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仗着娘家撑腰,江初香在将军府为所欲为,不将公婆放在眼底,对待邹家家奴更是气焰高涨,就连她陪嫁过来的丫鬟婆子也是狗眼看人低,平日在府里作威作福,惹得邹家奴仆苦不堪言。
如今江家大势已去,本该是处置这刁妇的最佳时机,怎料世子爷却放过她了。
当初得知江初香要被邹家休离后,那些江家来的丫鬟婆子就趁夜逃走,连主子的死活也罔顾,由此可以看出这些人平素跟在江初香身边图的不过是好处,根本不是出于真心。
是以原主江初香投井醒来之后,身边才会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这些事情还是春荷好心告知的,否则江初香根本一无所知。
也是透过春荷,江初香才逐渐对这座将军府,甚至是整个大齐王朝有了一点认识。
且经过数日的相处,春荷渐渐发现她跟从前不一样了,慢慢的没那么怕她,现在还能聊上几句话了。
春荷本是邹定睿院里的二等丫鬟,当初原主自尽未果,身边的下人俱已跑光,邹定睿才会派春荷过来照料她。
眼前她唯一能信任的便只有春荷,因此她特别央求邹定睿让春荷跟着她,所幸邹定睿也允了。
“小姐,这些食物是云朗居那边分下来的。”春荷提着一个竹篮,一手捏着鼻子,表情作恶的瞅着篮里发出臭味的食物。
邹定睿虽然同意江初香留下,两人暂且不和离,在外人眼中她仍然保有世子妃的头衔,但是邹家上下皆知内情,知晓她此后就在南园住下,并且不享世子妃待遇,是以对她的称呼也改了。
另外由于南园地处偏僻又已经荒废多时,因此院子里没厨房,邹定睿先前已吩咐下去,往后她的膳食便由他的院子云朗居里的小厨房负责。
猜想过去邹府下人受了太多鸟气,眼前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当然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回敬一番。
“这些菜都是冷过再热的,肉已经煮得稀烂,味道闻起来颇奇怪。”江初香接过竹篮一看,鼻头全皱在一块儿。
“那怎么办?我拿去换一份吧。”春荷为难的说。
“不必了,我去吧。”江初香撩起袖子,抓着提篮就往外走。
“小姐,你忘了,世子爷说过没有他的命令,你不能离开南园。”春荷追上前提醒。
“对喔,我怎么给忘了。”江初香嘴里应着,脚步却没停下,明摆着装傻。
“小姐,我看你别去了,府里很多人不知道你已经跟以前不一样,都巴不得找机会踢小姐一脚。”
“春荷,你就别喊我小姐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世子爷虽然允许我留下来,那也只是暂时的。眼前我身边除了一些私房,连点谋生能力都没有,只能靠将军府吃住,就是个白吃白喝的,不值当你对我这么客气。”
虽然顶着世子妃的名号,可是她的吃穿用度和地位早与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当真是有名无实。
江初香瞅了一眼篮里那腐臭的菜,无奈的撇了撇嘴。真是太冤枉了,只因为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原主所犯下的罪过她也必须概括承受。
“既然我还想住在这里,免不了就得跟府里的下人们打打交道,早晚都得碰上的,你就帮我带路吧。”她的态度坚持。
春荷无计可施,只好领着她去云朗居,这一路上有下人见着江初香,无不露出惊恐,或是半带恐惧半带鄙弃。
虽然下人们都知道如今她只是空有世子妃的虚衔,在府中已经没有任何地位,可是碍于过去见识过她整治下人的残酷手段,还是没人敢光明正大的招惹她。
到了小厨房,在请春荷替自己指明这里的管事后,江初香笑容可掏的朝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婆子走去,好声好气的打招呼。“王嬷嬷。”
王嬷嬷先是忌惮的看她一眼,后又想起江初香如今已经失势,立刻摆出刻薄的嘴脸。“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那了不得的世子妃。”
尖酸刻薄的话一出,厨房里干活的人全停了下来,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热闹。
府里上下是真恨透了江初香,大伙儿都巴不得能上前踹她一脚,如今有人率先发难替他们羞辱一下这个恶女,众人当然高兴。
江初香不是傻子,当然感觉得出来旁人对她不善的眼神。唉,为了活下去,她认了,再怎么无奈冤枉,也只能将原主造的孽都一块儿扛了。
“好说好说,我现在就跟大家一样只是个普通人,大家千万别这样喊我。”应付这些古人有什么难的,二十一世纪的职场比这个还黑啊!她一定能挺过来的。
“普通人?亏你有脸说,你现在是罪臣之女,地位比我这清清白白的下人还要低,你那日投井没死,真是便宜了你!”想起过去江初香怎样欺压过自己,王嬷嬷眼露凶光,巴不得一口撕了她。
江初香一呆,抚着胸口,心中惊乍,开始觉得或许这些古人没她想象中好对付。
“是是是,王嬷嬷说的是,没死成确实是便宜了我。”她只能点头称是,笑盈盈的打哈哈附和。
众人见状,全都傻了眼。
这、这怎么可能是江初香!换作是从前,这个娇蛮恶女早就一巴掌掮过去,将王嬷嬷打趴在地了。
王嬷嬷脸上也露出几分诧异,多瞅了她好几眼,心中猜想这女人是想玩什么花样。
“过去我有诸多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见谅,眼前怎么说我也还住在将军府,日后还有打照面的机会,王嬷嬷老是给我馊掉的菜,这教我怎么活呢?”
