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看着练拳室天花板上旋转着的三叶电扇,它单调的旋转着,一点都不觉得人生无趣。
额头的汗流到眼睛里,盐分刺激得眼睛一痛,花毓抬起手把汗抹去。
他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自由搏击的了,好像是在得知妹妹花暖暖被已经是他妹夫的麦斯?艾朗“拐走”,宣布要走进结婚礼堂那时候。
那时候他跟双胞胎弟弟花廷跟花丞,轮流给麦斯“好看”,身为“爱妹一族”的成员之一,他怎么也要会一会敢将他亲爱的妹妹拐走的男人。
他跟两位双胞胎弟弟从小就练跆拳,后来读书课业压力较重便懈怠了,开始从事律师工作后更不用说,整天忙到昏天暗地,手脚都生锈了,跟麦斯一场输不得的架打下来,要不是对方礼让,他恐怕会输得很惨。
从那天开始,他硬是从自己忙碌的工作当中挤出时间,将过去荒废的功夫练了回来,之后他还学了自由搏击,两者并进,是健身更是防身。
这个习惯持续到现在,如今他只要感到心烦意乱,或是遇到工作瓶颈、想不透的时候,就会到练拳室发泄,打完拳、流了一身的汗,脑子里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了,只是他今天发狠的打了两个小时的拳,打完了却还是觉得心口空荡荡的。
唉……花毓苦笑,说他是因为抓到姚晓菁偷情而心情郁闷那倒不是,原因是出在姚晓菁那一番话。
她说,交往三年他却没有更进一步跟她发生亲密关系,是她找别的男人上床的主要因素。
身为一个男人,身心都健全健康的男人,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
但他对姚晓菁真的没有更进一步的欲望,就算是很亲密的拥吻,拥吻之后仍然没有办法燃起他心头的欲火。
花毓很懊恼也很挫折,他忖度着,他这算不算是情爱无感症候群?
想起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初恋,是他大学时期的法律系学妹,学妹温柔可爱,性子完全是自家妹妹花暖暖的翻版,就只是容貌上比妹妹较差些。
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学妹,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爱得小心又害羞,在交往的头一年,他们最亲密的举动只有手牵手。
一年过后,学妹率先鼓起勇气献吻,花前月下,就在女生宿舍前……当时他也是满心激动……的吐了!
对,他吐了!
当学妹粉红色、微嘟的双唇凑近他时,他的心莫名地跳快好几拍,可接着他竟闻到一股像是屍体腐败的味道,那味道实在太恶心了,害他一时忍不住发出干呕声,紧接着他推开学妹,抱着肚子吐了出来……
当下学妹紧张到哭了,他很是狼狈,勉强露出苦笑跟学妹解释他可能是晚餐吃坏肚子,要学妹赶紧回宿舍,自己会回租屋处休息。
学妹当晚还打电话关心他,问他有好一点了吗?但其实在学妹离开后,他恶心的状况就消失了。
他当时很困惑,那股恶心的味道到底从何而来,却始终没有想出答案来。
不过很快的,当学妹第二次主动献吻时,同样的恶心感再度来袭,他再次出现那莫名又残酷的排斥,他又吐了。
现实是悲惨的,这一回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学妹哭着跑开,隔天就肿着眼睛跟他提出分手。
他认了,没说任何挽留的话。他该说什么呢?说他不是故意的,是他身体很自然的反应,喔,那很伤人的。
于是他甜蜜又带着悲惨的初恋就此画上句点。
法律系的课业是很繁重的,他没有时间去哀悼已经失去的初恋,也没有时间去发展新的恋情,虽然这期间跟他告白、表达爱慕之意的学姊、学妹、女同学非常之多,他的桃花却没有再开过一朵。
直到大三那年被好友硬拉去参加联谊,认识了同校医学系的女生,对方是个智慧跟美貌兼得的女人,她成为他的第二任女友。
他们交往半年后第一次亲吻,他心里忐忑不安,很怕重演初恋时的惨状,但值得高兴的是,那般惨烈的情形并没有发生,他们分享了亲密的拥吻,而这也是他的初吻。
之后又过了半年,亲密关系发展到床上,本以为没有问题了,步骤也进行到彼此都坦诚相见,他却闻到女友身上传来恶臭。
这一回像是鱼腥味,很令人倒胃口,他直接吐了女友一身,顿时,在这一年当中所培养出来的感情没了……
再次重申,法律系的课业是很繁重的,尤其快毕业时还有执照要考,他自是无心去哀悼那逝去恋情。
花毓很优秀,大学毕业那年就考到律师证照,但他的野心跟目标不只是这样,他试着让自己更加强大。
他申请到日本东京大学法学硕士班,他的第三任女友是日本人,长相甜美,个性也颇可人。
日本女生向来主动,就连追求都是女方比较积极,他们很快就接吻、拥抱,进展到上床时,算一算交往大概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女友把他灌醉……对,没错,她的酒量比他好太多了,一切都还满顺利的,气氛也不错,而花毓并没有完全醉倒,只是趁着酒意将情欲给激发出来,可结果……
下场一样是分手……喔,不,是被甩。
他确确实实的被日本女友给甩了,因为在床上的他,任凭女友使出浑身解数,含吻舔弄样样都来,他却始终没有办法硬起来。
日本女友说的很直白,她不要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男友。
唉,真惨。
随着第三段恋情很快的结束,花毓也没了心思去寻找下一段恋情,于是他努力于课业上,在取得东京大学法律硕士学位后回到台湾,先是到大型法律事务所累积经验值,之后跟两名志同道合但分属不同事务所的好友出来创业,成立“法禹律师事务所”。
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有毛病,他在留学回国后曾安排了精密的检查,所有检查数据显示他的身体是正常的,这表示他在那方面没有问题,那他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跟姚晓菁认识交往其实不在他预期中,只是看着亲爱的妹妹跟弟弟都已经结婚,还有了可爱的小baby,让他生出想拥有一个家的念头。
别看他事业心很重,其实他很渴望走进婚姻里头的。
他渴望拥有自己的家庭,有个贤慧温柔、照顾家人的老婆,再同她生几个可爱的小孩,他则努力工作守护这个家。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连恋爱都谈不了,哪来的婚姻跟家庭?
