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午后两点,田母会因为过于疲累而睡着,看顾不到行为异常的女儿,那名死灵会不断对女孩洗脑,怂恿她将一条童军绳抛绕过天花板上的大风扇,再打个能套颈的绳结,女孩爬上椅子将头套入绳结里,然后纵身往前一跳,挣扎个五分钟左右,人就死了。
他算好了时间来收魂,一秒不差,连同那个死灵也一并收了,补上次没死成的孕妇的缺。
谁知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同样的事会再度上演,准时果然不是好美德,他得提前守着,以防万一。
“赛巴斯克?”她好像又给他惹麻烦了。
脸上带着无奈表情的赛巴斯克从高处飞落,黑色大翅膀朝她一扇。“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去帮人找找遗产,转达没来得及说的临终遗言,或是助人早日驾鹤西归,入土为安那种的。”
夏春秋忍不住发笑,按住骤地飞起的及肩头发。“你说的这些我都做过,可是成果不彰,事主只想听他们想听的话,不在他们接受范围内的,就说我胡说八道。”
她不只一次被当成神棍看待,好比有些较强势的事主不肯照遗嘱安排均分财产,自行拿出一份假造的,推翻真正的遗书,独占大份。
而临终遗言更是见仁见智,有的信,有的不信,事主大多倾向对自己有利的听,损及利益的就翻脸不认帐,抡起球棒、椅子要砸人,她常被扫地出门,臭骂是个骗子。
她也曾经帮找不到家及死得糊涂的往生者回家,用意很简单,落叶归根,人死后总要回到家人身边,由阳世后人祭祀,当孤魂野鬼无法转世投胎,还会被其他鬼欺负,但是她却被误会是凶手,谋财害命,因为失去亲人的悲伤,家属们便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追着她喊打喊杀,连警方也介入调查,将知之甚详的她列为第一嫌疑犯。
还有更过分的,有些人居然利用死人谋利,硬是指称她害死人,什么民代、议员、黑道大哥都来了,穷凶恶极地向她追讨赔偿,没收到理赔金不罢休。
次数多了她也会累,不胜其烦,后来事务所的名声做大了,海丽才有选择性的挑工作,而且事先预做调查,认为可接才签下协议书,免了她不少麻烦。
“你倒是委屈了。”赛巴斯克似笑非笑地揉揉她的头,俯身在她唇上一啄,动作自然的仿佛男女朋友。
事实上在田家门口外的小巷子,来往的路人只看见夏春秋一个人仰头看向田家,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什么。
“那倒是,干我们这一行也有风险,不像你只要大镰刀一割,事情就完成了。”他算是另类的合法杀人,割稻似的一刀下去便是一条人命。
他一听,倨傲的发出轻哼声。“如果每一次都遇到你来搅局,我很快会被降为末等。”
她一愕。“你会被降级?”
“不会。”他语气冷傲,不可一世。
夏春秋主动勾住他臂弯,神色认真又有些歉意。“真的不会吗?我总是在无意间干扰你的工作。”
“没事,几个没死成的生魂罢了,还没人敢来说我的不是。”神不是无所不能,也有失手的时候。
“真的?”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赛巴斯克一把将她搂住。“相信我,你的男人没那么无能,我的强大是你无法想象,我应付得了。”
因为小巷子要让出车辆通行的通道,所以路的两旁不好停车,夏春秋便将车停在附近的社区公园,走路过去要十分钟。
因此两人十分惬意的向巷子口走去,走得不快,边走边做些儿童不宜的亲昵举动,很是浓情密意。
“我不是担心,只是不想当害你的罪魁祸首。”她特意解释,但事实如何她心里清楚。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时不时身边有个他出现,一开始是有些抗拒,总觉得不合适,他们是如此截然不同的个体,她又畏他如虎,这事肯定不行的。
可是他一再参与她的生命,渐渐地,她的心态在某些方面改变了,有个死神男友也不错,像隐形的朋友,他能分享她的喜怒哀乐,让一个人的冷清变成两个人的快乐。
“欲盖弥彰。”微笑的赛巴斯克又低头一吻,唇瓣重重的辗压,吻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男人……想要她的命呀!缓过来的夏春秋双颊潮红,略有小喘。“好吧,我是关心,总不好因为我而让你受到责罚,好歹你是我的男人,我可不想你带着一身伤来见我。”她不知道死神做不好会有啥责罚,小脑袋瓜胡思乱想着古代的鞭刑,错综复杂的鞭痕密布在他的后背,就是一阵害怕。
