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她年代来说,已是一堆白骨的男人,先不论两人之间相隔几百年的时空,光是她此时男儿身的装扮,要有个什么,那还真是糟呀!
何况她只是“到此一游”,找到要找的人,还是得回到自己的世界,不可能为他留下。
她来得突然,也希望走得洒脱,最好是低调再低调,什么人也不沾染。
“唉,他怎么会对我感兴趣呢……”百思不得其解。
当务之急是赶快找着小豆子,早点回家,其他事能避就进,想多了只是给自个找麻烦。
只是,她心跳得这么快是怎么一回事?
抚抚双颊,竟有点烫手,这……不会是发烧吧!
还是事实上她有些……心动?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她必须把持住自己的心,不让它蠢蠢欲动。
边走边思考的夏弄潮拚命告诫自己,不该有感情的牵绊,可那道想从心头排除的人影却益发清晰,盘桓不去地占据她所有思绪。
不自觉地,脚步越走越慢,即使有人从面前经过,笑着和她寒喔问候,她也心不在焉的往前走,好似没瞧见人一般。
蓦地,额头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惨叫一声,连忙伸手护头,一颗掉落的核桃壳在她脚边滚动。
“谁?!谁用暗器偷袭我,快报上你的名来。”好疼呀!准肿成包。
揉着发疼玉额,她抬眸一瞧,愕然一讶眼前陌生的林园造景,几株玉兰悄然吐露芬芳,一棵参天巨树遮住头顶阳光。
但是奇怪得很,平时人来人往的大宅院,此时却不见半个人,感觉有几分秋天落叶凋零的萧瑟戚,冷冷清清地带来寒意。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先前没来过……等等,那里有幢楼高三层的楼阁,高挂的门区写着云起阁……咦!云起阁?!
那不是关着牟青阳的华丽牢房?
“外面说话的人是谁,你是新来的对不对,我命令你立刻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门窗紧闭的二楼,传来极其不满的男童声,他扳动着打死的格子窗,嘎咬嘎咬的声音十分刺耳。
“请人帮忙要有礼貌,这么不耐烦,谁肯伸出援手。”就算有心也会被他气走,抽手不理这个欠管教的臭小鬼。
“少罗唆,别跟我说大道理,我不听也不想听,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你们不能关我一辈子。”他叫囊着,更加用力摇晃窗棂。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我手上没钥匙,想帮你也使不上劲,不如我们来聊聊天,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被关在屋里。”听他的语气不像是痴儿,反倒伶俐得很,肯定是个教人头疼的鬼灵精。
他不快的大喊,“有什么好聊的,钥匙在傅嬷嬷身上,她都别在裤腰带,你走近一扯就落入你手上,她又老又痴肥,绝对追不上你。”
咳!居然叫她当小偷。“你怎么不自己去抢,我虽然没多少出息,可也不是当贼的科,偷鸡摸狗的事我做不来。”
“叫你做你就去做,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以后牟府的家产有一半是我的,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一定把你卖给人口牙子,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亲娘。”他学人发狠地叫嚣。
其实他不只一次想从满脸苦瓜的老奶娘那儿偷来钥匙,可是她精得像背后长眼睛似的,偷不着,他只好找机会看能不能脱逃,可她每回一来,身后都带了两个粗手婆子守在门口,他一想溜走,两尊大门神便往门前一站,挡住他的去路。
他逃了又逃,但每一次都被捉回来,最后那些人心一横,干脆把他关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屋子里。
“我的确不知情,你忘了我是新来的,对府里的规矩了解得不够透彻。”她故意逗他。
“你是笨蛋呀!除了我二叔,谁敢大声地说要分走一半的财产,我是牟府小少爷,你要听我差遣的小主人。”他气得直恼怒遇到个二愣子。
夏弄潮假装忧然大悟地俄了一声。“原来是小少爷呀!我常听其他人说你疯得很彻底。”
“我没有疯,是他们胡说,我才不是胡言乱语的傻子,我、我想回家不行吗?我的家不在这里……”他说着声音转弱带哽咽。
“那你家在什么地方?”她的心跳得很快,满是雀跃。
鼻音浓重,他便咽的抹去眼泪。“说、说了你也不懂,我家好远好远……”远到他一辈子也回不了。
“那你喜不喜欢冰淇林?”小豆子的最爱,每回都跟她抢。
“冰淇琳?!”他以为听错了,童目圆睁。
“还是薯条和炸鸡,如果有一大腕林上炼乳的红豆刘冰就更好了,清凉消着又好吃。”不过她比较怀念的是可乐和香辣鸡腿堡。
窗户旁的小人影忽地跃起,脸贴着窗直用双手拍打。“你怎么知道薯条和炸鸡,你从哪里来的?!”
