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身为老板的花朵却一点也不忙,悠哉游哉地在柜台喝花茶聊天,只不过,她的身旁围了一大堆“醉翁之意不在咖啡”的男人,都是冲著这位美丽老板来的。
这里的熟客有九成以上是男人,他们都会自己动手煮咖啡,就算是初来乍到的客人,也有热心人士教导,几乎不需要花朵出马,所以基本上,她在店里还是“闲人”一只,唯一的工作就是负责“陪笑”。
当军司睡了一个又甜又沈的午觉醒来,打著呵欠走下屋外阶梯,打算到店里找点吃的填填肚子时,看到的就是这幕让他心情没来由迅速转坏的画面。
有五、六个男人将柜台团团围住,对著花朵大献殷勤──
“多多,你试试这圆月烧好不好吃?我看网路介绍这家是人气名店喔。”常客A一脸腼觍地拿出排了一个多小时买的限量商品。
“多多,你上次不是说这家的盐酥鸡好吃吗?我今天又排队去买了一份。”常客B不落人后地奉上一包香喷喷的盐酥鸡。
“多多,这是我特地请人从瑞士带回来的巧克力,你吃吃看好不好吃?”常客C捧上一盒价格不菲的顶级巧克力。
“喔……”不忍心拂逆别人的好意,她向来照单全收,就算并不喜欢,也一定说好吃,这就是她的个性。
谁知,另一只黝黑的手硬是盖过她白嫩嫩的小手,快一步拦截了“贡品”。一回头,只见军司当著所有人的面旁若无人地大口试吃──
“太甜了,味道不怎么样嘛。”这是吃完半包圆月烧得出的结论。
“这盐酥鸡的味道还不错,要是能多加点辣椒粉,那就更棒了。”三两下吃完一包盐酥鸡,他中肯地提出建议。
“嗯……这巧克力好吃,就是少了点,不过瘾。”他迅速吃光一盒价值上千元的巧克力,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残留的巧克力屑。
不到五分钟,“贡品”全进了他的肚子,让所有人都傻眼,只能傻愣愣地瞪著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程咬金。
花朵满脸佩服地看著他,每次被迫吃下别人的东西,不管好不好吃,她都只能赞美说好,从来不敢批评,他怎么敢当著人家的面说实话啊?
“我是买给多多吃,又不是给你……”常客A瞪著手上辛苦排队买来,却被一个陌生男人吃了一大半的甜饼,表情除了错愕,还是错愕。
军司不屑地赏他一个白眼。“我都嫌不好吃了,你说她会喜欢吗?要不是肚子饿死了,我还不屑吃哩。”
常客A大受打击,哀怨地捧著被人嫌弃到不行的半包饼退到一旁。
“我的盐酥鸡是买给多多吃的,你怎么可以抢走?”常客B一脸愤恨地瞪著眼前高他半个头的陌生男子。
“对呀,我的巧克力也不是买给你吃的,你凭什么抢去吃?”常客C更是气恼,那可是连他自己也舍不得吃上一口的超贵巧克力,竟然被这个臭男人一下子就吃光光,他好心疼啊。
“因为我饿了。”军司的答案简洁有力,却让所有“受害者”气得想揍人。
“肚子饿就可以抢别人的东西吃吗?”损失最惨重的常客C开始跳脚。
“吃都吃了,你们想怎样?”强行吃了别人的“贡品”,军司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声音甚至比“受害者”还大,眼睛还恶狠狠地瞪著人哩。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没睡好跟肚子饿的时候,更是没人敢惹。但他很清楚他现在的坏心情跟睡眠和饥饿无关,而是被一个女人给气的,一个笑脸灿灿的白痴女人。
她没事干么对男人乱笑?牙齿白呀!
“嗄?”听到他蛮横无理的反问,众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到底是谁?”自从“花屋”开幕以来,常客C几乎天天准时来这里报到,这个态度嚣张的男人是三天前才出现的,每次来都看到他紧黏著花朵不放,但没人知道他是谁。
“我?”军司指著自己的鼻子,眼睛转了一圈,嘴角多了一抹诡笑,故意说了一个非常暧昧的答案。“我是她的同居人。”
“同居人?!”听到他的宣言,所有的男人一起惊呼,有志一同地全挤到柜台前,围著花朵追问:“多多,他说的是真的吗?”
