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
「干!」
季四爷大可摆席狂欢,然而现在是重要时期不宜张扬,所以他只设了一场小小的家宴,唯一的宾客是他两个儿子,他们将是季氏下一任的继承人,只要他能守住这一个月,到时候季氏的财产会全数落入他的口袋,他要成为族长也就指日可待。
「爹,玄棠已经失踪快两个月,您说,他是不是死了?」季四爷的大儿子,自认未来即将接掌季氏,自是特别留意他的死活。
「一定是死了吧!」季四爷的二儿子猜。「如果他没死,早就出面了,哪能让爹暂替他打理季氏?」
「话是没错。」大儿子担心地蹙眉。「可没见着他的尸体,着实令人不放心,咱们派去的人不也说,那臭婊子放出假消息,害他白白等了几天,最后才发现被骗了吗?可见他是有帮手的。」
「那个没用的家伙!」二儿子呸道。「当初直接杀进那座该死的医馆,痛快地给他补上几刀不就好了,现在可好,搞得不上不下,连杯酒都不能安心喝。」
季氏两兄弟皆对季四爷派去的杀手不满,要不是他顾虑太多,今日也轮不到他们费神。
「爹,您有派人解决他了吧!」不能留活口。
「当然,为父的行事作风如何,你们是知道的。」该下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必要时候还可以更狠。
「明白,当然明白。」大儿子赶紧拍马屁。「论聪明才智,没有人是您的对手,季玄棠那小子算什么?连您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在儿子的心中,您才是真正的天才。」
季四爷生的两个儿子资质平庸,除了不会在外打架闹事以外,无论是经商或是读书成就皆乏善可陈。季四爷时常感叹,自个儿聪明一世,怎么会生出这么两个笨儿子来?不过他们虽然资质平庸,害人的狠劲儿却不输他,若单凭这一点来看,他也算是后继有人,值得安慰了。
「不过荣华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一天不见玄棠的尸体,我一天不能安心。」季四爷沈吟。「要不要再派人到那女人居住的镇上瞧瞧?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到小镇,咱们刚好乘机杀了他。」
「不行。」季四爷否决。「眼看着又要召开宗族大会了,这个时候不宜动手。」
「没错!」猪脑袋,净想些馊主意。「何况玄棠不会那么笨,自己跑去赴死,他一定躲在哪个地方,不然就是真的死了。」
「我认为他已经死了,不然为什么一直不出面?」
是呀!季四爷也在担心这个问题,按理说这个时候他早就应该出面,可他却一直没有动静,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他的手下有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他如果没死,应该会去找杨忠,好像也没有。
「没任何动静。」
果然。
季四爷越来越弄不明白眼前的局势,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想这么多做什么?喝酒!」二儿子富贵拿起酒杯跟父亲和大哥邀酒,父子三人同时举起酒杯,大声说干杯。
另一方面,燕千寻顺利取得季玄棠放在季府大宅中的宝珠,将宝珠转给季玄棠。一切均已备妥,只欠东风。季玄棠打算发挥草船借箭的精神,一举扳倒季四爷,现在就只等召开宗族大会。
每个人都在等待宗族大会,因为这次的宗族大会将决定季氏的未来。
如同数个月前,这次召开宗族大会,同样有不少族人风尘仆仆从各地赶到京城,为的就是见证新族长产生。
十三位长老皆到齐,连同险些被家族除名的季二爷、季三爷、季五爷,也被迫前来观礼。
与其说是召开宗族大会,不如说是要大伙儿一起见证季四爷的荣耀。今天即将会有新的族长产生,而季四爷无论是辈分或是声望,在家族中都是数一数二无可挑剔,况且现在他本身就暂代族长之位,预料十三位长老会共同决议将族长的位子交给他,连带着连季氏嫡房的财产也一并任他发落。事情发展至此,季四爷已经是最大的赢家,即使其它三位兄弟再不服气,日后一样会被他踩在脚下。呵呵,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呀!
