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贵气逼人的华丽宝石装饰,所有家具皆以楠木雕刻制造,典雅细致,散发出淡淡幽香。
卧房地板皆铺设白色长毛地毯,不使有时会赤足跳下床的晓兔受冻,房内一角摆设的楠木雕花桌椅,案上文房四宝俱全,还有一盏琉璃灯,为她提供光明。
她所居住的院落,如同她给人的感觉,温暖、舒服。
殷槐笙一回到殷家,就直接抱着晓兔回到她最熟悉喜爱的卧房,心疼地紧抱着她坐在床沿,他的衣襟被她的泪水弄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她那无声的哭泣,远比纵声大哭更加撕裂他的心。
“别哭了,难道你忘了我曾说过,你哭红双眼的模样很丑,你真想当丑兔儿?”殷槐笙怜惜地执起她的手腕,在带伤沁血之处,印下一吻。
晓兔以手背拭泪,哽咽摇头。“不想,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止不住泪。”
殷槐笙心疼地长叹了口气,了解原因在于她受到太大惊吓,一时间无法平复心头恐惧,想起始作俑者,滔滔怒焰便又席卷心头。“真不该那么轻易放过徐书进,没将他大卸八块,不打紧,有的是机会弥补。”
该死的徐书进!该死的徐书意!该死的红娘!这三个欺善怕恶的混账!
“阿笙,不要那么做。”她紧抓着他的衣襟阻止。
“为什么你要阻止我?难道你不痛恨他的所作所为?”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我当然痛恨他,可是我更爱你,我不希望你的双手因为我而沾染鲜血,你明白吗?”看他的指关节因痛打徐书进而受伤,她好心疼。
“唉,你果然是傻兔儿,明明受了委屈,心里却依然记挂着我,教我如何不爱你?对你又怎么松得开手?”他真的是爱惨她了,拇指心疼地为她拭泪。
“那你可要更加牢牢抓紧我,爱我更多、更多。”温柔的抚触,激起她更多的贪心渴求。
“要达成你的要求简直易如反掌,你可以再更贪心一点。”他连命都可以给她,还会有什么不能给?
“我会再想想,想到就跟你说。”她淡淡一笑,总算不再伤心落泪。
他轻抵着她的额,与她协议。“就这么说定了。”
他手背上的血渍实在碍眼,晓兔以衣袖替他擦拭,殷槐笙眼捷手快避开,她不解地泪眼迷蒙瞅向他。
“很脏,别碰。”他不要她的衣裳沾到徐书进的血,连一丁点都不许。
“你的手,会很痛吗?”宁可遍体鳞伤,她也不希望他因她而受伤。
“比起我心里所承受的剧痛,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她好,只要她没受半点伤害,再多的疼痛加诸到他身上,他也毫无所感。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难过的向他道歉。
“傻瓜,你乖乖地待在家里,是徐书意开后门让徐书进进来绑走你的,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你无须道歉。”食指轻勾起她的下巴,灼亮的黑眸直视她,不许她自责。
晓兔轻应了声,抱紧他的腰杆,侧耳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一声接一声,令她感到无比平静。
婢女在此时提着一桶桶热水放轻脚步进到房内,安静的将热水注入屏风后的浴桶内,目光尽量避开被少爷搂抱在怀中的晓兔,白天所发生的事她们全都听说了,还亲眼目睹徐书意哭红了双眼,颓丧着双肩落寞离开。
婢女们全都义愤填膺,为晓兔大抱不平,幸好苍天有眼,虽然吃了不少苦,可她总算是平安归来。
打理好浴桶后,为首的婢女屈膝一福。“少爷,热水已备妥,晓兔姑娘可以净身了。”
“你们都退下吧。”写满忧虑与痛楚的黑眸无法自怀中这张红肿着双眼的小脸移开。
“是。”婢女们依序退下,带上门扉。
从头到尾觉得自己很狼狈的晓兔紧紧依偎着她的坏眼狐狸,羞于看向府里的婢女。
“没事的,你仍旧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兔儿。”看穿她心思的殷槐笙柔声安慰,大掌轻抚她的发丝。“我抱你去沐浴好吗?”
