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不能进「龙虎山」?」水荷明知故问,纤纤柔荑支着下颚,对着小三子露出倾倒众生的笑容。
小三子平日接触的全是些男人,倒是第一次见着这么水灵剔透的小姑娘,一脸被炎日晒黑的脸,隐隐的红了。
「龙虎山里住了个武林高手……」小三子正打算把那一套又搬出来时,被水荷抢了白。
「我知道,是「武狂」欧阳傲老前辈嘛。」她一副熟稔的表情,不只小三子愣了,连阎焰的眸中都闪过一抹诧异。
「你认识他?」小三子先是看了水荷一眼,忍不住余光又扫向阎焰,像是无言地向他确认这女娃儿的身分。
水荷耸了耸肩,摇头。
「这么有名的老前辈,谁没听说过呢。」水荷的澄眸滴溜一转,笑得很无辜。
小三子松了一口气,继续掰下去。
「那你可就不知道了,「武狂」之所以被称狂,就是练武成痴,生性残酷,踏进龙虎山的人全都有去无回,被拿来当靶子打,我就见着了几个不信邪的人,入山之后,却没再见过他们踏出山门……」小三子说得头头是道,旁人也都跟着点头称道时,水荷却轻轻哼了一声。
「我倒是好奇,除了小二哥您见过,还有哪位兄台见人入过山?」水荷环顾四周,没人应声,面面相觑。
「所以……」她拉长了声音,故意卖关子,朝小三子轻轻眨了眨眼。「搞不好是小二哥故弄玄虚,不让人入山,好维持山上的清静呢。」
此言一出,茶棚里悄然无声,像是大家震惊于她的惊人之语,正仔细在心里琢磨着这些话的可能性。
小三子黑脸一白,没想到这小妮子竟三言两语戳破他这些年来的谎言,教他顿时哑了口,怔愣的往阎焰身上看去,不知怎么收拾残局才好。
阎焰敏感的察觉,眼前的小丫头是来找麻烦的,而且,还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冷眼看着她半晌,之后徐徐开口。
「敢情姑娘你决心上山一看?」阎焰微眯眼,仔细端详着她,没遗漏她脸上的任何表情,自然也将她唇边的笑意收进了眼底。
水荷敛下长长的眼睫,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山高水远的,我也不一定得上山,只是……」她顿了顿,白玉般的藕臂,就晾在木桌上,青葱纤指不安分的在桌面上轻敲,一副苦恼的模样。
「只是?」阎焰难得应声,知道她的重点在后头。
若非她的举动意在入龙虎山,他其实可以不理会她,但是为了师父的清修,他勉强让自己与她搅和着。
水荷未语先笑,指着远处山边,一轮夕阳红日缓缓落下,映得大地一片金红,水鸭悠闲游过茶棚边的池塘,带起一片涟漪。
「看!多美啊。」她刻意卖关子,吊着他的胃口,转开视线,不去理会他。
她是故意的。
阎焰闭起黑眸,长指扣紧酒杯,隐隐的头疼。
「看嘛看嘛!你怎么不看呢?真的很漂亮。」水荷火上浇油,直催促着他,还不忘推推他的手臂,不让他继续听若未闻。
阎焰深吸一口气,重拾冷静,睁开眼看着她所赞叹的景色,俊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这地方真是太美了,光是在山下就有这等景色,待我上了龙虎山,那景色一定更加美不胜收。」水荷娇颜直凝着远山,神情似笑非笑,那表情就像一只正在思索着如何算计他人的小狐狸。
而这个「他人」,自然就是阎焰。
他黑眸微眯,看着远方的夕阳红艳如火,一如他的心情也像着火一般,隐隐的冒着泡,宛若岩浆般的怒火,只差还没爆发罢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阎焰的浓眉拧得更紧些,那张俊美冷淡的脸庞上,浮现隐隐跳动的怒气。
「应该是问……公子想做什么吧?」水荷巧笑倩兮,回眸迎上那双阴鸷的眼。「为何公子一脸不愿让人上龙虎山的模样呢?」
扣着酒杯的长指,收得更紧了些。
阎焰开始猜测,究竟是绕着他耳边的软软细语,还是萦在他鼻尖的隐隐淡香,影响了他脑袋的运作?
