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答应离婚,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她从北横公路上的大汉桥跳下去。
他不相信她敢跳。
柯牧宇冷硬地勾唇,领着妻子来到这座鲜红色的铁桥上,俯望幽深翠绿的山谷,他可以感觉到她全身颤抖,当教练分别为两人绑上弹跳绳时,他确定她的双腿踉跄好几次,差点软跪在地。
她很怕吧?怕得要死吧?他还记得上次她光只是搭直升机,就恐惧得几乎崩溃,这回要她跃下深谷,惊吓指数可是比之前还高上几倍。
她做不到的,不可能做到……
「怎样?要跳吗?」他挑衅地问。
她仿佛也听出他是在挑衅,转过惨白的容颜,明眸隐隐跃动着愤恨的火苗。
他暗暗掐握掌心——没关系,就让她恨他吧!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许她离开自己,她不能走,她是只属于他的玫瑰,他绝不放手!
「不想跳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以后别再提起——」
「我要跳!」她打断他。
他骇然变色。「你说什么?」
「我要跳。」她嗓音颤抖,神情却坚毅,她像朵开在悬崖峰顶的玫瑰,高傲地不对世俗低头。
他倏地咬牙,眸刀狠厉地射向她——为什么她就是不肯乖乖听话?为何就是不愿臣服于他?
「牧宇。」她沙哑地唤他的名。
他不争气地震颤,绷紧脸部肌肉,不许自己流露一丝感情。
「我承认自己输了,可不是输给你,是输给爱情。」
这什么意思?他郁恼地拧眉,而她安静地凝睇着他,他看不出那迷离如水的眼神是藏蕴着爱或恨,或者两者兼具。
「我假装失明整你,拖延离婚的时间,我以为自己会因此很快乐,可那天你送我去医院,体贴地照顾我、陪伴我,忽然让我好愧疚,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欺骗你。后来,我又因为听到你跟宋绮红的谈话,恨你把我当成惩罚她的工具,决定把『恩宇集团』并购「星光科技』的情报告诉学长,让学长去跟『星光』接触,迫使『恩宇』不得不提高收购价格……」
她苦涩地弯唇,泪眼盈盈。「我以为我做得很好,我赢了,照理说应该很开心,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觉得难受,听见你因此被爸爸责备,我更难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现在才明白我是自作自受——我早就对你心动了,早就偷偷喜欢上你,所以每一次对你使坏,痛的其实是我自己,然后现在我终于受到最大的报应了——我跟你说爱你,你却不肯相信我。」
一颗剔透的泪珠坠落,烧灼他的心,他喉头紧缩,压抑着胸口莫名的疼痛。
真该死!明明是想惩罚她的,为何痛的却是自己?为何一颗心会痛得失去方向,六神无主?
「……我输了,可我不是输给你,是输给爱情,因为爱上你,我才会输得这么彻底。」
因为爱上你,我才会输得这么彻底。
柯牧宇悚然怔立,一股难言的酸楚噙在喉间,他不哭的,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尝过泪水的咸味,可现在,他的眼却微微泛红。
「牧宇,你可以懂吗?就因为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
不,他不懂!这太没道理,如果她真的爱他,又怎能舍得离开?她不能走!
「艺安,你……」他颤着手,试着伸往她的方向,可她却瞧也不瞧,忽略他难以启齿的挽留,把手给教练,在两名教练的扶持下,站上护栏,背对数十尺高的深渊。
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她全身惊颤,脸色苍白似雪,但仍勇敢地站在护栏上,双臂展成一道柔韧的羽翼,随时就要飞跃。
她真的要跳吗?宁愿挑战自己的极限也不愿留在他身边吗?他真的令她如此痛苦吗?
