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好好教训瞿振纲那臭小子,他实在太目中无人了!”
瞿海涛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听到她喳呼地走进来,只瞄了她一眼,就继续看他的新闻节目。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振纲都跟我报告过了。”
人本就有私心,女儿亲,孙子也亲,但一个嫁出去了,生的孩子都是跟外人姓,可是瞿振纲不同,他再怎么说,都是瞿家的骨肉,瞿海涛就算疼女儿,也不愿意毕生心血落入外人手中。
而且,在心底,他其实是觉得对不起瞿振纲的。
上一代的错,却由他扛着,把他一个人放逐到国外,不闻不问,回台也总是偷偷回来办理签证居留事宜便离开,连陪他吃一顿像样的饭都不曾。
当年他答应媳妇,绝对不会偏袒瞿振纲,也不会让他进这个家门,要不是大孙子振堂出意外,媳妇提出让振纲回来接班,他就算有心,也不能主动开口。
瞿海涛当然知道媳妇的想法,她的目的无非就是不想让凤銮一家占了便宜。
说起来也不能怪媳妇要走这一步,实在是凤銮一家着实太贪得无厌了。
沈世一狼子野心,不断的把人安插进公司,几乎掌握住了所有净思颜医美集团的核心职位,就因为他们这一搞,净思颜医美最近两年,营运大有走下坡的趋势。
其实瞿振纲决定重整内部之后,就先和他讨论过了。
他说,黑名单上的人其实都不是真正的毒瘤,真正的毒瘤是那些拿着公司薪水却做着危害公司声誉与中饱私囊的人,那些毒瘤若不能去除,净思颜医美集团只会越来越败坏,直至有一天整个集团完全腐烂。
瞿海涛觉得,瞿振纲说得很有道理,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肯定会阻挠,因为所谓的毒瘤,可能还包含他的女婿和外孙。
或许,他一开始就清楚的,只是因为是亲人,所以一直动不了手,现在,他等于是把烫手山芋丢给了瞿振纲。
再次让那孩子受苦,他又于心何忍,他突然觉得自己得站出来说点话,不能再继续默不吭声了。
“是我授权给他的,既然要放手让他去做,就要彻底放手,除非他真做得不好,否则就不该绑住他的手脚。”
“爸!那小子太目中无人了,您不能放任他为所欲为啊!”瞿凤銮不悦地提高了音量,几乎是用吼的。
“怎么了?”一直在厨房听着的江春陵这才从厨房走出来关心。
本来她想隔山观虎斗,但她实在看不惯瞿凤銮那么盛气凌人,也怕瞿海涛被女儿影响,所以忍不住跳出来。
她有她的计划,不想让瞿凤銮一家打乱她的计划。
但瞿凤銮本来就大小姐脾气,从来也没把江春陵看在眼里,现在,更瞧不起她,“说好的,嫂子不能过问公司的事情,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插手。”
“我没想插手,只是希望你好好说话,爸毕竟是长辈,小姑你这样对他老人家大呼小叫的,未免太过于没礼貌。”
瞿凤銮受不了江春陵的指责,没好气的吼着,“还轮不到大嫂来教训我。”
“爸,吃水果。”江春陵没有继续和瞿凤銮缠斗,只是很端庄贤淑的叉了块水果递给瞿海涛。
女人的争强斗狠,用泼妇骂街似的方法是最愚蠢的,温良贤淑也是一种手段,这是江春陵和瞿凤銮不一样的地方。
但瞿海涛也不太吃江春陵那一套,因为,他知道江春陵那是笑里藏刀,如果她真的温良贤淑,当年也不会装得可怜兮兮的逼他把一个无辜孩子放逐到美国去。
说到底,那温良贤淑也是装出来的,在他还握有瞿家生计大权的情况下,不得不扮演出来的假象。
不管是女儿的无理取闹,还是媳妇的表里不一,他都不想再看。
“好了,我要去拜访老朋友了,这件事已经决定,谁也不用多说。”丢话,起身,瞿海涛举步往外走去。
瞿海涛一离开,屋内的气氛就更拧了,彷佛连气息里都有火药味。
江春陵笑笑地叉起一块水果,问着,“小姑吃水果吗?”
