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满目的货品陈列在架子上,伙计的吆喝声、掌柜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喧哗声,马车过街的毂辘声,落在马背上的鞭子声,还有穿着绯色短袄,拿着画糖的孩童欢笑声,一声一声入耳。
对扮成小厮的杜云锦而言,古代的市集实在新鲜。
“跟好,不要左顾右盼。”
杜云锦小声地咕哝两句,一脸缺粮少食讨债鬼的神情跟上前头的男人。
“大少爷,你的腿长,我的腿短,你的一步我要走两步,你好歹走慢点,不要让我追得气喘吁吁。”
又不是赶着投胎,走那么快干什么?
“还敢跟主子顶嘴,掌嘴。”没让她学点教训不知道怕,奴才的本分是不多话、唯主子是从。
“掌嘴?”喔,好吧!给他面子。
打蚊子似的轻拍两下,敷衍了事,脸不红不肿,像是桃花飘落湖面,看得沐昊然眼角一抽。
“这叫掌嘴?”搔痒还差不多。
拉了拉过长衣袖的杜云锦横眉一睇,“我是为大少爷着想,要是把脸打肿了,你带个猪头小厮出门多丢脸呀!”
听到“猪头”小厮,走在另一侧的赵春忍不住笑出声,在主子两道眼刀横扫下,才板着脸装正经。
“强词夺理,有下人走在主子前头的吗?”大掌一捞,他将越过他的小人儿往后扯,丢向身后。
“哪有强、哪有夺,我说的是至理名言,虽然大少爷嘴上不承认,心里是认同的,五官端正的奴才总好过斜眼歪嘴的吧!人家看到你带个歪瓜裂枣在身边,被笑的还是大少爷你呀!”
奴才长得好不好攸关主人的面子,牵个一拐一拐的武大郎能看吗?
“锦儿,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不提醒她一下又要糊弄过去了,她最擅长的是——我不记得了。
当杜云锦一脸无辜地眨着眼,沐昊然真要相信她的一派胡言,水汪汪的大眼像会说话似的,让人易陷入。
她微扁着嘴,轻声叹息,“大少爷未老先衰了,连自己说过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没关系,你挺住,我天生有佛祖的慈悲心,不会嫌弃你是脑袋空空的草包大少。”
“杜云锦,你……”果然女子不可养也,出尔反尔,“不乱看、不多话、不乱跑”的约定全扔到狼肚子里。
“嘘!小声点,大庭广众下咆哮有失礼仪。”她小心翼翼地瞧瞧左右,表示她是尽责的小厮,绝不让主子当众出丑。
什么规矩,她全忘光了,难得出来一趟,以她爱凑热闹的天性哪会安静地当条无声的小尾巴?当然是多听、多看,等日后她光明正大的走出沐府,才有好去处。
“锦儿姑娘,你要把大少爷的嘴捂到什么时候,总要让他喘口气。”
这个杜姨娘真的变得跟以前的杜姨娘不一样,有点太……活泼了,赵春困惑的挠挠耳,主子的事不能过问,要装聋作哑两眼瞎,才是做下人之道。
“是锦儿,不是姑娘,我这会儿的身分是小厮,不要叫错了。”她放下手,莹白手心微微残留一丝温度,那是男人的唇……莫名地,面上一热,淡淡的潮红如霞。
“跟上。”沐昊然面色不改的伸手一拉。
“啊!那个……呃,手……”不好吧!
“啰嗦。”他低斥。
“……男男授受不亲……大少爷断袖……”
呜……没必要这样整她吧!小厮、小倌虽然只差一字,可意义相差十万八千里,她不是眉清目秀的小相公啦!
薄抿的嘴角微扬,沐昊然似笑似怒地握紧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再废话,我就把你卖给人牙子,到北方的山里挖矿。”
人在屋檐下、人在屋檐下、人在屋檐下……杜云锦不断在心里重复这句话,大BOSS太强大,她也只有低头了,谁叫她还吃他家的饭。
“大少爷,我们要去哪里?”
“吃饭。”他说得简洁。
她一怔,“可我刚吃饱吔!翠花偷……呃,拿了三个素肉包子,我这会儿还撑着,吃不下。”
难道是她的认知错误,通常跟着主子出门的小厮不是没得吃,得在一旁布菜,看主子吃,等主子吃完,再囫囵塞两口残渣剩菜,一顿也就解决了,咚咚咚跟在主子身后回府。
未免出现以上的情形,所以她先把肚子填满,免得看人吃,嘴饥得口水流满地,丢人现眼。
“等你看到满满的一桌菜就饿了,老是埋怨吃冷菜冷饭的人,这个算是补偿你,又不是没给你饭吃,主仆俩老往大厨房偷食,实在太不像话,朱师傅总说今年的老鼠真多。”就这两只贪嘴的老鼠,好几次遮遮掩掩地“借”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