不要这样,艺安,不要这样……
他蓦地胆寒,比她更害怕,怕她真的跳下去,怕她熬不过那惊险的过程,她会吓破胆的,说不定还会晕过去,他不要她承受那些,她受不了的……
仿佛看透了他的思绪,她幽幽扬嗓。「没错,我很怕高,怕得不得了,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我说不定会吓死,但我还是要跳,因为留在你身边,你却不相信我,对我来说,会更痛一百倍,我想我没办法熬过那种痛苦。」
「艺安……」他喑哑地唤。
不要跳,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所以不要跳……
她决绝地闭眸,墨发飘飘,容姿凄美,他震撼地望着,不知所措。
一声呜咽隐约由她紧咬的唇办逸出,他胸口一震,知道她就要跳了……
「不要!」他撕心裂肺地喊,不及思索,抢在她翩然落下前,敏捷地跃上桥,将她柔软的娇躯捞进怀里,两人重心不稳,一起往桥下坠落。
她持续地尖叫,每一声惊惧的哭喊都狠狠撕裂他,是他的错,是他不好,是他逼迫她承受这些,是他害她流眼泪。
「对不起,艺安,对不起——」他慌乱地道歉,紧紧地圈拥她,不管绳索如何来回摆荡,他都不让任何力量将他们分开。「别哭,别怕,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一定会保护你……别哭了,不要哭了,对不起,不要哭了……」
他声声道歉,她也不知是否听见了,停止了凄厉的呼号,脸蛋埋进他怀里,嘤嘤啜泣。
「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好可恶,好过分,你是坏蛋……」她歇斯底里地埋怨,双手抱紧他,指尖激动地掐进他肉里。
他默默忍受着,不管她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印记,都比不上他给的伤害。
他输了。
输给她,输给爱情,他曾经妄想着驯养她,直到现今才恍然大悟,原来当爱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是对她的小小惩罚,都会令自己觉得好愧疚,只要她有一点点痛,他就会心软不舍。
爱情,是不能驯养的,它横扫千军地征服一切,从来不跟谁站在同一边,任何人都只能孤苦地与它奋战。
而从古至今,究竟有谁曾战赢过爱情?
他输了,输了……
「对不起,艺安。」他低下唇,怜爱地吻了吻娇妻的发。「我不会再逼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如果她坚持离婚,他可以忍痛放手,因为爱她,他会将珍贵的自由还给她。
两年前,他们因一纸契约而结婚,如今他愿意,为爱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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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就答应跟你离婚了。」
莫传雅优雅地端起瓮杯,浅啜一口花茶,故事听到这儿,她已约莫猜到接下来的进展。
果然简艺安巧笑倩兮地点了头。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谁跟你说我们要离婚的?」简艺安一声轻嗤,樱唇淘气地噘起。「我才不答应跟他离婚呢!」
「什么?」这倒出乎莫传雅意料之外,秀眉讶异地挑起。「这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吗?」
「是我提出来的没错。」简艺安捧着茶杯,闲闲地转着杯身。「可既然我已经确定他是爱我的,就没必要坚持离婚了吧?」她微笑地抿口茶,眼波盈盈。「当我准备要跳下,他赶着来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爱我了。」
「这么说这是你对他设下的考验?」莫传雅惊异地凝望好友,有股冲动想为她拍拍手。「你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了吗?」
「才没有,我哪那么厉害啊?」简艺安轻叹,似嗔似喜。「我那时候是真的很难过,如果他没赶过来抱住我,不跟我道歉,那我可能就真的要心碎而死了。」
「瞧你说得这么夸张!」莫传雅笑着揶揄。「有那么严重吗?」
「是真的!」简艺安强调。「当我站在桥上,准备往下跳那时候,心都死了一半了——你想想看,你爱着一个男人,却不确定他爱不爱你,然后他又怀疑你对他的爱,你不觉得很痛苦吗?」
那倒是。莫传雅不得不承认,这样惶惶不安地爱着一个人,确实很苦,她感同身受。
「然后呢?」她追问好友。「你该不会就因为他跟你一起跳下去,马上就原谅他了吧?」
「我有那么好说话吗?」简艺安凛然瞠眸,装出一副备受冒犯的神情,但不过两秒,便噗哧一笑,破了功。「我啊,是在医院里原谅他的。」
「医院?」莫传雅下解。「怎么场景会忽然跳到医院去了?」
「因为我公公忽然病发,送医急救,而我就在那时候,发现他当初跟我结婚的真相——」
那天,在结束高空弹跳,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紧急通知,夫妻俩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
抵达时,柯承恩已然脱离险境,躺在加护病房里,安详地沈睡着。
而他倚在门口,默默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眉宇沈郁,隐隐纠葛着某种复杂情感,似怨,似恼,但也蕴着几分关怀,还有难以言喻的爱。
她看着,蓦地懂了——他其实是爱着父亲的,虽然也夹杂着怨恼,他总是与父亲针锋相对,却从不曾真正弃这位老人不顾,他不情愿,还是按时回家聚餐,不甘心,仍抑制不住关切。
就如同现在,他一听见父亲病发的消息,便焦慌地前来探视,怔立在门前,百般苦恼。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恍然忆起,两年前,当他们第三次约会的时候,也是乍然接到他父亲送医急救的消息,他们也是像这样一起赶来医院。
那时,他也是这般五味杂陈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轻轻为父亲盖拢被单,而她旁观他温柔的举动,心弦难以自禁地牵紧。
之后,他便对她提出契约婚姻的建议,而她也慨然应允——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她终于想起自己对他初次心动的时刻,也明白了他藏得最深的温情。
「牧宇。」她心疼地轻唤,不禁飞奔向他,翩然投入他怀里,紧紧地、不舍地,圈抱他的腰。
他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忧虑父亲的病情,连忙安慰。「放心吧,医生也说了,我爸没事的,你不用紧张。」
「我知道,我知道爸没事……」她最挂念的不是公公,是他!