季四爷笑呵呵,得意全写在脸上。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光荣的一天,过了今天,他就是季氏的族长、有大量的家产任他挥霍,随他爱娶几个偏房就娶几个偏房,只要能搞定十三位长老,他什么都不怕。
当然底下也有不服气的,他们都是季玄棠的拥护者,但是既然他已经失踪数月,至今下落不明,他们也只得接受他可能已经不在人间的事实。
五、六百位季氏子孙浩浩荡荡地在主祭官的领导下开始一连串繁复的祭祖仪式,接下来终于轮到十三位长老发言。
他们推派五老太爷帮他们发言,反正早已决定的事只是照本宣科,除非又发生和上次同样的状况,否则季四爷这族长是当定了。
五老太爷挥动手中的拐杖击地,底下的族人顿时停止交谈,眼睛皆看往他的方向。
「咳咳!」五老太爷先清清喉咙,随后对着所有族人大声说道:「我想各位都知道今日召开宗族大会的目的,我就不再多加解释。」今天要推举新的族长,而季四爷就是内定的新族长,就是这么回事儿。大伙儿心知肚明五老太爷想要说什么,可就是有人不服气。
「不能再等一等吗?」不服气的人站起来公然质问长老,胆子不小。「玄棠少爷不过才失踪三个月,您们就急着决定族长的人选,这我可不能服气,我认为该等一等。」
「对,还得再等一等。」
「等玄棠少爷回来!」
和上回一样,只要一提到季玄棠,底下就有人喧嚣,说是他最忠实的拥护者也不为过。
「安静!安静!」十三位长老的拐杖亦是敲个不停,但已激起公愤,要平息谈何容易?任凭他们再怎么制止,底下的族人依旧喧哗。
令人头痛。
就连长老们都无法控制场面,季二爷、季三爷、季五爷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们还以为老四有多厉害呢!同样也是挡不了年轻一辈对季玄棠的爱戴,看来他想顺利当上族长,还有变数哪!
「各位族人请安静,请听我说!」眼见喧哗不止,季四爷只得亲上火线,请求大家接纳他。「小弟知道有许多人不能接受玄棠失踪的事实,身为他的叔叔,我也很痛心。」
演得好哪!
季二爷、季三爷、季五爷在一旁为他们这个兄弟鼓掌,总觉得他没去戏班子演戏有些可惜,就算捞不到主角儿,也能捞个跑龙套的角色,可惜了他的天分。
季四爷知道他的三位兄弟都恨他入骨,但无所谓,只要能够取得族长的位子,再多的嘲笑他都不怕。
「我当然也和大伙儿一样,希望玄棠现在就现身跟大伙儿说几句话,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他若想现身,他早就现身了。」
说得好哪!
季玄棠领着一班手下在祠堂外头听了他四叔半天废话,还没听他说到重点,倒听他唱了不少哭调,哭得可自然。
「我不愿这么想。」他越唱越过分了。「但是我想,玄棠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抱歉,我还活得好好的,好到有足够的力气回来找你报仇。」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方式登场。季玄棠在手下的簇拥下走向妄想取得大位的季四爷,心想他们这几个叔叔还真是不死心,一个接一个活像在玩推骨牌,只是结局一定是倒下。
「玄棠少爷!」底下的族人看见他竟然潇洒的现身,纷纷站起来为他喝采,他们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早已经死过一次,当花橙倩将九根针刺入他脑门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只是他没死就该他们死,他可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玄棠!」
四位叔叔看见他竟还活着都站起来,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好运。
不错,他就是这么好运,连续逃过两次死劫。
「玄棠孙儿……」
「五老太爷。」季玄棠朝五老太爷打躬作揖,问候他人家。
「你既然没死,为何到现在才现身?」五老太爷看见季玄棠,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族长毕竟还是该由嫡位继承,不能坏了祖法。
「孙儿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采取哀兵政策。「这一个月来,孙儿怕打草惊蛇,甚至不敢跟属下联络。」
「打草惊蛇?」姜不愧是老的辣,五老太爷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玄棠孙儿的意思是……」
「是的,五老太爷。」季玄棠回道。「孙儿并非无故失踪,而是因为逃避追杀,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五老太爷原谅。」
「你说什么,追杀?!」五老太爷听了以后气愤难耐,竟然还有人敢追杀季氏的族长。