“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不论你走路、骑马、坐车或搭船也到不了。”
“别要跟我打哑谜,你是不是来自太平洋岛国?!”他问得迟疑,不敢说得太大声。
“五大洋、七大洲,南极企鹅,美洲豹,澳洲的无尾熊和袋鼠,非洲的白犀牛和狮子,台湾的梅花鹿和长鬃山羊……”她一一细数现代地理知识。
“你是谁?怎么会跟我一样来到这儿?”他眨着泪。
“你傻了呀!蓝雁行,我真该把笨蛋两个字还给你,和我聊了这么久,你居然听不出我是谁。”这颗笨豆子。
“你……你是……弄潮姊姊?!”震惊不已的他张口结舌,简直不敢置信。
“原来你脑子没摔坏,还记得疼你的弄潮姊姊,算是没白来这一回。”幸好找着人了,未无功而返。
豆大泪珠从眼眶滚落,蓝雁行哭得浙沥哗啦。“你来带我回家是不是?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哭什么,男孩子有泪不轻弹,就要回家了,给我收起泪水。”是该高兴的,此行的任务有了完美的落幕。
可是,心里沉甸甸的,有种没来由的失落。
“我才没有哭,弄潮姊姊,我这叫喜极而泣。”他又哭又笑,指间净是擦不完的泪。
好久好久了,一个人孤零零的,他害怕得天天作恶梦,总是哭着睡着。
“喜极而泣也是哭泣的一种,小豆子。”没好气的纠正他一句,她提振起精神,不让心底小小的落窦影响此时的喜悦。
还好来得及,她没在这个时空迷失自己,区区一个吻不算什么,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忘记,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值得怀念的瞬间……夏弄潮试着说服自己,不去记住那个令她评然心动的男人。
“弄潮姊姊,你要怎么带我回去?你和爹地研究的时空机器成功了吗?”他们很认真地投入研究计划,争取国家补助。
“是呀,所以我们快回去吧。”夏弄潮不想让个孩子知道他的父母的私心,遂低调地模糊带过。
她刻意忽略胸口那莫名的怅然若失,开始教导蓝雁行使用钛合金手环。“在手环钩子图形旁边有个按钮,你一按下去就会浮出立体投影……”
没待她解说完毕,蓝雁行好不沮丧地打断她的话。“被人拿走了,他们说那是害人的妖物。”
“谁拿走了它?”不找回来,他俩的麻烦就大了。
“牟青阳的娘,她尖叫着从我手腕上拔下,紧紧抓在手里不肯还我。”那人才是疯子,明明不喜欢见到他,却三、五天来一回,看着他的脸不言不语的猛流泪,临走前又骂他是该死不死的恶鬼。
她讨厌他,恨不得他死,可是她又不能让他死,必须留下他,因为某个他不清楚的理由。
“那就糟糕了,我们得想办法从她手中把手环拿回来。”她会藏在哪里呢?
“弄潮姊姊,我不想被关了,你可不可以先把我弄出去?”门窗不开,风进不来,空气好闷。
“你别急,让我想一想……”如果不用钥匙,她用陈年醋滴在锁头上,它几时会锈化……
不行,那太久了,等小豆子脱困,她都齿摇发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什么都缺乏的情形下,谅她再聪明也无济于事。
不过穷则变,变则通,也许她多到庄外走动走动,能发现她需要的物质,制造出可以快速溶解锁头的腐蚀性药剂。
就在她专心寻思着可行之法时,一道身影迟缓的走近。
“你是哪个院落的奴才,谁允许你擅入云起阁的,向天借了狗胆不成?”一声沙哑的厉喝从背后传来,吓了一跳的夏弄潮下意识的回过头。
蓝雁行闻声连忙噪声,以免弄潮姊姊“劫牢”的计划会胎死腹中。
“还不回话,难道你不知道没有大夫人的允许,谁也不许到这里来。”长得人模人样的,不过面生得紧,应该是新进府的奴才。
“这位婆婆,我是新来的账房,因为咱们山庄实在太大,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她顶着一张无害笑脸消弭他人戒心。
“什么婆婆,没规矩,叫我傅嬷嬷。”她眯起一双老眼,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新账房。
“是的,傅嬷嬷,原谅我不长眼惊扰到你老人家,真该罚我给你捶捶背、担担脚,倒杯热茶赔个不是。”她礼数周全,给足了老嬷嬷面子。
“免了免了,我这把老骨头消受不起,你哪儿来哪儿去,别在这儿逗留。”她挥挥手赶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诚意十足地向她这个老婆子赔罪,她也不好再恶言相向。
“是是是,不过我斗胆问傅嬷嬷一句,我听小少爷说话挺正常的没疯呀,大夫人怎么狠心关着他?”她假意长舌,探人是非。
“主子做事由得你插嘴吗?好好干活去,少来探头探脑像贼儿的。”傅嬷漆痰音浓重的赶人,丝毫不露半丝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