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软软地听从他的吩咐。
凿挖着、凿挖着,很快地,石壁就被众人凿开,在石壁坍倒下时,湖水涌入,众人只来得及马上深吸一口气,便沈入水中。前方由四名皇家侍卫负责开道,阙竞天与江丝绮在中间,两人的左右及后头皆有侍卫保护,所有人动作一致,拚命向上游。不会泅水的老矿工则由一名皇家侍卫负责带领,紧紧跟随着大家。
众人努力游向光源处,冲破水面,时已月上中天,众人见到皎洁的月光,嘴角不禁噙着微笑,游向岸边。
先行上岸的皇家侍卫警戒防备,阙竞天抱着江丝绮随后上岸,其余人仍旧整齐划一地守在阙竞天身边,不敢松懈下来。
「丝绮,妳还好吗?」上岸后,阙竞天首要关心的就是她的情况。
「很好。」冰凉的湖水使她全身颤抖,她不想他担心,轻颔首。
「妳这个傻瓜,都冷成这样,还说很好。」他叹了口气,更加心疼。
「我真的没事。」她的声音破碎,小声抗议。
「你救了本王及众人的性命,本王要好好答谢你。」阙竞天急着带她回去让大夫诊治,但在回去之前,得好好答谢老矿工才行,他转身望着一样湿淋淋的老矿工。
「能助大王与诸位官爷一臂之力是小人的荣幸,况且这回是集结大家的力量才有办法离开,小人愧不敢当。」老矿工害羞得不敢接受阙竞天的答谢。
「大家皆有功在身是事实,你也就别跟本王推辞了。你随本王一块儿回『松涛别馆』,本王要奖赏你。」阙竞天不许老矿工再谦虚,要老矿工与他们一道儿走。
「谢大王!」老矿工不再推辞,感谢他的恩赐。
于是,逃出生天的众人在黑夜中悄然无声地疾行回「松涛别馆」,他们暂时不声张,就是想让设下陷阱的人误以为他们已死在坑道中,以免节外生枝,延缓他们回到「松涛别馆」让大夫诊治江丝绮的速度。待阙竞天一行人平安顺利地回到别馆后,会另行派人前来通知还在坑道寻找他们踪影的勇武将军等人。
深夜里的「松涛别馆」戒备森严、寂静无声。已让大夫诊治过,服下汤药的江丝绮全身柔若无骨地倚在阙竞天怀中,两人共同躺在床榻上。她已亲眼确定陈坚虽负伤,但并无大碍,只是她在「栖风矿山」受到太大的惊吓,心魂未定,以至于现下还不敢闭上眼睡觉,担心一旦闭上眼再醒来,会发现这全都是场美丽的梦境,其实她还独自被困在坑道中,饱受幽闭恐惧症与气喘发作的两相折磨。
「怎么不睡?还感到害怕吗?」阙竞天心疼地望着她瞪得老大、透露着惊恐的双眸,怀抱着她的双臂用力圈住她,想将自身的力量传递给她。
「我不累,不想睡,你累了先睡没关系。」她摇首,不否认恐惧仍笼罩在心头。
「本王也不累。」阙竞天不愿任她独自一人恐慌,不管多晚、不管要花费几天才能够平息她内心的恐惧,他都愿意陪她。
「那……陪我说说话好吗?」她需要有声音陪伴。
「好。」阙竞天轻抚她的背脊,让她放轻松。
「我的病……从出生就有了。」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对他道出她的过去。
阙竞天静静听着,并不打断她的话,大夫诊治她过后,低声向他禀告,也说她的病根子是小时候就带在身上了,需得多加注意。目前除了得定时让她服用汤药外,也要留意她的情绪变化、周遭保持洁净与天候转变,别让土尘、寒气侵害到她,就不会有事,言下之意,她身上的病根子无法根治。他决定明日一早便带她启程回白玉城,让御医再为她重新诊断,开立更好的药方,避免她再次发病。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我爹娘不要我,在我刚出生时,他们就把我遗弃了,我被他们遗弃在像风国的驿站的地方,我们那里的驿站有可以让人放行李、物品的柜子,他们悄悄把我丢弃在里头……许是刚出生的我想要求生,所以在柜子里哭泣,外头的人本以为是野猫被锁在柜子里头,等他们撬开一看,才赫然发现竟是个小婴儿。」她聆听着他的心跳,自嘲一笑,心头满是苦涩酸楚。
阙竞天听着她诉说悲伤的过去,听见她被遗弃在柜子时,全身猛地一僵,充满愤怒。他无法想象她的爹娘怎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倘若真不想要她,大可将她送给别人养,而不是像丢弃废物一样地将她丢弃在上锁的柜子中!他们根本就打算置她于死地,倘若她没有哭出声引起他人注意,早就死在里头了!他的心为她淌血、痛着。
「再加上,小时候被其它大孩子欺负,将我关在紧闭的衣柜中,以至于我从小就无法忍受待在黑暗之中,所以今天被绑到坑道深处,才会那样令我害怕、发病。」她握紧他的大掌,感受他的热度。
「后来是谁抚养妳?」他低哑着声问。莫怪她曾要求他,让她能在夜里到「春泽轩」过夜,原来全是因为黑暗会吞蚀她的勇气,想到这,他的心更加揪疼,恼怒自己为何不能早点明了她的恐惧,反而使她夜夜待在恐惧中,可恶!
