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薇薇不再跟他聊天了,她已然跌入梦乡,申奕甫不禁哑然失笑。
这女娃儿显然很有游玩的命,上了车就睡,该下车前就醒,是最适合外出旅游的体质。然后他发现姜榆帆从上了车之后就没再开口,跟去程时一模一样。
“怎了?昨晚把你累坏了?”他似笑非笑,看似认真又似轻佻的调侃。
“呿~~没个正经!”红着脸睐他一眼,想起临行前老爸说的那些话,她实在无法命令自己开心起来。“我只是感到有点闷。”
“咦?我有开冷气啊!”将自己的手伸到送风口前探了探,他确定自己有开冷气没错。“你不会是晕车吧?还是要开点窗?”
“不用。”没好气的再瞪他一眼,有点气恼他的粗枝大叶。“你第一天认识我喔?长这么大,我连一次都没晕过车。”
“那你到底为什么感到闷?要不要说来听听?”他哼着小调,想藉此纾缓一下她的情绪。
“……”她又陷入沉默,紧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凝着她的反应,申奕甫隐隐知道她在担忧些什么。“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们之间会再次受到我爸的阻拦?”
姜榆帆悸颤了下,将脸撇向窗外,默不作声。
“昨晚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一切交给我,你相信我一点好吗?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一手握着方向盘,他空出右手紧握住她的。“不管我爸同意或反对,我都会想尽办法娶你进门!”
“奕甫……”对于他的宣告,她十分感动,但这不是一个好女人应该有的行为,她这不啻是扇动他们父子俩翻脸!“请你不要这么做,我承担不起这个罪名。”
“你在说什么鬼话?难道你不想嫁给我?”他以为她应该会开心才对,没想到她竟会给他这种他预想不到答案。
“不是!”她都愿意再次将自己交付给他了,哪会不想与他共结连理?只是……“我承担不起破坏你们父子感情的罪名。”
申奕甫听不下去了,他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变成他一整个闷掉了。“我没办法接受你的说法!”
明明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虽然最主要是薇薇的问题居多,但至少一切的情势皆往好的方向前进了不是吗?为什么她要在这时候放弃?
他真的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姜榆帆以沉默代替回答,不再回应申奕甫的任何问题。
她不是放弃,她只是认命。有了前一回惨痛的经验,她再没勇气承受第二次的伤害,如果他们两人之间注定不能拥有那张纸,那么就不要了吧!
只要他们能真心相守,有没有那张结婚证书,其实已不那么重要了……
*
明显感受到店里气氛的低迷,丁铃不时往外查看。
真是的,都快打烊了,怎么还看不到那个应该早就到店里报到的男人?
自从帆姊前几天偕同申哥带薇薇回老家一趟之后,一切全都变了;申哥不再到店里来,帆姊也明显变得郁郁寡欢,连薇薇都开始搭娃娃车上下学了。
听薇薇说,申哥其实是她的爸爸,这让丁铃好生惊讶,不过又好像不是那么惊讶。
好矛盾是吗?不会,一点都不矛盾,因为她早就感觉到申哥和帆姊之间总充斥着一股令人脸红心跳的电波,好像随时都发出“滋~~滋~~”的烧灼声。
可问题是现在怎会变成这样?她当然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她只知道申哥跟帆姊的感情似乎是触礁了。
真教人惋惜啊!他们分明是那么登对的一对,怎会说变就变?教她以后怎么敢谈恋爱呢?
吓都吓死人了溜~~
觑了眼内室,帆姊才刚走进去上洗手间,整个花坊里空荡荡的,即使天气已经入春,她还是感到些许寒冷。
不一会儿,姜榆帆由内室走了出来,发现丁铃不住往门外张望,不禁好奇问道:“铃铃,你在看什么,那么专心?”
“帆姊!”像做坏事被当场抓到似的,丁铃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我是在看申哥有没有来,他已经好几天没到店里来了!”
说到那个人,姜榆帆脸色微僵。“他……恐怕不会来了。”
她知道他在生气,气她完全没有跟他一起拚命争取的动力,轻言放弃,所以他处罚她,不肯到店里来看她,连带的连薇薇都想念他想念得紧。
真是个小气到不行的男人!难道他就不能和之前一样殷勤吗?就算没有那张拥有法律效用的证书,她还是愿意跟他一辈子啊!