瞿凤銮连戏都不演,哼一声直接转身走人。
看着那气呼呼走掉的背影,江春陵笑得更深沉了。
这豪门恶斗的戏码才刚拉起序幕,虽然谁输谁赢是看个人本事,但她心底早有计划,目前一切都照着她的期盼在进行,对于这场比赛是否能够胜出,她是非常有把握的。
夜幕低垂,俯瞰台北街景,街道上看起来分外热闹,但是在这高楼里,却安静得连一点蚊蝇之声也听不见。
这是瞿振纲的住处。
知道要回台湾时,他就拜托王强帮他找了这间房子。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和瞿家人共住一个屋檐下,哪怕那屋子里有他的血缘至亲,但长年累月不曾互动,感情其实是很生疏的。
也因为这样,他的祖父没有勉强他搬进那个屋子,当然,更可能是顾忌到江春陵的心情。
就算是江春陵提议让他回来的,但,他毕竟是一个污点,他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江春陵,她被丈夫背叛的事实。
一个人住,他却不真的孤单寂寞。
墙上有个特大号液晶萤幕,可以直接做视讯,即使下了班,他还是很忙碌。
净思颜医美目前都是沈世一那家人的人马,所以他在准备回国之前,就开始安排自己的工作团队。
至少他得确定在执行工作进度时,不被那家人扯后腿。
所以,他从世界各地物色了不少人才,虽然都很年轻,但是专业程度够,又有冲劲,这些人才里有专攻保养品开发的,有专攻业务行销的,也有专攻财务的。
现在,这些人都在线上,逐一的跟他报告目前的工作状况。
这些人在他回国以前,就已经悄悄的安插进了集团的各个部门,在淘汰掉那些不适任的毒瘤之后,就要让其担任要职。
为了这个计划,他其实已经布局许久,虽说原打算自己未来不会继承净思颜医美,但他仍花了许多心思栽培自己的人手。
那是因为他知道,瞿凤銮一家仗着是家族事业,又仗着他祖父的心慈手软,在背地里胡搞瞎搞——这些讯息都是王强偷偷告诉他的。
所以他私底下栽培这一群人,然后为了防止有人察觉,就让他们以正常管道进入公司就职,他的用意本不在于争夺权利,只是悄悄的帮公司换血,以防他祖父的一生心血莫名被毁掉。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群人现在反而变成了他在公司站稳脚步的基石与助力。
佐藤胜一是台日混血,父亲是日本人,在美国学的是化工,专攻保养品开发,拿过不少开发专利,几家医美保养品大厂都想聘用他,可他只认一个主,那就是瞿振纲,因为瞿振纲在他高三时就认识了,当年他们是邻居,原本只是点头之交,后来佐藤胜一因为家里突然遭逢变故,差点连大学都念不下去,结果是瞿振纲帮他付了几年的大学学费,从此他就发誓,只要瞿振纲有任何需要,他一定赴汤蹈火。
所以瞿振纲一提及让他到台湾来,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杨真英是瞿振纲高中的学弟,以前像个混混,他和瞿振纲几乎可以说是打架打出感情来的,一开始,他们看彼此不顺眼,杨真英觉得瞿振纲是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所以自以为是地认定瞿振纲看不起他;瞿振纲觉得杨真英不学无术,只会欺负弱小,也确实看不起他这一点。
但有一回,杨真英在校外被围殴,恰巧被瞿振纲碰见,基于学长学弟的情谊,瞿振纲和几个朋友一起出手救了杨真英,从此让杨真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也让杨真英下定决心要追随瞿振纲。
那之后,瞿振纲让他做什么,他从不说个不字,瞿振纲要他认真读书,他就真的认真读书,后来意外的读出了兴趣,学精了行销学的三寸不烂之舌,并把那门功夫发扬光大到极致,成了很有潜力的业务高手。
另一个,就是瞿振纲的同校学妹柯涵颖,她是经济和财政双学士,她从大学时期就很喜欢瞿振纲,虽然一直苦追无果,却始终不放弃,甚至愿意一直当瞿振纲背后的女人,某次在瞿振纲的酒吧里听到他和其他人的计划之后,就自告奋勇提议要进净思颜医美的财务部门,当然此刻也如愿进入了,而且一进入就当上核心干部,目前位居净思颜医美集团的财务经理之职。
另外还有其他几人,瞿振纲认为,不管是螺帽还是螺丝钉,都是一样重要的,一个好的团队是需要各种人才才组得起来的,单凭一己之力,成就不了大事,所以后来他又陆续安排人进入公司各个部门。
从一开始,他们就这样,固定时间向他视讯报告净思颜医美内部所发生的大小事情。