“哼,原来堂堂一个相府千金也会怕饿肚子,以前你动不动就罚下人不能吃饭的时候,怕是作梦也没想过会有今天。”
这话说的没错,江初香作梦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穿越来这里,莫名其妙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面对王嬷嬷的挖苦,她只能无奈的笑了笑,想敷衍过去。
“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丞相府,江大小姐现在什么也不是。真要说起来,比我们这些下人还不如,以前夫人就说过府里不养无用之人,厨房愿意将剩菜馊肉赏给你那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你不晓得外头有多少乞丐等着夜里领馊食吗?”
语罢,厨房里所有人全讪讪的笑了起来。王嬷嬷这个说法,分明是将江初香比喻成乞丐。
饶是过去曾吃过江初香苦头的春荷,听见这话也感到羞辱极了。毕竟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现在的江初香已经判若两人,心慈仁善,说话和气可亲,完全不摆架子,因此很是为江初香抱不平。
“王嬷嬷,你说这话会不会太过了?”春荷忍不住帮江初香说话。
“春荷,你这是做什么?你居然帮着这只过街老鼠,难不成她身上还有什么油水可捞?”王嬷嬷尖酸的说道。
“才不是这样!”春荷涨红了脸,不甘心自己一片好心被误会。
“王嬷嬷,春荷不过是同情我才帮着我说话,请你别这样抹黑她。”江初香无法忍受别人因为自己被乱栽赃。
“抹黑又怎么了?”王嬷嬷对她不屑的冷笑一声。“春荷,我真是错看你了,吃里扒外,明日我就禀告夫人让夫人逐你出府,好从了你的心愿。”
“王嬷嬷你别乱说,我才不是这种人,我只是看不过眼才帮着说句话,我才没有吃里扒外。”知道府里这些婆子编造故事忒厉害,春荷就怕一个弄不好,自己真的会被逐出府,当下急得红了眼眶,哽咽了起来。
看见春荷眼泪直掉,江初香心里也着急了,她在这里就春荷一个朋友,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因为自己被欺负。
“王嬷嬷,你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别扯春荷下水。”她收起和气的笑,板着脸瞪向王嬷嬷。
“哟,好大的口气,难不成你还当自己是府里的主子不成?我爱告谁的状就告谁的状,你管得着吗?”王嬷嬷双手叉腰,做足了泼妇骂街的架式,而且她并不只是做做样子,手指一抬就往春荷额头戳去,嘴里边骂,“你个死丫头也敢跟我顶嘴,我打小就在将军府里待,可是一路伺候主子们过来的,你算什么东西?”
春荷委屈的低下头,不敢再回嘴只能含泪吞忍,没想到王嬷嬷非但没停手,反而变本加厉,还动手捏了春荷的手臂一把。
江初香见状怒道:“有话好好说,你为什么要动手动脚?”
“我就要动手动脚,不然你能拿我怎么样?”王嬷嬷冷笑,又将怨气发泄在春荷身上,狠狠拧了她一把。
是可忍,孰不可忍!江初香撩起袖子,伸手推开王嬷嬷。
王嬷嬷一惊,踉跄了一大步,拉尖了嗓门大叫,“你想做什么?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居然想对我动手!来人啊!”
“明明是你欺人太甚在先,作贼还敢喊捉贼,面对你这种人有理说不清,你要想动手,我奉陪!”江初香一直秉持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做人原则,王嬷嬷分明是故意冲着她来,她怎能让春荷因为自己被牵连。
“小姐,你千万别乱来啊!”见识过江初香过去的蛮横,春荷见状也吓破了胆。
“王嬷嬷,你要怎么欺负我羞辱我,我都没有意见,但是如果你想害春荷被赶出将军府,那我就绝对不能这么算了。”说这话的同时,江初香一步步逼向王嬷嬷。王嬷嬷被吓得直往后退,撞倒了一锅粥,当场洒了满地。
只见江初香漾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时不时挥动粉拳将王嬷嬷逼进死角。
见状,王嬷嬷惊惶失措的尖叫,“杀人啊!江初香疯了,她想杀人啊!”
云朗居书房里,邹定睿正与几个朝中刺史参详缉捕前江相余党的事宜,正说到切要之处,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喧闹声。
“去看看是谁在闹事。”邹定睿不悦的别过脸,命令候在门边的小厮。
小厮领了命正要去开门,外头的下人却闯了进来。
“放肆!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擅自踏进书房。”邹定睿眯起眼,口吻冷得可以冻人。
那下人接收到他鞭笞的眼神,怕得瑟缩f下,赶紧说:“世子爷,不好了,江小姐跟王嬷嬷打起来了!”
其实这本是内宅的事,不该惊动府里的男主人,然而江初香是邹定睿留下来的,周氏说了,往后江初香的事由邹定睿定夺,因此下人才会报到这里来。
邹定睿一怔,当下抿紧唇将手中的名册往桌上一放,利落的起身,先跟刺史们告罪并交代下人们送客人出府,这才怒极的走出书房。
果然不出他所料,江初香全是装出来的,才安分个两三天,稍不留意她立刻就露出马脚。
过去她在府里动辄打骂下人,弄得府里鸡飞狗跳,偏偏她力大无穷,往往心腹整治得不够凶,她还会自己动手,虽是女人,心肠却异常毒辣,连男人都汗颜。
想起昔日江初香丑恶的嘴脸,邹定睿的眉头越拧越紧,他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怎会被她的演技蒙骗,竟然真以为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江初香这女人早该被逐出将军府的。
还没走近厨房就能听见里头闹哄哄的,邹定睿的脸色一寒,走进屋内一看却当场楞住。
方才听下人通报事发经过,说是江初香先起的头,原以为进厨房会看见王嬷嬷被那女人打破了头或是抓破脸什么的,没想到……情况完全相反——被打得趴在地上、浑身沾满米粥的人竟然是江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