“我可以自己走过去,可是我要你在这里陪我,好吗?”独自一人她很害怕,她需要他在身边。
殷槐笙大方地长腿交迭,靠躲在她床上,淘气地对她眨眨眼。“当然好,就算你不开口要求,我也会赖在你房里。”
他故作轻松地安抚她,使她不再害怕紧绷,他的温柔体贴驱走了她心头的恐惧,令曾经冰寒的四肢百骸,暖流流窜。
有他在,她永远安全无忧。
嘴角噙着一抹释怀的微笑,离开阿笙炙烫的胸膛,轻巧下床走到绣有花鸟的屏风后,褪下衣衫准备沐浴。
坐在她床上的殷槐笙闭目养神,在看不见她的情况下,听觉反而变得更为灵敏,她解开衣带、褪下衣衫,挂上屏风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给他无尽想象。
耳根泛红烧灼,他紧抿着唇,双手紧握成拳,严厉命令自己不可轻举妄动,她尚未自惊吓中恢复,他万万不可为了逞一己私欲,做出伤害她的事。
他低声喃喃自语:“殷槐笙,尽管你早已习惯当无赖,但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说矫情也好,虚伪也罢,你一定要试着当一回正人君子。”
全裸的晓兔足尖碰触到上头撒满桃花花瓣的热水时,忽然听见他似乎喃喃自语着什么,粉唇轻启。“阿笙,你在跟我说话吗?”
无邪的疑问,宛如提出诱人的邀请,教饱受欲念折磨的他声吟了声,粗嘎着声回应。“你尽管洗你的澡,我没在跟你说话。”
“哦,好。”许是她听错了,耸了耸肩,踏入浴桶,温热的水刺激到脚踝上的伤口,痛得她轻呼了声。
“小兔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别洗了,先乖乖躺回床上等大夫来。”一救到她,他便刻不容缓命人去请大夫,是晓兔坚持要先沐浴净身,才会直到现在还没让大夫诊治。
“是脚踝上的伤口碰到热水的关系,我没事。”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忍着疼痛快速踏进浴桶,坐入热水中。
热烫的水洗涤着伤口,痛得她整张小脸纠结成一团,比酸梅还皱,眼眶再次泛泪,不过这回她记得紧闭双唇,不发出半点声音,以免他听了会担心。
“你真确定?不是身上其他地方感到疼痛?”坐立难安的他跳下床。一个箭步就要冲去揪她出来检查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但人冲到屏风前及时停住,想起此刻的她一丝不挂,倘若他真的抓她出来,恐怕会心猿意马忘了初衷,万不得已,唯有守在屏风这一头以防万一。
“不是,我真的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好不容易伤口适应了热水,不再刺痛,她这才悄悄的逸出一口气。
“是这样吗?”尽管她再三保证,殷槐笙仍旧无法放心,像是妻子正要生产的丈夫,焦急地来回踱步。
晓兔打散一头乌溜长发,掬水清洗。
水流清洗声,在殷槐笙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更加激昂的水花,焦急的步伐猛地停住,仰头自嘲一笑。“正人君子真不好当。”
清洗完长发的晓兔站起身检查身上的伤,发现腹部红了一片,是徐书进踹她的结果,只是受伤的位置在胸腹之间,要她掀开衣衫让大夫检查,实在羞人,她坐回浴桶,苦恼迟疑着。
“那个……阿笙……”再害羞也要分享她的苦恼,反正她的烦恼就是他的烦恼,他们不分彼此。
“怎么了,很不舒服吗?你快点出来,算了,我直接抱你出来。”担心她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殷槐笙急切冲到屏风后。
“你别进来!”晓兔惊叫一声,裸露娇躯更往布满花瓣的水面下藏,缩着身子就怕有哪儿没遮到,让他瞧见不该瞧见的。
冲到屏风后的殷槐笙所看见的仅仅是在水面上红透了双颊的可爱脸庞,水面下的娇躯皆被粉色花瓣遮掩,她又羞又恼的模样看起来似乎真的没事,那她刚才为何会欲言又止?