“嗯,他就住在楼上,可是……”她还没说完,店内已经哀叫声连连──
“不会吧?”
“我不相信!”
“怎么可能?!”
“她都亲口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利用花朵脑筋不会转弯的个性,成功地耍了这班臭男人,军司笑得可贼了,挥手赶人。“全都回自己位子坐好,别在这里吵!”
把众人赶开,少了一群色狼环伺,空气新鲜多了,他的心情也跟著变好。
花朵纳闷地看著笑得一脸开怀的军司,不由得跟著露出笑容。
“笑什么笑?牙齿白呀!”看到她美丽的笑脸,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又马上变坏。“不要随便乱放电!”
“我哪有?”她一脸无辜。
“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对他们几个傻笑,还说没有。”他指证历历地反驳。
“开门做生意,当然要笑脸迎人啊。”这不是做生意的基本道理吗?
“就算你不笑,他们也会上门。”同是男人,他怎会看不出他们的心思?这些男客的目标全都是她!
花朵耸耸肩。“我虽然是这家咖啡馆的老板,可是我不会煮咖啡,几乎什么事都不用做,如果我的笑容可以让客人开心,那也很好,这表示我不是一无是处。”她的笑容藏著淡淡的自嘲。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你白痴啊!”军司的招牌吼声又出笼,而且这次是对著她的耳朵,吼得她耳膜轰隆隆作响。“你如果一无是处,这些人干么死缠著你不放?全台北市又不是只有你这家咖啡馆!”
她藏在心底的自卑,他看到了。虽然她藏得很深,但她任何细微的想法反应,都逃不过他锐利的眼。
“……谢谢。”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感动。
她知道不论自己做什么,家人们即使怀疑她的能力,都会给予最大的支持。她当然感谢家人无条件的支持,但这不是她最想要的。
她要的只是一个肯定的声音,就是这么简单。二十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肯定过她,第一个肯定她的人,就是他。
一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爱吼乱叫的粗人,但她知道,他的心思可能比任何人都还要细腻。
“谢什么。”俊脸猛地微红,军司有些窘地吼道:“我肚子饿了,陪我去找点吃的!”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他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嗄?多多竟然跟这个男的出去?!”店里的男客人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失望伤心。
花朵虽然脾气很好,也几乎算是有求必应,但唯一的例外就是她从不接受任何人的邀约,更不会丢下店不管,跟一个男人外出。
难道她跟那个男人真的是同居的关系?
“我不要~~啊~~”
“天哪~~”
一阵阵哀嚎声自“花屋”传出,凄惨得有如发生命案。
*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花朵从小被当成公主般宠爱保护,没有一个男人曾越过花家四大护法的关卡,更别说像这样拉住她的手不放,抽都抽不回来。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稳稳握住她的小手,热热麻麻的感觉不断透过两人交握的手传到她的心,让她的心口不断颤动,呼吸变得急促,有点不舒服。
“我不要。”军司的回答还是一贯的简洁有力,手上握得更紧。“不想放。”
她的手柔若无骨,细嫩滑腻,让人爱不释手,他怎么可能放开。
“你……”他这人好霸道喔!她又羞又恼,遇到这个无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再怎么反应迟钝,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们俩非亲非故,他这么拉著她的手在大街上走,不好吧?
“我怎样?”他满不在乎地笑著反问。“很无赖是吗?”
她一脸呆呆地瞪著他,眼底又多了几分崇拜。“哇……你怎么知道?”
“你……”这个小傻瓜,竟然真的在心里暗骂他无赖,而且还轻而易举被他套出来,让他哭笑不得。
不过,这个容易上当的小傻瓜,就跟她柔嫩的小手一样,让他有点上瘾了。
“你要这样一直握著我的手吗?可是好像有点不太方便欸……”看著两人紧握的手,种种预设状况涌上她甚少动用的大脑,让她眉头微拧。
“哪里不方便?”第一次看她脸上出现这号表情,他忍不住好奇是什么大事困扰她。
“比如说……上洗手间啊。”总不能牵著他一起进女厕吧?
听了她的“烦恼”,他欲哭无泪,没好气地回道:“你放心,到时候我绝不会跟著你的。”他又不是变态。
跟他交往过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嫌他不浪漫的,没想到这位小姐比他还糟,浪漫的“牵手”被她讲得像是上了“枷锁”,有这么惨吗?
“那就好。”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显然这个问题真的很困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