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狂的重击桌面好几下,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不敢相信机关算尽的他,居然就在大权将握之际功亏一篑。
乍闻李承泽未死的“喜讯”,他从难以置信到变得狰狞,忿忿的快步走向原先布置成灵堂的大厅。
没能亲眼目睹异母弟弟“死而复活”,他是怎么也不肯接受到手的财富又飞了的事实。但是,看见了又如何,显而易见的怒颜反而更凸显他的野心。
“二少爷没死你在失望个什么劲儿,没瞧见大家欢欣鼓舞地迎接他平安归来吗?反倒是你一副想找人拚命的样子,你就那么希望他早日入土为安不成!”
一瞧见李承恩那张纵欲过度的嘴脸,想到他的所做所为,叶妍忍不住有气,没法控制脾气的往外一呛,说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二少爷毫发无伤的回府是件喜事,该高兴才是,可是大少爷却怒色满面,活像二少爷没死成是一件多么不应该的事,虽然大伙心知肚明两兄弟不和,但是没必要表现得这般明显,彷佛一山难容二虎,另一人不死不行吧。
“全部的人都下去……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开口说话的余地吗?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都是她,要不是她的多管闲事,那个傻子怎么可能回得了家!
“你……”可恶,竟敢对她吼,没见过坏女人是吧!
“大哥,妍儿不是外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李承泽表面憨傻,眼底微闪一丝不悦,不着痕迹地向前跨了一步,挡下李承恩欲蛮横推人的力道。
一道黑影挡在她面前,叶妍有些讶异,一抹欣喜往心头浮上,她嘴角微扬,他的肩膀好宽,好像一座山,给人安全感……一阵咆哮声又起,她蓦地拉回心神,脸微红地暗骂自己,都什么节骨眼了,她居然在发春,望着一个大男人的背而渴望贴着他。
对于李承泽,她不仅仅是出自一份热心过头的关心,在“偷”他出府的这段时日里,原本对他的厌恶已渐渐被萌生的爱意所取代,他的紧张失措、他的惑笑痴傻,深深地扯动她不曾为别人颤动的心弦,让她无法不管他。
“哪来的救命恩人,分明是她窝藏你,借机诈财,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根本吃定你傻,想来分一点好处,我要立刻将她送官严办……”哼,哪那么凑巧,旁人没本事,就让她给拾获了人。
李承泽表情不变,伸手拨开兄长的手。“大哥,你不希望我回府吗?”
“当然不……不是,你能没事的回来,我比谁、都、高、兴。”他说得咬牙切齿,脸上连点笑意也没有。
“我也很开心能回到家,妍儿帮了我很多,她人很好,你不要对她生气。”他说话的语气像是不解兄长为何发怒。
“她是个居心叵测的女人,你不要被她给骗了,李府派出那么多人找你都找不到,就她刚好拾到你?”天底下哪来的巧合,要说没鬼谁相信。他惊讶的说道:“真的有人找我吗?我在外头走了好些天都没瞧见有府里的人呐?”