「姑娘多虑了。」阎焰冷冷的回答,坐在桌前继续斟酒,不再理会她。「如果想送死,在下必不会阻拦。」而且,他还会是动手的那一个。
没有忽略他眸中闪过的杀气,水荷不惊不惧,反而靠得更近,从原本他对桌的木椅上,挪到了他的右手边,那股属于女子的淡香,更加明显飘近阎焰的鼻尖里。
「所以……公子同意让我上山?」水荷支着下颚,一双水灵清亮的眸子闪啊闪的,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所谓的「同意」,指的是「所有人」才能权利说出的字眼。
这表示,这个小丫头在探试他的身分?
阎焰的黑眸揉进一抹深意,猜测她可是为寻仇而来?
他仔细梭巡着脑中的记忆,不记得师父说过曾与这样的小女娃儿有什么过节。
「龙虎山不是谁的,姑娘若欲上山,自是没人能阻止。」阎焰神情泰然自若,说起话来从容不迫。
只不过,他的自律可让水荷不满极了,像他这样平静无波,哪有什么乐趣。
不行,她得加把劲儿,闹得他情绪失控,想一把掐死她时,她再把「护身符」拿出来……哇!光是想象这张冷脸青白的模样,她就有满心压不下的愉快。
「所以,我可以去打扰欧阳老前辈,可以去找他下下棋,找他练练功,要不然带几壶酒上山,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水荷一张小嘴说个没完,存心绷断他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阎焰脸色一变,如冰似箭的目光,不偏不倚的射上那张带着甜笑的小脸。
「公子觉得好不好?这主意是不是棒极了?」水荷好听的声音未停,不知死活的继续嚼着舌根,软软甜甜的,像是刚酿好的蜜。
有生以来,始终冷静自持的阎焰,头一次知晓,气到眼前发黑、头顶冒火,到底是什么滋味。
要不是顾及茶棚里闲人太多,又不愿暴露身分,沾惹莫须有的麻烦,他真该甩出银鞭,直接勒毙这碎嘴的女人——
突地,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跟我走!」心绪才起,阎焰随即下了决定。
「走?」水荷唇边的甜笑僵了僵,话说女人翻脸比翻书快,眼前这男人也是不遑多让,不过,她仍是临危不乱。「咱们才初识,公子就想带着我上哪里去?」
她的问题,让阎焰笑了。
他勾着唇,保持他好看的微笑,笑意却没有到达那双黑眸里。
这个小女人,绝对有磨光男人耐性的能耐!
不过,他阎焰也不是省油的灯,怎会让人净把他当猴子耍呢?
既然,他封不了她的嘴,那——他就折断她的颈!
起先,水荷一愣,因为他突来的笑容,让她无法正确的做出反应。
这男人极好看,这是她第一眼就知道的事实,只是……没想到这男人笑起来,竟然还有让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珍贵而鲜少见的羞涩,突地浮上心尖,望着他的笑,一股热烫的红潮涌上粉颊,水荷的俏脸,不受控制的晕红一片。
只是,那红晕才上,她的眸光也因为他乍然改变的气息,而看出了端倪。
冰冷的黑眸露出笑意,直直冲着水荷而来,那笑意,仍旧迷人,却充满杀气。
一时之间,水荷颈上的寒毛全给竖了起来,心中暗叫不妙。
糟!有人翻脸了。
意识到情况突变,她正打算拿出袖中的「保命符」时,纤细的手腕却被他擒个正着,清亮澄眸对上他的阴冷黑眼。
「走!」
阎焰当机立断站起身来,扯紧她的手,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迅速再反手一转,将她转进他的怀里。
火热的温度,顿时包围她的周身,让她心跳有些失序。
「你最好不要动我,要不然你会后悔的!」她试图推开他,心知大难临头,只得放声威胁兼提醒。
「后悔?」阎焰冷哼一声,黑眸跳燃着火焰。「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后悔。」
