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贵族都是废物。」
「除了你?」
埃米尔莞尔,又带着她转了一大圈,正好让雪侬瞧见几乎所有女人都在看着他们,不,他,心里不禁又酸溜溜起来。
「不管结婚与否,你都是最高级的标的物!」
看到上等货,无论已婚与否,先追到手再说,不是做丈夫就是做情夫,这就是巴黎社交界的时尚。
「我也说过,我不会找情妇。」埃米尔重申他的宣言。
「最好是。」雪侬咕哝,心里还是泡在醋桶里,牙齿不甘心的咬住下唇。
「……」
以为他会再说什么来安抚她,谁知等了老半天却等不到下文,她不由疑惑地抬起眸子看他,这才发现他的表情肃穆、眼神专注,但视线焦点却是在她咬住下唇的嘴上,而且他那双原是深沉不可测的眸子里又在闪烁着异样的金色光辉,彷佛冬季壁炉里跳动得格外有创意的火焰。
每次他想跟她玩翻滚游戏时就会这样,就算人已经压在她身上了,从他冷静沉着的表情上,你也绝对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唯有望见他眼里的火焰,才会知道他下面的某个部位又开始热血沸腾了。
他想当场证明他只对她感「性」趣,所以绝不会找情妇吗?
雪侬啼笑皆非的放开咬住下唇的牙,打算警告他音乐停了,他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小弟弟,别在大家面前出糗,那才是名副其实的丑闻。
但在开口之前,她不经意的又舔了一下唇,谁知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使得埃米尔眼底的金色火焰更炽盛,再搭上一副很炫的钻石耳饰,保证会是最上镜头的色狼花花公子。她不禁翻了一下眼,干脆捧住他的脑袋转向大厅另一头。
该熄火了!
「喂,看看是谁来了!」
埃米尔漫不经心的瞟过去一眼,旋即收回视线,扶着雪侬的手臂,引领她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我早看见了。」
「这是上流社会的高级宴会,他们怎么能来?」
从经过的侍者托盘上取来两杯香槟,埃米尔将其中一杯放入雪侬手中。
「海德先生带他们来的。」
「看来海德先生对他们不错嘛!」
「但他还是不得不把席勒赶出银行。」
「不到三个月?」
「席勒盗用公款。」
够种!
雪侬惊叹得差点吹出一声响亮的哨声。「至少海德先生会继续养他们吧!」
埃米尔背靠墙,举起酒杯浅酌。「这不是问题。」
雪侬挑高了眉,又闻到浓浓的麻烦味道了。「那问题是什么?」
埃米尔又用下巴指指席勒那边。「居奈,他回巴黎来了。」
「居奈?谁?」
「弗朗叔叔的次子,席勒兄妹的监护人。」
小白脸回来了?
雪侬眯着眼遥遥打量席勒身旁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他怎么舍得回来?」对方也正好望向他们这边,虽然距离相当远,但她依然感觉得到对方的不怀好意。
埃米尔抿了一下唇。「他不能不回来,他背着他的情妇另外找女人,他的情妇一气之下就赶走他,更糟糕的是,另一个女人是某位英国贵族的未婚妻,得知自己的未婚妻被诱拐,也恼火的要找居奈决斗,居奈只好逃回来了。」
孬种!
「他会找你吗?」
「事实上,他已经来找过我了,他要我帮他找工作。」
「你答应了?」
「我不能不答应,万一他是真的有心工作……」
「好好好,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帮他找,不过不能在你的公司里,他没安好心眼!」
「我知道。」
雪侬仍旧遥望着那个男人,臆测对方究竟有什么意图,片刻后,她收回视线,决定要再回「家」一趟。
艾克索伯伯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吧?
*
想躲起来打电话不让人听见,多数人都会选择浴室,雪侬也是,她一回二十一世纪,拿了手机就躲进浴室理。
「艾克索伯伯,是我啦,雪侬。」
「雪侬?你不是回台湾去了吗?」
「我是啊,不过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请问艾克索伯伯你。」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呃,艾克索伯伯,你还记得埃米尔在马车事件后又出过什么事吗?」
「原来又是他的事,很抱歉,我不记得……」
「喔。」雪侬失望地垮下脸。
「不过,上星期我老婆催促我去整理阁楼,我发现了一样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
他家的阁楼会有什么她感兴趣的东西?
中古世纪的酿酒器?
路易十五的酒瓶?
「什么东西?」
「我的曾曾曾祖父伊德……」
「耶耶耶,伊德是你的曾曾曾祖父?」雪侬惊呼,真正感到意外。
「没错,伊德是我的曾曾曾祖父,而我发现了他的日记……」
「他的日记?」不是吧,伊德也有写日记?