李承泽故做无知的戳破他满口谎言,若是李承恩真有派人寻找,以他明显的外貌,只要稍做打听,不难打探出西岗镇上有名神似李府二少的“外番人”。
就因为李家没有任何寻找的动作,他才放胆的现身,和叶妍一同做媒说亲。
或许他也有些刻意吧,想看看兄长的反应,是否真要置他于死地,或是已有悔意,他不希望李家因为兄弟争产真闹个不可收拾。
哪知他连理都不理,直接当“走失”的他死了,连最起码做做样子的寻找举动也虚应了事,一心等着他的死讯传来。
甚至最后等不及了,还找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李代桃僵,他想取而代之,成为李家当家的心思显而易见,叫人想给他自新的心都寒了。
看来,他该做一番打算了,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谁、谁说没有,肯定是错过了。”心虚的李承恩恼怒地压低声音,假意一番好心遭到误解。
“是吗?那也许是我晕了头,没看见……”他笑得很真,一副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模样,十足的傻子。
“哼!好端端地跑出府干什么,是臭虫咬了你,还是背上插了两把刀,非走不可?”若他当日未离府,此时的灵堂就用不着拆了,李承恩怨怼地想着。
“这……”李承泽一径的傻笑,好似回答不出来他看似关心的讥诮。
“就你这只虫咬了他,要是你有一点手足之情……”就不会想害死自个弟弟好谋夺家产。
叶妍心直口快的话说了一半,李承泽忽地哎呀大叫一声。“有蛇。”
“蛇?!”最怕蛇的叶妍脸色一白,倏地捉紧身侧男子结实臂膀。“哪里?”眼底藏着笑意的李承泽顺势揽住她纤柔的腰身。“啊!原来是草绳,我看错了。”
“草绳?”她嘴角一抽,发白的唇色又恢复原本的嫣红。
“妍儿,你胆子真小。”他俯在她耳边,态度亲昵地说起悄悄话。
“你……”仰起头,本想骂人的叶妍一瞧见那双深幽的蓝色瞳眸,莫名其妙地红了面颊。
那一瞬间,她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反影,心口坪坪跳得飞快。
“妍儿保护我,我也要保护妍儿,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他说话的神情半是戏谵半是认真,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我才不需要……呃,别人保护。”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特别容易害羞,脸红地差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叶妍努力地想压下为他而起的悸动,没发觉应该愍傻的男子正用柔情似水的眼神凝望她,清明无垢的蓝眸中满是对她的倾心。
在她动心的同时,深浓的爱意也偷偷潜入李承泽的心,他眼中只看到她一人的存在,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答应拜堂成亲是为了安娘亲的心,娶谁对他来说并无分别,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恋慕某人,只觉得有人肯嫁傻子为妻,他就会试着接纳她,完成娘想抱孙的心愿。哪知老天给了他另一条路,要他明白始终搁在心上的那个人是谁,要不是中了奇毒,他又怎么晓得之前老爱找某人麻烦,逗得她哇哇大叫的心态是……
李承泽的心倏地抽紧,差一点他就错过了那名走进他心中的女子,如果不是她,他又怎会感受到身为“人”的感觉、被其它人接纳的满足,他终于不再是他人眼中的妖孽。
若非身上余毒未清,以及身处于争产的危险风暴,怕危及到她的安危,早已清醒的他何必继续装傻,欺瞒于她,就是要避免对方毒手朝她伸去。
“你们叽叽咕咕在说什么,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李府由我当家做主,你这个傻子最好认份点,别来捣乱。”不想近在眼前的财产被夺走,李承恩先声夺人地欲占上风。
异色瞳眸微闪了一下,照光一起又灭。“可是我喜欢看账本耶,妍儿也说她要教我。”
“我几时说过……哎呀!我脚好麻。”一阵麻痛感忽地从纤足一抽,叶妍差点软了脚,颠仆在地。
李承泽非常紧张的搀扶住她,惊慌不已地小心伺候着。李承恩在听到“账本”两字时,脸上闪过的怒气和阴狠几乎无从掩饰,生气的瞪向那个正扶着该死女人的傻子。
叶妍不晓得自己怎么会瞬间酸麻脚软,暗忖是不是自个儿站太久,血路堵塞所致。
“傻子看什么账本,别给我找麻烦,以后李府的事交给我处理,你……”他打着如意算盘,妄想一手遮天。
“你才给我安静点,不过是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大少爷,凭什么抢阿牛……阿泽的主子位置,要是真把李府交给你打理,不出三个月,布行、绣坊准备关门大吉吧。”好打抱不平的叶妍看不下去他的嚣张,双手一插腰站出来叫阵。
被人一讥,面子挂不住的李承恩恼上加怒。“你这女人向天借了胆,敢对我无礼,你当你是名女子我就不敢动手吗?”
