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虹蹙起眉头,“还不够吗?这前前后后已经拿走十几万两了!”
“你爹犯的案子太严重了,为了救他,这朝中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包括跟在皇上身边服侍的太监都得疏通,才好让他们替你爹说上一两句好话。你想想,有这么多人替你爹求情,皇上就更可能饶过你爹了。”
“可上回子安说他能动用的现银差不多都提调出来了,再多的已拿不出了。”
“喻家产业那么多,筹不出现银来,就让他卖掉一些铺子,不是还有几座矿山吗?要不把那些矿山卖了也行。”
岑云虹惊愕得瞪大眼,“那些矿山可是喻家的命脉啊!”
张氏冷冷的诘问她,“是营救你爹重要,还是那些矿山重要?”
岑云虹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是救出爹重要。”她接着心一狠的说:“我这就去找子安。”
待她一走,有个婆子从外头进来,在张氏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张氏即刻让丫鬟为她更衣。
换了身粉色的衣装,她发髻也重新梳整过,再仔细上了妆,乘了马车外出。
马车载她来到一处民宅,她只带了个心腹婆子走进里头,此时厅里有个约莫四旬左右的男人已候在里面。
瞧见那模样儒雅体面的男子,她粉脸绽笑,朝他福身行了个礼,亲昵的唤道:“老爷。”
男人点点头,接着沉声质问:“你是怎么办事的,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杀了喻子怀,让他给跑到京城去了。”
“妾身已先后收买了几批杀手追杀他,可他身边有高手护着,这才让他给逃了。””她跪坐在他脚边,为他捏着腿,柔声哄着他,“老爷别生气,妾身会再派人去刺杀他,这次绝不让他活着离开京城。”说到这儿她迁怒起喻子安,“都怪喻子安,当初要不是他纵虎归山,现下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那时还不是为了要稳住喻子安,才会放了喻子怀。总之,你给我尽快把喻家那些家当给收拾收拾,到时纵使喻子怀有通天本领夺回喻家,留给他的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男人说着抬起她的下颔,摩挲着她那张妆点得精致的脸庞,“届时你就能再重回我身边。”
“这几年没法跟在老爷身边服侍您,妾身可想死老爷了。”她娇嗔的把身子偎向他,乞求他更多的怜惜。
男人呵呵一笑,一把抱起她走进内室。
“娟儿要成亲了?她要嫁给谁?”这消息来得太突然,罗晴娘有些意外。
赖玉娥面露一丝尴尬,“呃……北村那个村长的儿子方俊。”
“怎么会是他?!”一旁的东莲听了吃惊的脱口而出,“他不是二少爷想安排小姐嫁的人吗?娟儿怎么会嫁给他?”
赖玉娥登时拉长了脸,“晴娘,咱们可没有抢你的姻缘,说起来娟儿会嫁给他,这还都要怪你。”她对自家闺女嫁给人家做续弦本是不太愿意,要不是对方给的聘礼还算丰厚,她哪里舍得让女儿嫁过去。
东莲不满的驳斥,“这关小姐什么事?”
