,小萸也会死在地宫里,难道她在地宫死去,你的手就乾净了?」齐沐谦环住向萸后腰,问:「知道答案了,我们走吧。」
见他们转身离开,萧颖月心急如焚。「皇上,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分上,放了我吧,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冷笑一声,齐沐谦不予回答。
她确实没有对不起他,但她对不起向萸,这就足够她死八百次。
看着亲昵的两人,杨磬快步上前,搭起齐沐谦的肩膀,带着两分恶意问:「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喜欢她不觉得委屈?」
这话把向萸给惹毛,她是不够美丽,但架不住齐沐谦喜欢呀!环着他的手臂,她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他当兄弟不觉得掉价?」
「懂点伦理好吗,先来后到的,我和沐谦当兄弟时,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倚角九曰见混呢。」
「感情不论先来后到,不被爱的就是第三者。」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女人不重要。」
「行,你敢把衣服脱了,在街上裸奔,再来说女人不重要。」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论不休,吵得风风火火。
被争夺的齐沐谦笑弯眉毛,仰头望天,天气真明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