“你总算承认了。”他眼中有一丝柔情。
夏春秋因他这模样而脸红心跳。“不承认行吗?老是不请自来,你自个儿数数前后一共吓了我几回,我没找你算帐倒是拿翘了,死神也得讲道理好吗?”她掐他手臂抗议。
“你掐我?”他双眸眯起。
胆儿肥了。
她强词夺理。“你又没有肉体,不痛的。”她掐的是空气,至少在他人眼中是。
“谁说我不痛,通灵师的手具有灵力。”她不是一般人,身怀异能的人拥有巨大能量。
“你是说我也有伤害你的能力?”她讶异。
赛巴斯克将视线落在她手上晃来晃去的坠饰,他没告诉她若将十字剑刺向他的胸口,他虽不会死,但力量会大减,连飞也飞不起来,起码要养伤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原先的八成。
“亲爱的,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她越来越不怕他,都快忘了他的身分。
夏春秋讪笑的一吐舌。“我哪敢有伤你的念头,不过说说而已,你在我心中可是无比的崇高。”
“是吗?”她哄人的话倒是挺中听的。
死神的心融冰了,汩汩流着一丝春暖花开的融融春意。
“我敢在你面前骗你吗?你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捏死。”她很爱惜小命,想缓个几十年再登极乐。
他一哼,将她搂得更紧,巨大的羽翼一张,帮她挡住上头的阳光。“知道就好,乖女孩才有糖吃。”瞧她得意的,真能骗过他吗?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在他面前是无从隐匿的。
“那你给过几个女孩糖吃?”夏春秋问得不算太刻意,但对她而言,男人若太花心,那也不要妄想她的真心。
感情有来有往,没有人该被辜负。
在面包至上的速食世界里,爱情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人们都学会了保护自己,不再轻易地付出。
赛巴斯克低头看她,随即眼眸一深。“我不是有耐心的人,一个就够,多了我嫌腻味。”
“只有我?”夏春秋两眼亮晶晶。
他一笑。“你说呢?”
“赛巴斯克……”给她个痛快,吊着胃口太不厚道,让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好巧呀!夏医师,在这里见到你,你来访友还是探亲?我刚远远看见你的背影就觉得很眼熟,我们还真是有缘。”
阳光下,一位穿白衬衫的男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的袖口卷到手肘处,一口白牙笑得半露。
“段先生。”居然是他!
夏春秋口气客气但不热络的打招呼,朝来人一颔首。
“说好了别跟我客套,叫我天军吧!要不是你对小明的用心,他也不会好得那么快,如今不扶墙也能放手走两步。”段天军像邻家好男人,自来熟的攀谈着。
看段天军穿过某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夏春秋的嘴角微抽。“那是我分内该做之事,犯不着一提再提,孩子肯努力,我们也不能放弃,小明的一生还很长,他得独自走下去。”
没有人能帮助他,自己的路自己走。
“夏医师……欸,咱们都认识一段时间了,叫夏医师太生疏了,还是喊你小夏吧!你应该小我几岁,我若有妹妹差不多也是这个岁数。”他干脆攀起关系,只差没当场认起干哥干妹。
赛巴斯克的脸色越来越沉,冷得吓人。
夏春秋脸色有点僵。“我不需要哥哥,你喊我夏小姐合适些,身为治疗师不能和患者家属走得太近,以免影响了专业。”
这样的暗示听懂了吧,本小姐是有主的,不想和你多纠缠,真正识趣的绅士就该识相鞠躬退场,别给他人带来麻烦。
可是段天军像看到猎物的猎豹,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始终盯着夏春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想将一个女人占为己有。
“夏小姐,给我个面子,让我致上对你的感谢,自从我姊姊、姊夫过世后,我是第一次看见小明笑,我感动得眼眶都泛红了……”他一脸的诚挚,像是为了外甥的好转而感动。
她不只是一个复健师,还是他们甥舅俩的救赎者,把灿烂的阳光引进他们生命里,驱走阴暗和腐败,让失去光芒的心重新找回温馨。
她是背后功臣,功不可没的推手。
所以身为受益的家属,他有说不完的感谢,若不让他做什么表达对她的敬意,他也过意不去。