赖玉娥没好气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遍,“方俊当初听了你二哥的话,得知你二哥有意想撮合你俩的婚事,便想先来瞧瞧你的模样,哪里知道在村子口就跟娟儿先遇上了,那时娟儿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扶起娟儿,便就这样看上了娟儿,直说非她不娶。”
“这跟小姐有哪门子关系,又不是小姐叫那人来的。”东莲觉得她也太会攀扯了。
赖玉娥怪责道:“要不是为了来看晴娘,方俊哪里会过来咱们村子,这自然跟晴娘有关。”
东莲听她这么蛮横不讲理,当即驳斥,“依你这么说,那你该怪的人是二少爷才对,当初可是二少爷一厢情愿想替小姐安排婚事,才会扯上这叫什么方俊的。”
赖玉娥被她给驳得无语,恼羞成怒的挥挥手,“算了,我不跟你这丫头一般见识,我是来找晴娘的,你给我闪一边去。”
她挤到罗晴娘身边,苦着脸朝她埋怨,“晴娘,咱们家那点家底你也是知道的,今年收成也不算太好,这年关将近,又要张罗过年用的年货,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方家那头又来人说要在过年前把娟儿迎娶回去,我这是愁得整个晚上都睡不着呢。”
罗晴娘闻言便明白大嫂是想要她替娟儿出嫁妆,她温声启口道:“我这儿有些首饰,就当是我这个做姑姑的给娟儿添些嫁妆吧,大嫂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拿。”
东莲也看出了赖玉娥是专程来向小姐讨要嫁妆的,心中气愤的张口想说什么,“小姐……”
罗晴娘温言阻止她,“你帮我倒杯茶给大嫂,我进去拿首饰。”说完,她旋身走进房里,片刻后收拾了几样首饰出来,交给赖玉娥。
“大嫂也知道我以前在喻家不得丈夫的心,因此也没得多少首饰,这几样首饰虽不多,不过胜在花样精巧,给娟儿做嫁妆,应当也不至于落了她的面子。”
赖玉娥打开她拿来的锦盒,望见里头摆着一支金钗、一副珍珠坠炼,还有一只缠丝金手镯和一副耳环,东西确实不多,但每样都是真金做的,金光闪闪,让她脸上顿时眉开眼笑。
收起锦盒,她笑道:“哎呀,这心意最重要,至于多不多倒是其次。就是不知你还有没有多的布料,也好给娟儿再做两身衣裳,添点行头。”
罗晴娘略一沉吟,吩附东莲,“东莲,你去帮我把那匹红色的缇花布料拿出来。”
东莲瞪了赖玉娥一眼,不甘愿的去拿了那匹布料出来。
看见那一整匹的布料,赖玉娥的眼睛登时发亮,心里飞快盘算着这样一匹布能够做多少身衣裳。
罗晴娘让东莲将布料交给赖玉娥,“大嫂,这些布料约莫可以做八、九身衣裳,除了给娟儿的,大嫂和二嫂也可以拿些布来做新衣裳给自己和其他两个侄女。”除了娟儿,她大哥另外还有个女儿,二哥也有一个女儿。
“有这匹布料,倒是够做了。”赖玉娥见来这里的目的达成,首饰讨到、布料也要到,她便心满意足的带着首饰和布料回去。
她一走,东莲便不平的说:“她究竟把小姐当成什么了?她嫁女儿关您什么事呀,凭什么要您替她出嫁妆?”
罗晴娘轻拍着东莲的手安抚她,“东莲,我给她的那些首饰和那匹布,都是我不喜欢也用不着的,凭着这些东西就能让大嫂满意,何乐而不为呢。”
“我是怕日后她要是再嫁女儿,还会再上门跟您讨嫁妆,而小姐那个二嫂定也不会放过这机会,说不得以后就连他们儿子娶亲,都还要您帮着出聘礼呢。”
这种事罗晴娘知道是避不掉的,不过只要他们别太贪心,她倒是多少能帮一些是一些。她拉着东莲的手坐下,微笑的启口,“日后待东莲嫁人时,我会为你准备好所有的嫁妆,比起娟儿她们的都还要更好,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提起成亲的事,东莲难得的有些赧然,“小姐您说到哪儿去了,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跟着小姐。”心中却因她这番话而高兴起来,在小姐心中,她比起罗家那些人都还重要呢。
“女大当嫁,你今年都十八了,也该找个好人家了。”
她担心她嫁人了,只剩下小姐孤伶伶的一个人,因此拉着她的手郑重的说:“我不嫁,我要陪着小姐一辈子。”
罗晴娘只是微笑的替她理了理衣襟,心中已暗自决定要为她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东莲忠心耿耿陪伴她这么久,她哪里忍心耽误她一生。
十二月初一,一早雪下得很大,罗晴娘起来时瞧外头白茫茫一片,回头朝东莲说:“这雪下得这么大,今儿个怕是也没什么人到莲花寺去上香,咱们今天就别去卖包子了。”
“可昨夜咱们准备了不少包子的馅料,该怎么办?”