「是江院长,她不仅抚养我,也抚养好多遭到爹娘遗弃的孩子,她就像我娘一样,对我很好很好。我在孤儿院和雪葵、甜甜相识,说来巧合,我们都在同一天遭到爹娘遗弃,所以后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像亲姊妹般相互扶持。」谈及雪葵和甜甜,她的嘴角便泛起温暖的微笑。
「在鹦鹉洲和妳相会的就是她们两人?」阙竞天忆起大臣曾说,她在鹦鹉洲和另外两名女子相会,猜想那两人就是她口中的雪葵与甜甜。
「对,就是她们。」
「妳们的感情那么好,那么妳待在风国时,会常常想到她们吗?」
「嗯,在江院长死后,我们仅有彼此,我们是彼此的依靠,当我寂寞沮丧时,就会想到她们。」
「现在呢?也想着她们?」
「现在没有刚来时想得那么严重。」小脸轻摩着他的胸膛,他低醇的嗓音如上好美酒,加上温柔抚触背脊的动作,使她慢慢镇定下来,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们一个在祈国,一个在沧浪国是吗?」他记得她曾经提过。
「嗯,雪葵是兽王的贵妃,甜甜是厉王的王后。那天时间太短,我来不及问她们兽王和厉王究竟是怎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吧?」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改向他打探他们的为人。
「他们是……一国之君。」阙竞天沈吟了会儿,说道。现下她的心神处于脆弱状态,随便一个刺激就会发病,他不能告诉她兽王是好色自大、阅女无数之徒;厉王则是不苟言笑之辈,曾被他雀屏中选的妃子皆悲惨横死,她若知情,肯定会为她的两位好姊妹担心,极可能再次发病,他不能冒这个险。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一国之君啊!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的为人处事,我不希望雪葵和甜甜过得不好。」她笑他说了等于没说。
「本王和他们不熟,所以无法公正评论。从以前,风国、祈国与沧浪国就为了争夺鹦鹉洲的所有权而僵持不下,也有过零星争战,三国是敌对关系,本王很难对他们有好感。」阙竞天笑着轻描淡写三国相互箝制的紧张关系。
「原来如此。」江丝绮轻喟一声,既然阙竞天都说他很难对兽王与厉王有公平的评断,那她就不再追问,以免他左右为难,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丝绮,本王知道妳和妳的好姊妹情同手足,可是本王有本王的立场,并不会因为妳和她们的好交情而改变立场,和祈国、沧浪国化一干戈为玉帛。」阙竞天郑重向她声明,身为一国之君,他得以黎民百姓的福祉为首要考虑,夺取鹦鹉洲所能增加的税收,可以使百姓生活更加富裕,他就得那么做。
「我知道。」江丝绮眉眼低敛,佯装已经不想再说服他放下成见,事实上她打算以退为进,日后再找更好的时机说服他。
「累了吗?」她的识大体、不吵不闹让他欣慰,亲了亲她苍白的额。
「有一点。」事实上她已经疲累不堪,随时都会睡着,但又怕闭上眼会恶梦再现,所以努力撑着。
「不要怕,本王会一直守在妳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他缩紧双臂,使她清楚感受到他有力的圈抱。
「我知道,但我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她轻声向他坦露心头的恐惧。
「怕什么?」他低问。
「怕这是一场美梦,怕我梦醒之后,你会不在我身边……我是不是好傻?」她的语气脆弱不已。