花毓躺在地板上很久很久……久到身上的汗都快要被电风扇给吹干了,这才起身去淋浴。
走出练拳室,迎着夜风,花毓自嘲地笑了笑,结束第四段恋情,今年的他已满三十四岁,至于下一段恋情呢?
花毓仰天,无语啊。
一年后。
法禹律师事务所位于敦化北路一栋商办大楼中,所属楼层是十一至十三楼,员工约一百二十人左右,在北部地区算是中大型的律师事务所。
法禹在业界名号不小,主要是因为它的合夥人——范姜珣、甯子漮、花毓,这三名律师在业界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谁都没想到,三个效力于不同事务所的律师会合开新事务所,而且看似都很强势也非常有能力的三人竟然可以合作无间,在短短几年内将法禹一举推向颠峰。
花毓下午两点时才进到事务所里面,他脱下西装外套,要秘书送杯咖啡进来。
他才刚结束一场官司从法院回来,午餐是助理买的三明治,可以填肚子却止不了饥饿,所以他让另外一个秘书到外头去帮他买吃的回来。
“什么都好,能够迅速填饱肚子的。”他交代。
干律师这行,突然忙起来是真的满糟蹋自己的,花毓心忖。
今天这场官司赢了,接下来没什么大案子,他倒是可以悠闲一阵子,如果走得开,他应该到某个岛国度个假才是。
正当花毓躺靠在自己的豪华办公椅上,闭上眼睛想稍做休息时,有人走了进来,他闻到了咖啡香,以为是秘书送咖啡进来。
“放着就好。”他闭着眼睛说。
“恭喜,又做了件大案子。”说话的不是秘书,而是另外一个合夥人甯子漮.
花毓听到不是秘书的声音后睁开眼睛,甯子漮两手各勾着杯咖啡,笑得一派悠闲,看来是拦截秘书的咖啡,特地进来找他聊天的。
花毓从办公椅上坐起来,伸手跟甯子漮要咖啡。
“很累?”
花毓白他一眼,“让我休息?”
“不行,我有话要跟你说。”
“很重要?”
甯子漮偏过头,想了一秒,点头道:“很重要。”
花毓无声地叹了口气,坐直身体,拿起咖啡先喝掉大半杯才放下。“你说吧。”
甯子漮一点都没有打扰到人的内疚。
“我说你跟姚晓菁分手也一年多了吧,怎么都不见你再交往新对象?”
“我又不是你,宁滥勿缺。”
甯子漮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被说宁滥勿缺,反倒还挺得意的,“像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燕瘦环肥,什么样的女人都交往过,人生嘛,本来就该多看、多听、多体验……”
花毓嘴角抽了两下,不亏是律师,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把自己的花心说得理所当然,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的花心恐怕都可以让世界和平了。
“好吧,请你讲重点。”律师的钟点是很贵的。
甯子漮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下,“我最近刚认识了个小女人,漂亮又可爱,今年才二十二岁而已,整个人青春到不行……”
在花毓犀利的注视下,甯子漮赶紧打住夸奖小女友的话语,转向重点。
“她前晚带我去了一间命理馆,说是朋友间口耳相传介绍的。我陪她去算命,命理馆的女主人虽然看起来很诡异,不过很神奇,说的倒是挺准确的。怎样,你有没有兴趣?”
“你叫我去……算命?”花毓觉得很不可思议。堂堂一个大律师,最讲究的就是证据,子漮怎么会相信算命那种毫无根据的东西,而且还推荐他去?
甯子漮点点头,“去算算看吧,你的爱情路说起来还真的挺不顺的,今年都已经三十五岁了,你又不是我,抱着不婚主义,真想结婚的话还不加把劲。”
甯子漮跟花毓是多年好友,他们在大学时期虽然不同校,但彼此早就认识,后来花毓到日本读书,甯子漮则到了英国,返国后在不同的律师事务所工作,但他们一直都有联系,而花毓一路走来始终坎坷的爱情路,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而且他还知道花毓跟他不同,花毓很向往走进婚姻里头。
听到甯子漮这么说,花毓倒是沉默了,细细思考起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甯子漮见状也没有再打扰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
“我把名片留下,你若想通了,就抽空去一趟,反正算个命而已,又没人强迫你得信,信不信还是得看你自己,不是吗?”说完,甯子漮就离开了。
花毓拿起他留下的名片翻看着,紫色系的名片,底色倒是衬托出几分神秘,上头印着一个Q版的人形,脸上覆着薄纱,捧着一颗水晶球,名片的右下角写着——晶晶命理馆,还有网址,就这样。
去?还是不去呢?
坦白说,他还真的有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