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了,看来叶琇容找来了侯爷夫人撑腰,她得小心应付才行。
“夫人,还有两位姨娘安好。”江初香对着几位长辈福了福身。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过来。”想起过去这个恶媳妇的种种事迹,周氏至今还心有余悸,语气下意识多了几分客气。
“初香心中有底。”她站在厅内正中央接受各方审视的视线,态度不卑不亢,脸上还带着笑容。
“你自知目前江家是何等境地,你自身又是面临何等窘况,你我虽然曾是婆媳一场,不过事关我儿前景,也由不得我们这些妇道人家选择。”
“初香明白。”她点着头,自己在心中开始翻译。
依照周氏拐弯抹角的意思呢,就是如今江家倒台,她早该离开将军府了,毕竟是她江家倒霉,他们邹家也帮不上忙,少留着连累她儿子。
“前些日子你身体不适不便离府,眼下身子养全了,是否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娘家可回,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讨生活,如果真有需要,我这边倒能帮你安排。”
这句话的意思更直白了,就是只要她开口,周氏就能着手安排她出府的事。
江初香瞄向叶琇容,看见她下巴抬得高高的,嘴角上翘,完全以胜利者姿态自居,看来有周氏给她撑腰,她这是有恃无恐了。
“娘,初香不能走。”无视周氏与叶琇容铁青的脸色,她笑盈盈地说道。
“你喊谁呢!夫人怎么会是你娘,你早已经不是安平侯世子妃了!”
叶琇容气得指着她大骂,这举动倒是令周氏微微看傻了。
察觉到周氏惊愕的目光,叶琇容不好意思的将手收回来,目光恨恨地偷瞪江初香一记,随后又赶紧挤出温婉的笑容。
“琇容一时心急,失态了。”叶琇容连忙摆出千金闺秀的端庄。
“无论如何,现在的我于名分上仍是这府里的一分子,于情于礼我当然要喊夫人一声娘。”
周氏板着脸,闷声说道:“你这声娘,恐怕我是受不起。”
江初香不气馁,脸上依然挂着笑,道:“我知道过去自己给府里带来了不少麻烦与不快,可是我已经变了,只要给我时间和机会,我一定可以证明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江初香。”
“你有完没完,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叶琇容再次沉不住气,骂了一声。
周氏没见过她这副泼辣样,不禁懵了下,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正被恶女迷住心窍一事比较要紧,倒没心思细想叶琇容的异样,赶紧又板起脸孔。
江初香笑笑地说:“这到底是将军府的家务事,敢问叶姑娘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插手?”
“你——”
“好啦,你们都少说两句。”周氏提嗓斥道,用眼角横了叶琇容一记。
叶琇容嘴一扁,莲足往地上一蹬,死死掐紧手里的绣帕,恨不能将江初香一口撕了。
周氏道:“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不瞒你,睿儿终究还年轻,又是太子跟前的红人,未来极可能成为辅佐太子上位的要臣,内宅怎么说也该有个能替他打理大小事的贤内助,而我属意让琇容来当邹家的媳妇。”
“我明白娘不满意我这个媳妇,但是如今我已经改头换面,无论如何都请娘再给儿媳一个机会,让我能证明自己匹配得上定睿。”
看见江初香两眼闪烁自信,秀美的脸蛋洋溢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勇气,眉宇间的那股气势更是有别于过去的跋扈嚣张,周氏不禁一怔。
“娘虽然选择叶姑娘当您的儿媳,但怎么说我还是名义上的世子妃。不过我不会死皮赖脸的占着这个位儿,我只要求娘给我和叶姑娘公平竞争的机会。”
叶琇容难以置信的冷笑一声,“公平竞争?你当这是开铺子做生意吗?睿哥哥可是太子少傅,堂堂安平侯世子,你这个罪臣之女凭什么跟我争?!”
“我赞成。”
蓦地,一声低沉的男人嗓音压过了叶琇容气焰高涨的叫嚷声。
偏厅里的众人全都一震,齐刷刷地看着身穿玄黑色官服、英姿焕发得令人不敢逼视的邹定睿正大步流星的走进屋内。
偏厅向来是周氏治理内宅的议事之所,府里的男人们则多在前院或正堂,鲜少会进偏厅,更别提是插手后院的琐事。
是以邹定睿会出现在偏厅着实令周氏震惊不已,这等于也坐实了他与江初香的传闻。
“睿儿,你这是……”周氏的脸色是越发难看了。
“睿哥哥。”见意中人一心偏向情敌,叶琇容更是羞愤难耐。
邹定睿没理会两人,径自望向微诧的江初香,对她淡淡勾起了唇。
看见他眼中那抹温润,她心中一暖,这才意会过来他是特地现身给她撑腰的。
“我的妻子人选本该由我自己决定,不是任何人说了算,且初香至今还未被我休离,名义上她仍是我的妻。”
周氏心急道:“可她……”
“孩儿知道,过去初香确实做了不少令人无法苟同的事,对于娘亲也不曾尽过一天的孝,娘亲会想为孩儿另择正妻是人之常情。”
邹定睿一两句话便接管了偏厅里的发话权,即便是身为当家主母的周氏也难敌儿子那股威严,纵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隐忍下来。
“既然如此,那么何不给初香一个机会,正所谓日久见人心,假若她真不够格当我的妻,那么到时候不需要娘亲为我作主,孩儿自会要她离开。”
“如果她离开,睿哥哥就会选我吗?”叶琇容大喜。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再说吧。”邹定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叶琇容咬紧了下唇,听得出来他对江初香深具信心,大概打从心底认为不可能会有那一天。
儿子都开了口,一向听夫随子的周氏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冷着脸答应下来。
“好,那就听你的。”
江初香小脸一喜,两眼迸射出光芒,连声谢过周氏。“谢谢娘的成全,我一定不会辜负娘的期望,定会好好表现。”
“可别是虚情假意才好。”叶琇容酸溜溜的见缝插针。
周氏假意咳了一声,别开了脸,因着不想拂了儿子的面,所以难听的话始终忍着没出口。
江初香不以为忤,反正有最重要的人为她撑腰,信赖她,看见她所付出的努力,并且回以真心待之,对她来说便已足矣。
她看向邹定睿,发觉后者也正望着她,眼中有着熟悉的玩味以及戏谑,还有着她还没习惯的亲昵。
她笑了笑,回了他一个准备迎战的自信眼神。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绝对不会败给一个喜欢演戏的古代闺秀。
等着瞧吧,她这个准下堂妻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将世子妃之位抢回来,让众人对她心服口服!