「的确是好傻,因为就算是神来,就算本王得徒步走过刀山火海才能拥有妳,都不能迫使本王离开妳。」她是他的心、他的灵魂,没有了她,他不过是一具空壳,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逼使他松开紧握住她的手。
「我好开心。」够了,有他这句话就已足够。她的双臂紧紧搂住他精瘦的腰杆。
「为了什么开心?」她唇角绝美的笑靥牵动了他的笑容。
「为了你在我身边。」他是她的幸福,就算她会在下一刻死去,对她而言,还是幸福。
「傻丫头。」他目光温柔,嘴角含笑,抚着她细长乌黑的秀发。
「只为你一个人傻不好吗?」她嘟翘着唇,在他怀中撒娇。
「当然好。」她爱娇的小动作,惹出他更多的呵疼怜爱。他真的是心甘情愿栽在这个小女人手上了,大臣们恐怕早已预料到结果会是如此,才会绘声绘影地说她是专门来勾引他的小妖女,还真是让他们给说中了,她是他的死穴,只要她遭受到一丁点伤害,对他而言都是椎心刺骨的剧痛。
「阙竞天,我爱你。」她眼儿弯弯,甜蜜蜜地说出爱语。
突来的爱语让阙竞天先是一愣,深邃黑眸旋即布满激动与狂喜,这时才赫然发现,原来他一直期待她说出这句话。
「妳病着。」他轻抚着她的脸颊,与她相互凝望,低叹。
江丝绮不解地望着他,她说爱他,和她病着有何关联?莫非她发病就不能说爱他?好奇怪的逻辑。
「妳病了,本王就只能紧紧拥抱妳,什么事都不能做……」看出她的纳闷,他声音低沈地为她解惑。
江丝绮的脑子「轰」的一声,柔软娇躯感受到他明显的昂挺,再蠢也懂了他话中的涵义为何,娇羞地酡红了脸,嗔了他一眼。
「所以妳安分点,乖乖闭上眼睛睡觉,明白吗?」他喜欢她娇嗔的模样,吻上她的朱唇,偷得香吻。
「该安分的人是你!」她哼了哼。
「本王若是太安分,妳独自一人岂不是会很无聊?」他同她打趣。
「讨厌,不跟你说了。」她白了他一眼,轻捶了下他的胸膛。
「好了,不跟妳说笑,睡吧!本王会一直陪伴着妳。明儿个一早,咱们就回白玉城,妳得好好休息才行。」他柔声哄着她。
「你不是来调查玉矿失窃及朝廷命官失踪、死亡一事吗?这么快就回宫?」她也没听他说有何进展,怎么说离开就离开?不会是她发病,使他改变了计划吧?她担忧望着他。
「已经彻查完毕,接下来本王另有计划,妳别担心。」阙竞天不愿再透露更多细节让她知道,她对贪狼国已经带有恐惧,让她知道更多,只是徒增她的惊惧而已,不如不说。
「嗯。」那些事属于国家朝政,不是她能理会干涉的,因此也就不再追问。
「睡吧。」他吻了吻她光裸的额。
「你陪我一块儿睡……」她舒服地倚着他,意识渐渐迷蒙,轻喃。
「好。」他微微一笑,看着她慢慢进入睡眠状态,直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一想到先前她困在坑道里濒死的模样,便教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他多希望能代她受苦,但是他没有办法,唯有希冀日后她能平安健康。拥着她,他的心方能感到踏实、安稳,曾经惊惶不安的情绪C慢平复下来,他的心贴着她的心,心音彼此相互唱和。
阙竞天放了心,亦慢慢入睡。奔波了一天,为她提心吊胆子一天,此时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不料,他才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江丝绮作恶梦的喃语惊叫声吵醒,她在睡梦中害怕哭泣,不断唤着他的名字,他心疼不已地将她摇醒,让惊惶失措的她确定他就在她身畔,她人已安全无虞,再将她搂得更紧,以唇吻干她的泪,以温柔的言语哄她再度入睡。如此反复,直到天大白,江丝绮才不再恶梦连连,安稳地蜷卧在他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