他怜惜地拍了拍她,眉苇一拧。「我想爸说不定是看到周刊上的报导,才会气到发病的……艺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她扬起脸蛋,此刻要她许下百件千件的承诺,她都愿意。
「我们要……离婚的事,能不能先瞒着我爸?」他忧郁地低语。「我怕他一时受不了刺激。」
「谁说我要跟你离婚的?」她水眸婉媚流嗔。「我不要离婚。」
「什么?」他愣住。
她抬起手,温柔地爱抚他刚毅凛锐的下巴。「牧宇,你当初之所以跟我结婚,真的是为了爸爸吧?你很担心他的病情,希望让他快乐一些,才会想遵照他的心愿,把我娶回家,你才不是为了惩罚宋绮红,是真的想安慰爸爸,对吧?」
他怔望她,墨眸闪着异光,似是惊讶她能看透自己,好片刻,才不情不愿地点头。
她嫣然一笑。「你知道吗?我也是因为这样才答应嫁给你的。那天,我在医院看见你关心爸爸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为你心动,我想,你应该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她倾吐心声,一面懊恼地咬唇,为何她会淡忘了那么关键的瞬间呢?
「我是因为心动,才决定跟你结婚。」她慎重地表白,凝睇他的眸,缜继着难以言喻的柔情密意。
他震颤地不能言语,从不轻弹的男儿泪,此刻竟明白地在眼里闪烁。
「你该不会又不相信我了吧?」她试探。
他闻言,急切地摇头,仿佛很怕她因此又伤心。「我相信你,艺安,其实我……早就相信你了,只是一直不服气。」
「不服气?」她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赧然别过眸,不敢看她。「我想驯服你,却好像总是办不到,反而是我经常被你弄得七上八下的。夏语默的事让我很生气,我吃醋,又讨厌自己这样吃醋,我觉得自己……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控制不了你,真的很气。」
「因为你觉得自己驯服不了我,就惩罚我出气?」她觉得好笑,却故意装出委屈的表情。
他果然惊慌失措。「对不起,艺安,我知道是我不对,我错了,你原谅我。」他用力拥抱她,好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俊颊埋进她芳香的肩颈。「我爱你……」
她偷笑,静静地依偎着他,尽情享受这甜蜜的一刻。
他却因她的沈默而惊惶,稍稍推开她,神情忐忑。「你不相信吗?」
这回,换他忧心自己的示爱得不到对方的信赖了。
她芳心一动,不觉灿烂地笑开了,他痴傻地望她。
「我当然相信!你以为我是笨蛋吗?」纤指娇嗔地点他额头。「我啊,才不像你这个大男人,那么别扭又死脑筋。」
「老婆!」他激动地唤,孩子气地将她搂得更紧、更紧——
「恭喜、恭喜!」听到这儿,莫传雅坦率地鼓掌,为好友的幸福喝采。「这真是我听过最动人的爱情故事了。」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简艺安浅笑含羞,微嗔地横了好友一眼,却是藏不住满腔欢喜。
「喂,你这没良心的女人!」莫传雅轻颦翠眉,假作不悦。「我可是真心为你高兴耶。」
「对不起嘛,谢谢你。」简艺安淘气地比了个手势,像抬起两只前腿的小狗,撒娇地求饶。
莫传雅轻嗤,懒得跟沈醉在幸福里的女人计较。「话说回来,其实你跟他提离婚的时候,也是算到他后来的反应,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吧?」
「什么嘛!被你说得我好像很有心机的样子。」简艺安不满地抗议。「人家那时候是真的很心碎,万一他执意折磨我,该怎么办?」
「可事实证明他就是舍不得折磨你啊。」莫传雅似笑非笑。「这些你都算到了吧?」
简艺安呵呵轻笑,端起花茶,浅抿一口。「我只能说,我赌赢了。」她低语,眉眼弯弯,调皮可人。
「你这坏蛋!」莫传雅忍不住伸手捏她丰润的脸颊。「你真是坏透了。」