据佐藤胜一的观察,之前有几样开发部开发出来的产品,原物料在价格和比例上都报高了,但实际上,做出的产品却没有相应的效果,所以有人就怀疑原物料成分是否被动了手脚。
但只要有人提出疑问,那人马上就会被安上某些罪名而被迫离职,从那之后,开发部人员怕自己被做掉,大家都不敢乱说话,那些事情也就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因为在公司里,他们从来没有过互动,私底下也总是这样以视讯进行商讨会议,所以,工作能力强的他们很快就获得了沈世一和沈嘉亦的信任,也更容易打探到一些不为一般小职员们所知道的秘密。
“好了,继续盯住。”
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要一举拔除毒瘤,还得更多实质的证据,战争才刚刚开始。
做轮值工作其实是很孤单的,因为众人皆睡我独醒,尤其是当大楼保全,得假装很有胆量的巡视各个楼层,但,通常这工作也是公司里最被忽视的一个部门,所以有时候保全员的情绪也会比较低落,尤其是在上夜班的时候,许多人都会显得无精打采。
为了让大家有精神工作,有时要上班之前,刘若钧会采买一些食物带到保全课,不管是要上班的、还是准备下班的,都能饱餐一顿。
她观察过,或许是因为食物填补了某些心灵上的空虚感,所以吃饱饭的人,表情看起来都会比较幸福。
今晚上班前,她特地去买了网路上很夯的一家烧烤店的烧烤,然后带到保全课给正在上班和准备下班的同事果腹。
虽然保全课看起来是公司里最容易被忽视的一个部门,但因为具有危险性,相对福利也比其他部门好。
每个月最少会有八天假期,有责任津贴,有三节奖金,除了一切按照劳基法,公司三节奖金都比其他公司来得高,还没硬性规定上班不许吃东西。
这该归功于保全课比较隐蔽,算是个三不管地带,平常也不会有主管来查勤,除了上班不得喝酒、抽烟、睡觉,其他倒是挺随兴的。
大伙看到她拎着消夜来,马上一窝蜂冲过来接走她手上的食物,还很谄媚的说:“组长,这种粗活您以后叫我做就行了,只要您一通电话,小的马上飞奔过去当挑夫。”
说话的是保全课的老么程雅仁,虽然比刘若钧早入公司,但因为年纪最小,所以大家都叫他老么,他最爱搞笑,是保全课的开心果。
他常挂保证,有他在,绝对不冷场。
“真狗腿,组长,下次您打电话叫他当挑夫,顺便叫他买单。”说话的是魏顺长,是比较资深的老保全,再过两年就要准备退休了,他老觉得程雅仁太滑头,怕他上班会误事,所以总是盯他盯得特别勤。
通常白天班和中班会有三名保全人员,晚班则多加了一个,因为是交接班的时间点,所以这会儿保全课里面就有足足七个人,非常热闹。
一群人嘻嘻哈哈吃吃喝喝准备交接,谁也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会出现访客,而且这名访客还是一个身分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
结果,所有人的动作停顿了,有人一只鸡翅咬在嘴巴上,有人喝饮料被呛到了,还有人连忙把手上的食物往后面一丢,假装啥事也没做。
明明没人规定保全课上班不准吃吃喝喝,但这会儿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做了亏心事那般心虚。
“执行长……您怎么来了?”手上唯一没东西的人就是刘若钧,而且这儿她是头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第一次见面,是在半夜,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大早,现在,也是入夜了,早过了下班时间很久很久,这上司肯定是个工作狂,否则怎么解释他这时间还在这呢?
怪的是,人家刚要上班的都开始打哈欠了,这人依然精神抖擞的,帅气丝毫不减分毫,光一个眼神就让人很难招架。
这花痴病原来是不会随着时间消散,只会越来越严重啊。
刘若钧真没对哪个男人这么在意过,所以感觉很别扭,眼光第一次不敢直视人,这可是犯了一个练武者的大忌。
练武者首重专注力,想要在武术上出奇制胜,就得要对敌手观察入微,所以眼神要沉稳,绝对不可闪烁。
可现在她发觉自己竟然不敢直视瞿振纲,若他是敌手,那么她肯定要输到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