“我不……”她担不起“谢”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他的钱就要做到最好。
但是段天军没让她把话说完,看似无心,其实是半强迫的往她背上一推,朝巷口的咖啡厅走去。
“天气热,我请你喝咖啡,看你也流了一身汗。”他作势要帮她擦额上的汗水,她脚一跨避开了。
“我不喝咖啡。”她喝,喝得可凶了,一天三杯。
“那茶呢?”他从善如流,一切以女性为主。
她摇头。“也不喝,我有心悸的毛病,含咖啡因的饮品我向来不碰,对身体不好。”
“那就喝牛奶或是红枣桂圆茶,前者补铁,后者补血,对女人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段天军笑得更加无害,像是关心邻家妹妹的大哥哥,一心为她的健康状况着想。
“我还要赶着回事务所,还有工作要接……”这人听不懂拒绝吗?看不见她脸上的为难。
“不差这点功夫,大不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向你们社长解释。”他笑得温和,像体贴和善的大仁哥,是女人都不会防备,不自觉地顺着他心意走。
但是他的手劲,托着夏春秋的手肘将她往前推,再再泄漏了强烈的掌控欲,不容许看上的猎物逃脱。
“是不差这点时间,可是你问过我同不同意吗?”一身墨黑的赛巴斯克蓦地现身,冷着脸,目光充满蔑视。
“你是……”段天军一楞,这个男人何时出现的,但那像被占地盘的不快很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双眼闪过战斗的光芒,绝对而狂妄。
“她的男人。”他的女人一个小小的人类也敢碰。
段天军脸色微变,一抹幽黯藏在眼底。“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夏小姐的手上可没有戴着谁的戒指。”言下之意是指夏春秋还是未婚,人人可以追求,话说太早贻笑大方。
“宝贝,你给我偷人?”敢在他眼皮底下逞威?
夏春秋被“宝贝”这字眼给肉麻到,心头抽颤了一下。“我才没有。”
赛巴斯克蔑然地看向段天军的下半身。“听到没,快走吧,别给自己找难堪。”他赶人。
不过遇到脸皮厚的,这话说了也是白说。
“这位外国朋友,你大概对东方文化不甚了解,我们东方人谈起感情一向很含蓄,不若你这般张狂。”他倒没查到美丽的夏小姐身边还有这号人物,他是打哪冒出来的?
赛巴斯克的五官很立体,标准的外国人脸孔,一双凝冰银眸根本瞒不了人,冷漠又危险,难怪段天军直接当他是外国人。
“我只要了解她的身体构造。”他冷笑,用一句话就将两人的关系说得清楚。
段天军眸色一阴。“这话说得很不尊重人,对女性完全是一种侮辱,没有人愿意被物化。”
“有空关心别人的女人,不如想想如何善后。”他难得发挥一次爱心,提醒人类不要玩火。
“什么善后?”段天军胸口扬起一抹不安的怪异感受。
笑而不答的赛巴斯克强势地搂着夏春秋,一股无形的压力辐射出去,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无以抗拒的强大气场。
他的笑让原本炙热的阳光降温了几度,热风上升的空气中竟然有股凉意窜起。
除了夏春秋,任何一个走过赛巴斯克身侧的路人都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不好了、不好了!有车子烧起来了,巷子口那辆银白色宾士是谁的,快去灭火,火烧得很大……”
一名机车行的员工看到火烧车,连忙跑出店外大喊。
“银白色宾士……”那不是他的车?
段天军脸上蒙上一层暗影,耳朵接收警报器响起的鸣声,的确是他设定的警铃声。
“宝贝,喝咖啡吗?”边喝边看热闹。
她敢说不喝吗?“喝。”
听到夏春秋回答赛巴斯克的话,段天军脸色一垮,骨节突出的双手微微握拳。
“看看车骨架也好,天干物燥,小心自燃,下回买辆好车。”赛巴斯克这句话绝对是嘲讽。
“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有人抢,看好了。”落了下风的段天军不认为自己输了,他只是暂时撤退。
汽油味越来越重,喧哗声也越来越大,窜起的火光有一层楼高,叫人不注意都不行。
一辆车而已,烧了再买新的就好,段天军看了赛巴斯克一眼,视线又转而落在夏春秋脸上,他没再多说一句的走向火烧车现场。
“你烧的?”真像他的作风。
银眸浅闪。“你给我勾搭男人?”
“我拒绝了。”可是脚长在人家身上,她能用稻子绑住他双脚,阻止他走向她吗?
“不够坚决。”女人心软是给男人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