「嘻。」简艺安俏眸戏谵地一眨,顿了顿,端正容颜。「传雅,说真的,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爱情是不能驯养的,它如果要来招惹你,你反抗它或跟它耍小聪明都没用。」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也别这么倔强吧?」她苦口婆心地劝。「那个男人已经回来了,不是吗?你就别再死撑,跟他和好吧!」
莫传雅早料到好友想说什么,低伏羽睫,藏去眼底情绪。「他是回来了,不过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啊?」简艺安惊愕。
「是个女医生,他们好像是在南美行医时认识的。」莫传雅自嘲地抿唇。「两个人有相同的理想,我看他们挺相配的。」
「什么相配?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简艺安焦急地反驳,她这个最会《一厶的好姊妹,该不会想玩潇洒退出那一招吧?「我警告你,你不准——」
一声短促的铃音响起,震回她未及吐落的书语,她怔了怔,拾起搁在桌上的手机。「是我老公传来的简讯。」
「他说什么?」
她点阅简讯,胸口一融。「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莫传雅观察她甜蜜满点的表情,悄悄叹息。「你快回去吧!免得你那个幼稚老公又要怪我拐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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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你总算记得要回来了,你老公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她刚踏进屋,她那个痴心守候的丈夫便迫不及待地一把从她身后揽住她细腰,鼻尖在她颈窝赖皮地挲摩。
简艺安又好笑又无奈,几乎要以为他是只饿坏的小猫,可怜兮兮地盼着主人回家,喵呜着乞讨食物。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今天跟传雅约了吃晚饭吗?而且你晚上不是要参加一场酒会吗?难道在那里没吃东西?」
「酒会提供的食物能吃吗?」柯牧宇鄙夷地撇唇。「哪里比得上我老婆煮的美味可口?我要吃面,煮面给我吃。」他不客气地点菜。
她轻拍他一下。「拜托!连碗面自己都不会下吗?你是哪里来的太少爷啊?」
「柯家出品的太少爷。」他完全不以为耻。「老婆,我要吃泡面,还要加蛋,蛋要半熟的,这样才好吃。」
特意等她回来,就是为了吃一碗加了半熟蛋的泡面啊?简艺安奉送老公一记白眼,真不知该感谢他要求这么低,抑或该感慨他连这点小事都要赖着不肯自己动手?
「知道了,你在客厅乖乖坐好,面马上就来。」
「OK!」柯牧宇轻快地回应,到客厅沙发上落坐,笔记型电脑搁在膝上,一面看报告,一面等老婆的爱心泡面。
不一会儿,面香便挑逗他感官。
「面来了!」一碗香啧喷热腾腾的面搁到他面前,附上一双筷子跟一把汤匙。
他食指大动,急忙把笔电甩到一边,呼噜噜地吃面。
简艺安坐在老公身畔,看他满足地享受一碗简单的汤面,不觉有些心疼,看来他今晚参加的酒会,真的是一场无聊又令人不快的应酬。
「我亲爱的老公,」她伸手轻揽他的腰,脸颊熨贴在他伟岸的背。「你工作真的好辛苦喔。」
「你现在才知道。」他吃完面,随手拿纸巾抹了抹嘴角,回头向她讨赏。「所以啦,还不快给你辛苦的老公马杀鸡一下,慰劳慰劳我?」
「是~~」她笑着拉长尾音,跪坐在沙发上,转过他肩膀,手劲恰好地揉捏,为他松弛紧绷的肌肉。「老公,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他以一种恩准的口气反问。
「这次爸爸出院后,我们接他过来一起住吧!我想过了,你既然不想搬回去,那我们就接他来,这里离公司也比较近。」她顿了顿。「你觉得这样好吗?」
