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腾有打电话回来吗?”一坐入餐厅,夏谋远的询问立即抛落。
“想也知道不可能。”
“玄之。”阮耘秀低声提醒坐在对面的小儿子,他大剌剌的回答极可能惹恼他父亲。她转向丈夫,婉转低道:“允腾在休假,没重要事不会打电话回来。”
“昨天婚礼没举行完就走人,难道他不用为自己不负责的行为道歉吗?”
“大哥要是真不负责,昨天的婚礼根本举行不了。”就算冒著被父亲骂,夏玄之也要替手足说话。昨晚大哥能待到婚宴结束前二十分钟才跷头,已是天大的奇迹。
“那他不说一声就连夜离开台北,更关掉手机是什么意思!”都还没去他的住处找他,玄之就收到他已出发到花莲的简讯,成何体统。
“是什么意思,爸应该比谁都清楚。”尽管收到母亲要他噤口的暗示,扒著稀饭的他仍旧小声咕哝。
大哥不迅速走人,难道等爸上门反悔允假决定,再跟他大吵一架?他会留简讯,是要安妈的心。
夏谋远刻著岁月痕迹的脸庞又凝肃几分。他当然清楚大儿子的回避心思,但这让习惯掌控一切的他不满。
“你等会儿和宣劭柔联络,看你大哥是不是真在花莲,住哪家旅馆。”夹菜到碗里,他边下命令。昨天他要宣劭柔留下手机号码。
“这样做不好吧!允腾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向来说到做到,你要是让玄之今天就问他的行踪,引起他的反弹,恐怕会让我们找不到人。”阮耘秀出声阻止。那孩子平时的压抑顺从全为息事宁人,不想与父亲争执,一旦逼得他忍无可忍,谋远只怕会失去这个儿子,由这次的联姻事件,他难道还看不透?
“你就会替他说话。”
“妈说的是事实。”声援母亲反惹来父亲凛厉的嗔视,夏玄之识相的改口,“帮腔不行,请教爸问题总行了吧。大哥的婚礼已经勉强举行完,接下来是否就等三个月后,对外宣布他和藤原千金离婚的消息?”
那个藤原亚奈八成早有意中人,才会放弃大哥这么出色的男人,发放离婚消息正好还大哥婚姻自由。
怎奈他父亲却说──“这桩婚事不会以离婚收场,藤原冈治表示会积极寻找他女儿,找到就会带来交给允腾。”
夏氏与藤原两大集团的跨国合作,是他早已计画好的蓝图,这场联姻自有维持的必要。
也正因为藤原冈治瞒到婚礼开始前才告知他女儿逃婚,对他做主找人充当新娘并无话说,而对于他未能及时赶回台湾主持婚礼,则以他被重大合作案绊在国外加以掩饰。
“吃饱你就到公司,允腾不在,你这个总经理给我用心点。”比起被他钦定集团接班人的大儿子,玄之要磨练的地方还很多。
“知道了。”低应著,他将视线望向母亲。大哥要是知道爸仍硬要藤原亚奈当夏家的长媳,不晓得会如何大发雷霆。
读出他眼里的忧虑,阮耘秀微摇头示意他别提起这事,免得他爸又做出什么不利允腾的决定。她只希望允腾在争取来的假期里好好散心,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蒙眬的睡意中,宣劭柔听见断断续续的喊声。
“喂,醒醒,宣劭柔。”
好吵,是谁在喊她?
“有没有听见?别睡了,起来。”干扰的声音不罢休的侵占她的耳膜,一只大手跟著轻拍上她的小脸,加入唤醒她的行列。
密长眼睫终于张开,一张好看的俊酷脸庞映入她惺忪的睡眼。这张脸是……
“夏允腾”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她惊呼的由枕中翻坐起来,“你怎么会在我的住处?”
之前她作了自己成为另类后备新娘的梦,暗自庆幸昨夜的一切原来是梦,怎知一觉醒来床畔就站著俊傥非凡的新郎──夏允腾。
“你还在睡。”双手环胸,他凉凉的俯视她。这个会赖床的小女人还没醒?
小脑袋随著他的低问回想,总算记起昨天他载她回到花莲已是半夜,他原欲投宿旅馆,是她心软让他在她的租屋处暂住一晚。
“我想起来了啦。可是你应该在客房,怎会跑进我房里?”她窘促的下床,头一回遇上一早起来身边出现个男人的别扭情形。
他静静的看著她,她身上穿著向他借的那套米白色休闲服,昨晚他没注意看,现在才发觉她折起过长的衣袖与裤管,有点滑稽,却又有点……可爱。加上她长发披肩,素颜却更显清纯的模样,他竟觉得他的衣服很适合她。
发觉他打量的视线,宣劭柔揪著衣摆,尴尬解释,“昨天回来太累,卸完妆我提不起劲沐浴,打算早上再盥洗,所以才没换下衣服。”
他不会讥笑她是个邋遢的女人吧?
“我肚子饿了。”他天外飞来一句。
“嗄?”
“我肚子饿了,你要准备什么给我吃?”