「最有趣的是,那本日记里面记载的内容并不像一般人的日记,而是记载着埃米尔曾经历过的所有谋害事件,详细的日期、经过等等,譬如暗杀事件和马车事件就有十分详尽的记载,想想,也许不应该叫它日记,应该叫它是某种纪录……」
「真的?」雪侬狂喜的跳起来,兴奋得在浴室里狂绕圈子。「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哈哈哈,我就说你会感兴趣。」
「快,艾克索伯伯,麻烦你尽快把它寄来给我!」
「没问题,明天我要到巴黎替我孙子买生日礼物,可以顺便送到你家,不过你又不在……」
「放到我房里就可以了!」
「好,我会放到你的书房里。」
又聊几句后,雪侬挂断手机,开心的笑个不停,这么一来,就不怕又有谁要谋害埃米尔了。
但片刻后,她收起笑容,眉宇困惑地攒起来。
伊德为什么会特地去记录那种东西呢?
难不成是……
*
「伊德呢?」雪侬捉住埃米尔急问。
「地窖。」埃米尔回道,满眼困惑,不解她如此急着找伊德干嘛?
可恶,又去喝酒了!
匆匆忙忙跑到地窖,果见一大一小两个酒鬼又在那里你一杯、我一杯了,周围摆满了开过的酒,却没有一瓶是喝光的。
雅克暑假一开始,他俩就几乎整天混在地窖里。
「雅克,你先离开一下,我有事要跟伊德说!」她大声命令。
雅克耸耸肩,离开前不忘再拎一瓶尚未开瓶的酒,好去跟另一个「酒友」喝两杯。
「来一杯?」伊德讨好的倒给她一杯酒。
雪侬翻一下白眼,推开酒杯。「待会儿再喝,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任何事!」伊德很阿沙力的承诺包办任何事,只要她不阻止他品尝她老公地窖里的美酒,什么都好说。
「我要你把埃米尔曾经历过的所有谋害事件全部记录下来!」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总之,我要你尽可能详细的记录下所有事件,日期、原因、细节、经过,全都要……」
「哪一件?」伊德信口问。
「每一件!」雪侬断然道。「从去年的第一件,到未来可能发生的每一件!」
「每一件?」伊德惊叫。「那很麻烦耶!」
「麻烦?」雪侬冷笑。
「当然麻烦,还扯到未来去呢,天知道要记录到哪一年哪一天,」伊德理直气壮地抱怨。「我……」
「信不信我能要埃米尔下令不许你再喝咱们康帝酒园生产的葡萄酒了?」
「伟大的雪侬夫人,请放心,」伊德立刻心悦诚服,甘拜下风。「我一定会按照你所交代的去做,最详尽的资料对不对?没问题,我会连埃米尔什么时候拉屎都记下来!」
「……」
埃米尔不可能刚好在拉屎的时候被谋害吧?
*
原来如此!
雪侬阖上伊德的纪录,终于搞清楚居奈打的什么坏主意了,她摇摇头,无法理解亲兄弟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异。
索瓦是个老实到不能再老实的老实人,而弗朗却是个冷酷无情到极点的小人,最可恶的是,他们的子女也是,戴戎忠心憨厚,弗朗那三个儿子则跟他们的父亲一样狡猾冷酷,第三代也没什么不同,戴戎的儿子和席勒也是两个极端。
是遗传基因在搞鬼吗?
书房门突然打开,埃米尔缓步走进来,雪侬若无其事的将伊德的纪录收入抽屉里。
「有没有兴趣去森林里兜兜风?」
雪侬想了一下,嗯,也好,她正好有些问题需要问清楚。「好。」
森林里,许多马车在兜风,还有不少人骑马,这也是巴黎社交圈的绅士、夫人们的娱乐之一,没事闲兜圈子,顺便看看有什么马子可以泡,有什么凯子可以钓。
「埃米尔,如果你死了,雅克的监护人会是谁?」
埃米尔狐疑地瞥她一眼。「索瓦叔叔。」
雪侬点点头。「那如果索瓦叔叔也死了呢?」
埃米尔沉默一下。「居奈。」
雪侬又点头。「换句话说,居奈有权管理你的产业?」
「是。」
「难怪。」
雪侬不说话了,双眼视若无睹地望住前方,脑袋里的齿轮开始以超高速机能转动,记忆体翻新,档案重新归纳整理。
她必须找出一个最正确的对策。
一侧,埃米尔放松缰绳让马匹自己跑,然后专注的凝视着她,他猜想得到她在思考什么,但他对那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他只对一件事感兴趣。
「雪侬。」
「嗯?」
「你适应了吗?」
「适应什么?」
「巴黎的生活?」
「应该吧,我想。」雪侬漫不经心地回道。「不过这应该不重要,就算不适应,我们还是可以回夜丘去,不是吗?」
不是!
他们不能再回到古堡了,否则她又会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留在他身边,直到他再度碰上危险时,她才会再下一次决心留在他身边,但不久,她又会开始怀疑……
他可没有耐心陪她玩一辈子那种「你能,我不能」的游戏。
因此他们只能留在这里,但也不是光待在这里就事事顺利了,如果她不能适应并习惯这个世界的巴黎,那么,就算她总是会回到他身边,但她待在另一个世界的时间将会比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长。
一想到这,埃米尔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他也不想在他遇上危险时,才能看到雪侬赶回来拯救他,然后晃个几天,她又消失了,只因为她不习惯这个世界的巴黎。
该死,他到底该如何让她习惯这个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