「这追杀我的还不是别人,是想借着今日召开宗族大会成为族长的四叔!」
季玄棠此话一出,底下的族人皆哗然,不敢相信,看似温良忠厚的季四爷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季四爷算准了杀手已经被灭口,他提不出证人,反过来告他含血喷人。
「把人带进来。」季玄棠朝杨忠比一个手势,他马上喝令属下把杀手带进祠堂,看他四叔怎么辩解。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季玄棠朝季四爷笑笑,意味深沈的笑容令人头皮发麻。
「他是差点遭你灭口的杀手,名叫陆三,当日在罗新镇朝我放冷箭的人就是他。」
季四爷万万没有想到,他派人灭口的杀手竟然没死,还被押到祠堂来,这、这……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别想随便找个人充数。」季四爷反应快;抵死不认,季玄棠早有准备。
「杨忠,把在他身上搜到的领据拿给五老太爷看,也顺便让四爷确认,他有没有在领据上具名。」
杨忠手上的领据,正是由季四爷亲笔写下,等事成之后凭单领钱的证据,季四爷想赖也赖不掉。
「他说谎!这领据是假造的,上头的具名也是假的!」季四爷赖到底,不承认就是不承认,就想看季玄棠能拿他怎么办。
「领据可以造假,宝珠就无法造假了吧?」季玄棠使出杀手锏,定要扳倒季四爷。
「五老太爷,请您看看孙儿手上的宝珠。」季玄棠从腰带里头掏出一颗青黄色的珠子,交由五老太爷鉴定。
五老太爷接过宝珠,仔细瞧了瞧,最后激动认定。「这是我送给大哥的宝珠呀,为何在你手上?」
「回五老太爷的话,这颗宝珠,是在孙儿十二年前跌伤头那时从凶手的身上扯下来的,当时我把它紧紧捏在手心,随后随即倒地,凶手才没有发现这颗宝珠,孙儿也才能在十二年后藉由这颗宝珠,请求五老太爷及诸位长老,为孙儿主持公道。」
「玄棠孙儿,你可是在说,十二年前你不是因为意外跌伤头,而是遭人陷害?」竟有这等可怕的事?
「是的,五老太爷。」终于等到这一刻。「陷害孙儿的人,此刻就站在这里,等着您宣布他继承族长之位,当年就是他把我推落水塘不成,害我变得痴傻,今日又派人追杀我,却又不肯承认的四叔。」
「老四你!」
「他在说谎,五老太爷,他在说谎,没有这一回事!」
「哦?」季玄棠冷笑。「那么,宝珠为何会在我手上?那是爷爷特地跟五老太爷要来送您的不是吗?您可别又说是我偷的,这个罪名我承担不起。」
众所皆知,季四爷那颗宝珠在十二年前就掉了,当时他宣称是出外游玩时不小心让水给冲走,如今若是改口,恐怕不但众人不信,还要遭到耻笑。
「你!」
「我全想起来了,意想不到吧?」季玄棠的口气比任何时刻都冷。「十二年前你假借有话对我说,诱骗我到池塘边想推我下水,因为你知道我不谙水性,若是落水必死无疑。只是你万万想不到我的运气好,没掉进水塘反而撞伤头,刚好这时候仆人经过发现我倒在地上,赶紧喊人把我带走,如果只剩我俩独处,我看也是难逃一劫,必定会被你丢进水塘。」
季玄棠当众揭发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季四爷十二年前就想杀他,并且把过错全赖给其它兄弟。
「老四!」季二爷、季三爷、季五爷纷纷站起来,怒视季四爷。
「难怪你那天会急着当好人,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凶手,还敢把责任推到咱们身上!」
接下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似乎已经成为宗族大会的习惯,季玄棠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他已经看够了这些跳梁小丑。
「玄棠孙儿,没想到你受到这么大的委屈。」说到底还是贪婪害了他们四个兄弟。
「没关系,只要事情能够解决就好。」说也奇怪,他凡事追杀到底的个性,在经历这次事件以后,有了极大的转变,变得愿意给人留一条生路。
「你想怎么处理老四,要老夫帮你报官府吗?」只要他出面,老四就关定了,从此不见天日。
「不必报官府。」季玄棠这回意外的仁慈。「就将四叔交由诸位长老发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孙儿也不希望季氏成为人们口中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季玄棠这个处理方法好,五老太爷就希望他能够这么处理,不愧是年轻小辈最爱戴的族长,冷静沈稳,季氏未来大有希望。
「就这么办。」五老太爷拍板定案。
季玄棠再一次藉由宗族大会取回族长之位,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会动族长位子的脑筋。
因为所有的叔叔都被扳倒了!咚咚咚咚,倒成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