愣眨两下眼,她终于弄懂状况。“你进我房里叫我起床,就是要我弄东西给你吃?”
“这是你家,早餐当然由你准备,我一饿脾气就会变差,你再拖下去,待会儿我吼人你可别怪我。”他的浓眉愈皱愈紧。平常他有成堆忙不完的工作,三餐几乎全在公司解决,知道他不能饿的脾性,他的特助总会适时准备食物到他办公室。昨天他没吃什么东西,早上肚子特别饿,很自然就想到找她解决民生问题。
“哪有这样的,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得负责你的早餐?”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总之赶快进厨房弄吃的就对了。”拿过吊衣架上一件薄外套披上她的肩头,他不由分说的环著她离开房间,现在没什么事比填饱他的肚子重要。
人都被“绑架”了,宣劭柔只能进厨房为他张罗吃的,简单的做些炒面与培根加蛋三明治。当她倒好给他的柳橙汁与自己要喝的牛奶,坐在餐桌前的他已将一盘炒面解决大半。
幸好他不挑食,否则他也许会把厨房烧了。
落坐他对面喝著牛奶,她不禁纳闷,昨天她好像听说他是夏氏集团的副总裁,此刻就算他大口吃东西也照样好看,这样一个家世与相貌均优越的男人,他的准新娘为何会落跑?
“你肚子饿除了会吼人,是不是还会踹人?”他的未婚妻受不了,所以逃婚?
“你当我暴力狂。”他头也没抬的回答。饿过头,他仅会交代特助和玄之“加倍”工作,让他们叫苦连天。
“那你还有什么坏习惯?”
“什么意思?”
“不然为什么──”
为什么你未婚妻悔婚不嫁你?到口的疑问她及时煞住,没忘记昨晚提到他未婚妻时他愤然的低吼,此时问他这种敏感问题,无异是另一次的残忍伤害。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耸肩带过,她拈了块三明治吃。
夏允腾微抬眼看她,总觉得答案不仅她好奇这么简单。
“在花莲这段时间你打算住哪里?”禁忌话题不能谈,这个问题有必要一问。“我是可以分租你房间,但我爸妈知道后会很麻烦。”
“我没打算赖住在你这里,随便一间旅馆都能投宿,若不巧遇见熟人,追问起你这个新娘,我会视情况应付,不会逢人就拉你出面。”吃完炒面,他抽面纸拭嘴,无所谓的述说打算,其实昨晚他就有意找住的地方。
这该是她乐意听到的回答,可她却奇异的感到他话里的孤单,胸口一窒,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这样吧,我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租了间店面,经营咖啡馆生意,前几天房东要出租楼上的房子,如果你有意愿,我帮你问问房子租出去没。”再怎么说,旅馆毕竟不是个疗情伤的好地方。
“你经营咖啡馆?”
她巧笑点头。“我一直认为有间咖啡馆是很浪漫的事,前年决定完成这份浪漫,于是开了家‘随缘咖啡馆’。”
喝口果汁,夏允腾俊酷的泼她冷水,“不过就是喝咖啡的地方,哪里浪漫。”
娇笑冻在唇边,她拿杏眼瞪他,“你绝对不是个浪漫的男人。”说不定他就是不肯陪未婚妻到感觉美、气氛佳的咖啡馆谈情说爱,才被判出局。
性感唇畔淡勾著自嘲的纹路轻嗤,“当你每天像陀螺一样被逼著从早忙到晚,我看你有什么心情耍浪漫。”
对喔,昨天夏谋远原本只批准他一星期的假就要他回公司,他肩上的责任似乎很重。
是他太优秀,或他父亲对他的要求太严苛,即使他面临新娘缺席的重大打击,仍要他与后备新娘完成婚礼,只给他少少的时间舔舐情殇。
他过得不快乐吗?那双深邃中隐现忧郁的瞳眸,不知为何让她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仿佛心里藏了什么秘密。
“你好复杂。”心里的疑问如涟漪扩散,她蹙眉冒出这么一句。她从不会好奇研究他人隐私,唯独他令她问号四起,可见他是个多难懂复杂的人。
“说什么?不要讲我听不懂的话。”他没跟她客气的伸指弹她眉心。突然露出像小狗一样的困惑眼神瞅他老半天,还迸出莫名其妙的评论,她才奇怪。
“厚,你说谎,还说不是暴力狂……啊!你到底要不要租房子啦?”低嗔到一半见他又朝她伸过手,她低叫的抓住他的手,转问之前被打断的话题。他弹人会痛耶,还想欺负她一次?
“如果那位房东愿意租,我OK。”话落,他用另一只手拿过一块三明治,若无其事的问:“我要追加我的早餐,你抓我的手做什么?”
一愣,宣劭柔红著脸松开他的手,很怀疑这个复杂难懂的男人,先前真的不是想再弹她额头。
随她又拿小狗般无辜困惑的水灵大眼觑他,夏允腾像没事人般大啖三明治。也许是饱足感带来的好心情,他意外发现捉弄这个硬要把他贴上暴力狂标签的女人,感觉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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