他沈默两秒,才别扭地点头。「随便你,反正我没差,多一个人在家里陪你也好。」
明明也担心爸爸的!简艺安暗笑,体贴地忍住吐槽的冲动。这阵子,经由她努力穿针引线,父子俩的关系已和缓许多,至少不像从前,一见面就对呛。
「还有一个问题。」
「说。」简洁地命令。
她偷偷扮了个鬼脸。「就是啊……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柯牧宇很不给老婆面子地冷嗤一声。女人!就爱问这种不具意义的问题,就连他最心爱的玫瑰也不例外。
「你哇什么哇啊?」她恼得掐他肩膀。「是回答不出来吗?我就知道,你说爱我都是哄我的。」
现在是怎样?想跟他装可怜吗?以为他会因此心软吗?哼哼,他……果然有点心软。
「这种问题真的很难回答。」他窘迫地蹙眉。「勉强要说,应该是……自从知道你假装失明那时候吧?」
「是那时候吗?」娇颜从他颈后探出,明眸鬼灵精地瞅着他。「因为我对你使坏,所以你才对我心动吗?」
「非要这么说的话……也是可以啦。」他很不甘愿地认可爱妻的推论。
她却好似不怎么高兴。「原来我对你好,你都不欣赏,非要使坏,你才会把我放在心上。」
「也不能这样说。」他急忙辩解,要是让爱妻误会他不值得她温柔相待,那可就糟糕了。「其实之前也是对你有过几次心动,只是不像那次那么强烈而已。」
「以前也有过?」她惊喜。「什么时候?你快说啊!」
「这个……」柯牧宇超为难,要一个大男人细细说明这种事,简直是折磨男性尊严的酷刑。「就比如你妈去世那天晚上吧,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那夜他们先是激烈地争吵,之后又狂野地做爱,这种颜色鲜明的画面,怕是不容易在记忆里褪色。
「可是你那天有对我心动吗?」她狐疑。「我根本没感觉,而且你隔天早上就出差了,一去就两、三个礼拜,回来对我还是一样冷淡,一点都没改变。」
「你很笨耶。」他没好气地横她一眼。「我匆匆忙忙跑到国外躲那么久,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喔。」她惊噫,霎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他当时的短暂离开不是对她毫无所觉,就因为不争气地动了心,怕自己深陷,才尴尬地逃难。
「你真的……很没胆耶!」她嗔怨。
「不是没胆,而是那时候我还没打算对一个人动情,而且我想我们是契约婚姻,两年一到你就会离开了,我不想自己到时候放不了手。」
每个人都会离开,而他不能纵容自己依赖上一个会离开的人。
「你这笨蛋!」她心疼又懊恼地敲他额头。「笨蛋笨蛋笨蛋……」
「好了,别打了!」他笑着护住自己的头。「万一真把你老公给敲傻了,怎么办?」
「好吧,暂且饶过你。」她施恩似地收回手,转念一想,得知心爱的人原来对自己也早就动心,不觉又羞又喜。
或许每个人在真正爱上一个人以前,都曾有过数次小小的心动,那就像一颗颗海沙,风吹过,浪卷了,便消融不见,直到关键的那一次,才犹如陨石撞击心壳,撞凹一枚爱恋的记号,从此对方的一颦一笑,便深深地烙印在心版——
「老公,我爱你。」她动情地亲了亲他。
他震动了下,咳两声,脸颊可疑地漫上一股窘热。「知道了啦,不必每天强调。哪,才按摩到一半呢,继续按!」
果然是小猫。
简艺安若有所思地打量眼前这男人,他像一只小猫,有时淘气,有时赖皮,有时爱撒娇,有时又会刻意摆一副傲慢的酷样。
真是可爱的小猫!
她笑吟吟地扳过老公脸庞,落下一个个宠爱的啄吻。「小猫小猫小猫……」
「你在做什么啊?」他左闪右躲,就像冷不防被主人擒抱在怀里的猫咪,狼狈地想逃。「我又不是猫!」
「你就是,你就是我可爱的小猫咪。」她坚持地宣称,继续轻薄地落吻。「小猫小猫小猫……」
「你饶了我吧!」
春风微微,拂过挂在阳台窗檐的风铃,叮铃叮铃,这回,是玫瑰坏心眼地调戏无辜的小猫——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