公平竞争才刚开始,周氏就这么刚好的染上风寒,一连病了几日,虽然给大夫把过脉也喝了几帖药,但还是不见起色。
叶琇容自然不会落下这等大献殷勤的机会,自然是晨昏定省,外加支使随她一起寄住在将军府里的丫鬟婆子日日为未来婆婆煎药汤,再亲自双手呈到周氏的嘴边,做足了样子。
至于江初香这边嘛——
“这是什么?”周氏嫌恶的拿帕子掩着口鼻,瞄着江初香抱来的那一瓮什物。
“是让娘补身子的药酒。”江初香笑咪咪的说。
“胡来!这大白天的,守规矩的妇道人家怎能喝酒。”周氏不悦的斥道。
“娘,我这药酒不一样,主要的基底是珍贵的补药,还加了……”
一提起自己最拿手的绝活,江初香如数家珍,脸上泛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采,一时之间看懵了周氏。
这、这跟她所熟悉的江初香完全判若两人啊。
“娘平日的吃食多是精致佳肴,糖油盐什么的自然下得重些,日子久了对身体是有害无益。”这是现代人的健康经验谈,用在古代人身上自然相通。
周氏半信半疑的瞅着她,眼中的嫌恶却散去了些。
见她没面露排斥之意,江初香继续往下说:“娘虽然容貌不减,依然风姿绰约,但毕竟是生养过孩子,身子骨自然不比从前,要是不留心,即使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也很可能落下病根。”
“你怎么会懂得这些医理?”周氏眼露怀疑。
“娘太抬举我了,这算不上是医理,而是一些养生之道。”幸亏她早想好了说法,一席谎话说起来是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你年纪轻轻也懂养生之道?”周氏更好奇了。
“就是这阵子一个人住在南园,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多读了点书,加之上回我一时犯傻想不开伤了身子,所以对养生方面就多了点好奇心。”
这么说也有理,周氏点点头,心中刚起的疑窦自然地消了下去。
“那这药酒是你亲手泡制的?”
“是。”江初香点头,顺手就开封,取来茶盏,当着周氏的面倒了一杯。
周氏有些惊讶,还来不及细问就看见她甚是阔气的喝了个精光,这才意会过来她的用意。
她定知道自己信不过她,怕她会在药酒里动手脚,才当自己的面亲身试酒。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举动,而且也不知她这分孝心是真还是假,佴是看她心思这么细密,周氏对她的不喜与敌意无形中也淡了些。
“娘要是信不过这药酒,可以找精通医理或药膳的人来试试。”江初香用帕子擦净了嘴才说道。
“慢着。”见江初香行了礼就要退下,周氏也不知怎地,忽然喊住了她。
“娘还有什么吩咐?”她睁大了眼,表情不安,担心周氏欲将药酒退回。
“这酒里都放了什么样的药?”周氏忽然好奇起来,没想过昔日的恶媳居然有这么一份巧思,还懂得泡制养生补身的药酒。
听她这么一问,江初香提在胸口的那口气才缓了下去,表情亦不再那样忐忑。
她笑着回答,“我给娘饮的是加了枸杞、生地黄、蓖麻等药材后,用黄酒浸泡而成的药酒,娘病了多天身体虚疲,喝了这药酒可以补虚损,还可益肝肾,治体倦乏力,待娘病好后,我再给娘送上养生滋补的药酒。”
周氏边听边点头,一边留了几分心眼打量她,发现她眼儿有神,眉宇之间散发一股聪慧自信,令人越看越顺眼,很难再用恶意的眼光看待她。
“你这些方子都是从书里看来的?”周氏虽然出身名门世家,不过嫁做人妇掌管内宅之事以后对书本学识早就疏怠了,医理养生类的书籍更是碰也没碰过。
“是,再加上我自己的融会贯通。”江初香心虚的笑了笑。
“嗯。”周氏没多说什么,只是看她的眼神与以往大大不同。
“娘如果没其他的吩咐,那我先下去了,不打扰娘休息。”她很识相的退出了房间,一路上还琢磨着刚才是否有说错话或者说了什么招人起疑心的话。
虽然没人会相信她不是真正的江初香,更没人会相信她来自别的世界,不过总归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在这里她无依无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