“啊?不会永远都不来了吧?”荒谬的想到一个广告词,丁铃脱口而出。
“说真的,我也不晓得。”姜榆帆轻叹口气,摇了摇头,由柜台后方的架上抽出一本包装的书籍,在柜台后坐下开始阅读。
突然有个约莫六十出头的男人,急呼呼的走进花坊,焦急的脸色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你好,请问需要我为你服务吗?”丁铃很高兴终于有客人上门,这表示店里低迷的气氛可以因人气增加而稍稍中和一下。
“老板娘,你老板娘在哪里?”男人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年轻的丁铃身上,探寻的眼很快的锁在低头阅读的姜榆帆身上。
哇咧~~这个男人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丁铃心里有点毛,不知该如何应付。
姜榆帆闻声抬头一望,笑意霎时在唇边冻结。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脸,那个给她五百万叫她滚的男人……申恭定!
申恭定同时也将目光落在她美丽的脸庞上,他眯了眯眼,大步走向她。“你,你就是老板娘姜榆帆对吧!”
“申先生,你这不是多此一问吗?”讥诮的扬扬唇:或许他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她的长相也说不定。“请问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稳住心神,迎向他犀利的眸。
“什么事?你……”申恭定大气一提,一副想对她破口大骂的架势,不过两秒钟的时间,霍地像只战败的公鸡般垂下双肩。“我来是想问你,你的父母何时有空,方便我带小犬到你家里提亲?”
姜榆帆傻眼了,丁铃也跟着傻眼,刹那间两人都难以适应申恭定丕变的态度!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是吃错药了吗?竟会用如此谦卑的口气跟她讲话?
姜榆帆满脑雾煞煞,反倒惊怕了起来,不晓得他又想要什么阴谋。
“申先生,你还好吧?”要真有什么阴谋,她就兵来将挡,反正这些年下来她也学到不少社会经验,虽然比不上他这只商场上的老狐狸,但起码可以挡一阵子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申恭定简直是哀号了,一手撑着柜台桌面,一手抚着胸口,一副好像心脏病快发作似的模样。“提亲啊!提亲你懂不懂?”
姜榆帆挑起柳眉,不甚满意他的态度。“说句不客气的坦白话,申先生,我想任何女人都不会答应你这几近无礼的提亲要求,除非……”
“除非什么?”这女人是在教训他是吧?他倒想听听她怎么个说法。
“除非她看上的是你身上的气味。”慢条斯理的将视线调回书籍,她以极缓的速度翻开下一个页面。
“气味?”申恭定不了,狐疑的觑着她不寻常的冷静。“你倒是说说看,我身上有什么气味来着?”他可是天天洗澡还喷古龙水的呢!没礼貌的丫头。
他还记得当年曾和这女人交过手。当初实在没什么挑战性,三两句就将她打败了,还败得很没志节的拿了钱落荒而逃;今天他倒要看看她这些年有什么长进,能跟他对峙到什么样的程度!
姜榆帆再度将视线锁定在申恭定脸上,她的神情艳丽依旧,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严厉,吊诡的让申恭定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
“铜臭。”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怎么好听的两个字。“你浑身铜臭,没有女人愿意当你这骄傲且难相处的老头的媳妇,除非她看上你的臭钱!”
丁铃瞠大双眼,明了般的叹了口气,差点忘形的拍手叫好!
难怪她老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点和一般客人不太一样的气味,原来那股教人不太舒服的压迫感就叫做“铜臭”啊!她学到也记下了,往后遇到身上有这种气味的人,闪远一点就对了,免得被他身上的铜臭味给醺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呢!
“这几年你倒是变得牙尖嘴利了嗄?”申恭定眯起眼看她,仿佛对她的表现十分……惊艳?
“时间无时无刻不在前进,我们人也该天天进步才是,你说是吗?申先生。”姜榆帆抿唇一笑。
申恭定沉吟了声,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你对奕甫也是这样的态度?一点都不肯让步?”
“让步就输了,申先生。”她终于合上书本,以同样犀利的眼回敬他。“我已经输过一次,不会笨到再输第二次,你认为我该再次让步吗?”
申恭定哑口无言,就在姜榆帆认为自己漂亮的赢得这场战役之际,他突然放声大笑──
“申先生?”她愕然,懊恼的发现自己永远搞不懂这只老狐狸到底在想些什么?
“很好,很好!”他连声称好,赞得她莫名其妙。“我终于找到足以匹配我儿子的最佳女主角!”
最佳女主角?我还最佳女“猪脚”咧!
她拧起秀眉,小心的注意他下一步会使出什么让她招架不住的伎俩。
“我这个人,敢做就敢认,既然让奕甫发现我当年使计逼你离开一事,我也不想否认。”他似乎对自己曾做过的丑事不以为意,只因当年的她懦弱胆小,配不上优秀的申奕甫。“不瞒你说,今天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被自己的儿子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