恼羞成怒的李大少抡起拳头,李承泽未死一事已令他一肚子火,正愁没有地方发泄,她刚好自个儿送上门,他何须客气。眼看着那一记绝对会把人打飞出去的狠拳就要落下,一道身影飞快的闪身一挡,以为会击中软绵娇躯的李承恩手背一麻,倏地发疼。
“哎哟!好痛,大哥,你为什么要打我,肚子好痛……”
明明疼的人是他好不好,这傻子哭天喊地的惨叫什么。心中不豫的李承恩怕人瞧见打人的人反倒手痛不已,丢了面子,悄悄地将手往后一放,手不停地重复抓握的动作。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连自个儿兄弟也动手,你是不是人呀!想把人打死好谋夺家产吗?”气呼呼的叶妍指着他鼻头大骂,半点不饶人。
“你这女人……”李承恩瞪大眼还想教训她,但是他的口才不如媒婆出身的连珠炮。
“女人又怎样,你不是娘胎十月生下的!一天到晚只会吃喝玩乐,到处惹是生非,正事没干一件,倒是挺会耍大少爷派头,自家兄弟不见了,你真有派人去找吗?”
以她带他四处招摇的行事,要不找到人也很难。叶妍也有那么一点试探意味,故意先带李承泽到镇上逛一圈,看会不会引起李承恩的注意,到时再把他藏起来,以免遇害。
没想到一次、两次之后,李府半点动静也没有,别说找人了,连问一下也没有,因此她才进一步带他出去帮人做媒。
不过她也有点轻忽,两人在说媒的这件事合作的太愉快了,媒合成功的喜事比她单打独斗时多出好几倍,所以她一时忘了李承泽的处境,一心只想多钻些银子,多积些善缘,却没想好要怎么摆平李承恩这头贪心不足的土狼。
“我……”他死在外头更好,谁有空闲找他。
“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随便绕个两圈就能找到人,家大业大的李府会找不到,你有何居心别人看不出来吗?摸摸你的良心好好想一想,良知别被野狗给吞了,我家隔壁养的小黄狗都比你有人性……”
叶妍越骂越顺口,根本不在乎被骂的人脸色乍青乍白,一副想将她撕成碎片的模样。
“妍儿,我肚子好痛,你帮我揉揉好不好。”唉!她的个性真是太冲动了,虎口拔须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你未免太没用吧,只不过是打了一拳而已,喊得像杀猪。”一听到李承泽喊疼,嘴上叨念不休的叶妍心疼地拧起秀眉,小手轻落揉起他喊痛的地方。
凶巴巴的她有颗热呼呼的心,见不得别人受苦,尤其是拨动她心弦的男子,那份关心更溢于言表,毫不遮掩的流露。
她以为只要她不说,旁人便看不出她的姑娘家心事,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她对某人的在意,要不是李承泽对身处的险境有些分心,没法全心专注在她身上,只怕早已看出那小小的女儿心思。
“妍儿,你不可以离开,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痛死……”
唉!贴身侍女……
十分沮丧的叶妍轻托香腮,略为失神地在心里发着牢骚,有些懊恼把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别人的家务事干她什么事,何必伤神,不过是手足相残的戏码嘛!戏台上演的还看不腻吗?
可惜她偏偏就是心软,没法子狠下心坐视不理,任由心底挂念的那个人受到伤害。
李二少缠着要她当他的贴身侍女,她答应了,这是留下的好借口,否则她怎么帮他应付李家大少爷,防止他再一次对亲兄弟下毒手。只是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透,明明是死对头的两个人,怎么会发展出现下牵扯不清的关系,让她脱不了身。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我长得像帐簿吗?”无事可做的闲人日子还真无趣,难熬得很。
“妍儿,你好漂亮。”唇畔微勾的李承泽说得轻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里透红的梨腮。她待在他的身边真好,心头踏实许多。
“嗟!你那新娘子才真生得好皮相,美艳出众,一双媚眼会勾人似的。”可惜心肠不好,没有妇德,和人合谋毒害亲夫。
“我没见过她,也不认为她会比你漂亮。”在他心目中,妍儿是无人能及的好姑娘,她笑起来比芍药还美。也是,从谈妥亲事到拜堂,他一次也没见过新嫁娘的面,迎娶、纳吉、下聘全由老管家代劳,由于他异于常人的外貌,他根本不想见到外人,能免则免。
她一听,颇为得意地笑了。“这句话说的真中听,不枉费我为你劳心劳力,虽然是句假话也值得了,我开心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