“你先出去。”她娇羞的赶人,若非有所顾忌,她早泼他的满头满脸的水了。
不妥协的殷槐笙双手环胸,要她当面说清楚。“你说没刚刚是怎么回事,休想轻易打发我。”
所谓的出水芙蓉指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吧!她看起来秀色可餐,时而纯真,时而诱人,使他想要一口吞了她,一辈子也不会觉得烦腻。
“……”好吧,以阿笙固执的个性,若是她不屈服,就算得耗到天亮,他也会跟她耗下去,何况她本来就打算跟他说,虽然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我被徐书进踢伤的地方在胸腹之间,你派人去请的大夫应该是男的吧?我觉得……要敞开衣衫让别的男人又摸又瞧的,实在……”
愈说愈害羞,快熟透的小脸愈往水面下躲藏,几乎整个人都快沈进水里。
经由晓兔提醒,殷槐笙这才发现问题所在,他全身一僵,赫然自美丽的画面里惊醒。
他是守财奴,他是吝啬鬼,岂能让别的男人看去他心爱小兔儿雪白柔软的娇躯?不成!绝对不成!
“你别急,我来找法子解决。”顾不得贪恋她的娇俏甜美,他大步流星急忙离开她房间去下达命令,就算翻遍整座京城,也要给他找出个女大夫来。
晓兔瞪着他急忙往外去的步伐,忍不住噗哧一笑,心头甜又暖,“看来他比我还紧张,是吃醋了吧!”
双手交迭放在浴桶上,下巴轻靠在上头,想着他吃醋的模样,觉得可爱透顶,嘴角的笑意为此更加深几许。
在殷槐笙的要求下,刘管事果然找到一名刚到京城的女大夫,经由女大夫诊治,确认晓兔没有大碍,开了伤药,送走大夫后,已天泛初白。
所有人折腾了一日夜,皆疲累不堪,早沉入梦乡呼呼大睡,可“白兔居”内灯火通明,仅着单衣的晓兔张大了双眼,盖着被子了无睡意地躺在床上。
守在床畔的殷槐笙爱怜地爱抚着她的头发,低沉着着问:“天都亮了,你一定累坏了,怎么还不睡?”
晓兔摇了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好像一闭上眼睛,就又会看到徐书进面目狰狞地接近我。”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使明知已经安全无虞,可不知为何,闭上双眼,还是会害怕得无法放松。
“那家伙不会再伤害你了。”
“我知道,只是……”
“你躺进去一点。”他轻推着她的身子。
晓兔依言而行,不解的看着他,见他褪下鞋袜和衣躺在她身边,这才恍然大悟。
殷槐笙侧过身与她面对面,大掌将她的头轻按至心口。“睡吧,我就在这里守护你,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
倚靠着他,聆听沉稳的心跳声,让炙热的体肤熨烫着,她感到很安全,眼皮开始感到沉重,慢慢闭上。
好看的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想起了小时候当她作噩梦时,也像现在一样无法安心入睡,那时她会偷偷溜进他房里跟他撒娇,两个人会如同现下的姿势紧紧相拥,双双入睡,梦魇不再侵扰她。
殷槐笙深吸了口气,吸进她发上的花香,当她的鼻息平稳,确定她进入熟睡后,紧绷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平缓下来,深邃黑眸灼亮释然。“小兔儿,你一定要好好的陪我直到终老,知道吗?你不可以狠心丢下我一个人,绝对不可以。”
今日他彻底品尝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更加清楚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没有她,她对他是如此重要,她可明白?
轻轻啄吻了下她的发丝,稳稳让她平贴于心口,感受她温热的体温良久,直到疲惫感涌上,这才怀抱着心肝宝贝的她一同坠入不再仓皇惊恐的梦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