水荷还未站稳,阎焰随即飞身往外纵去,几个飞点,两人消失在众人眼前。
原本热闹的木桌上,徒留酒菜钱匡啷匡啷地在桌上打转,还有空气里那一声残留的尖叫声。
「救命啊……」原来甜美的嗓音转为惊慌,尾音隐隐在空气里飘荡,大家面面相觑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英雄,每个人都想当,但是……保住小命最重要。
于是,茶棚的角落里,某人轻声发言。
「来,我们喝……」
「好好好……大家干吧。」众人皆举杯同饮,茶棚恢复原来的热络。
世风日下,人人自扫门前雪,撩了虎须的水荷,只得自己面对这一切了。
「啊……」水荷的惊人肺活量,在此时发挥作用,从茶棚纵出到林里,她的惊叫声始终没停过。
阎焰耳中嗡嗡作响,耐心已达临界点,却仍忍住了直接将她丢下的冲动,只因还没问出她的来意,无法妄下杀手。
凭着对此地的了解,阎焰以高深的内力,轻而易举的捉着她,施展轻功直往另一边林间飞奔,直到再也见不到人迹时,他才在空旷处落下。
原该踉跄的脚步,没有发生在水荷的身上,她跟着轻巧的落下。
阎焰将她轻巧落势看在眼里,显然她也懂得一些功夫……这样就不用对她太客气了!
他旋过身,一样冷漠的脸、一样冷情的眼,一样狂放的一头黑发,大掌才松了她的腕,竟然直接掐住她的脖子,截断她所有的空气,将她整个人吊在半空中。
「你怎么……呃呃……」水荷揪着他的衣襟,突地被掐得头昏眼花,半天无法开口,一双小脚在空中踹啊踹的,他仍纹风不动。
这男人……怎么连一点让人解释的时间都不给啊?
虽然说,杀人灭口最为简单利落,但他总得弄清整个事情的原由吧。
「放、放……」水荷一张小脸被掐得通红,但阎焰仍视若无睹,不停收拢手中的力道,垂眼,冷冷的看着她,手劲不松反紧。
「你所为何来?」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水荷一张水嫩的唇,像是被迫离水的鱼儿一样,红唇张了又张,连试了几次,还是发不出声音。她的小手指着被掐住的脖子,用翻白的眼神示意他松手,再不放她就死定了。
明白她的意思,阎焰好心的让她的小脚落了地,但是他的掌心还是扣着她的颈项,只要一使力,她还是能马上魂归九天。
水荷急喘,努力补足肺中急缺的空气,用无法置信的眼神,直直瞪视着他,像是想把他的脸瞪出几个大洞来。
怒火咕噜咕噜的往喉咙上涌,水荷差点没气坏。
「你这个人怎么翻脸跟……」出口的咒骂才开了头,又没了尾,只因为他又没良心的掐紧了她的颈项,截断她的话尾。
「我再问一次,你所为何来?」他压低声音,眸中杀气迸射,暂且饶她一命,可不是来听她聊天说鬼话的。
水荷瞧着他那利箭般的目光,知道他的确狠得下心杀她。
此事开不得玩笑,她还是别拿自己的小命来玩好了。她小手往袖里伸,却被他拦住,以为她要使出什么暗器。
「别跟我耍诡计,只会让你死得更快。」阎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泰然自若的提醒着彷佛要掐死一个人,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无谓。
水荷勉为其难的点头,都在这要命的节骨眼儿上了,谁有心情跟他开玩笑、耍诡计呢?
要嘛,也得等她拿出保命符才行。
阎焰又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真的明了他话里的真实性之后,才又放松手劲,提防的盯视她,看到她从袖中慢慢拿出某个物品——
阎焰的眸,眯得更紧了,俊脸上难得的出现怔愣与错愕。
屠血戒!他遍寻数年的屠血戒,竟然在她的手中?
冰冷的视线从她掌中里的物品,缓慢的移到那张泛红却又带着怒气的小脸。
阎焰终于抬起头看她,用最冷静的声音、最认真的态度,沉着脸,问出早就应该问出口的问题。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