“要不咱们把那些馅料一半仍是包包子,一半则拿来包饺子,包子和饺子蒸好再给常娘子他们母子俩送些过去。”
听她提起常娘子,东莲笑说:“先前常娘子总说小昱挑食,所以个头才长不高,前两天我送包子过去时,恰好瞧见小昱在吃饭,我一时兴起,想尝尝常娘子的厨艺如何,遂吃了几口菜,哎哟,那味道不是淡而无味便是太咸,难怪小昱不爱吃。”
闻言,罗晴娘轻笑出声,“这人总有几件自己不擅长的事,常娘子擅长医术,救治了不少人,也足够了。”
晌午后,趁着雪小了些,两人拿着包子和饺子去常娘子家,结果常娘子和小昱不在,她们只得回来,途中却巧遇刚从城里回来的常娘子母子。
得知她们送包子和饺子来给她,常娘子一脸欣喜,“哎呀,你们这包子来得刚好,我和小昱一早从城里赶回来,早饭都还没吃,正饿着呢。”她迫不及待的就从食盒里拿了两颗包子,将其中一颗递给儿子后,便大口吃了起来。
听她说一早才回来,罗晴娘关心的问:“你们昨儿个不在家,去城里了吗?”
“昨天入夜前,有人从城里来找我,说是他们家主母得了急症,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听说我医术还过得去,便想请我过去看看。我不放心让小昱自个儿留在家里,便带着他一块去,在那儿住了一宿,一早我见下大雪,惦记着在后院晒着的草药,便匆忙赶回来,不过这雪下得这么大,只怕那些草药也全都被打湿了。”常娘子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牵着儿子往住处走去。
四人很快回到常娘子的住处,常娘子先去后院收那些草药,罗晴娘和东莲则帮忙把草药拿到屋里晾晒。
小昱约莫是饿狠了,一个人又吃了两颗包子和几颗饺子。
常娘子收好草药,也再吃了些包子和饺子,待填饱肚子,常娘子将她出城前听来的消息告诉罗晴娘。
“我一早离开城里,听人说,皇上钦点的钦差大人今儿个要来兰河城呢。”
觉得这事与她没什么关系,罗晴娘也只是听着没有多问。
常娘子接着再说起她听来的趣闻,“听说这钦差杜梦之非常惧内,娶了个母老虎,把他管得死死的,只要他敢看别的姑娘一眼,就会揍他一顿。”
“他一个大官,也会怕妻子?”闻言,东莲稀奇的问。
一旁的小昱稚气的出声说道:“我娘说,怕娘子的才是大丈夫。”
罗晴娘听见他童稚的话语忍不住笑出声来,揉揉他的小脑袋解释道:“这位大人其实不是真的怕他娘子,而是宠着她、纵着她、让着她。”
小昱歪着小脑袋,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常娘子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还听说喻家打算要出售两座矿山,和十几间铺子。”
“喻家缺银子吗?怎么会想要变卖矿山和店铺?”
“听说这段日子喻子安花银子花得很凶,大把大把的银子从各个管事那里调走,惹得那些管事们很不满。”
“他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银子?”罗晴娘不解的问。
常娘子耸肩,“谁知道呢。”
离开常娘子那里,回到罗家祖宅,罗晴娘一直轻蹙着眉心,思索着喻家的事情。
半晌后,她得出了一些眉目,抬头看向东莲,“子安莫非是怕他大哥重夺回喻家,因此想先一步搬空家业?”
东莲想了想也附和,“小姐说得有道理,否则他哪里要用到那么多银子,还要变卖喻家最赚钱的矿山。”
罗晴娘喃喃道:“若是让子怀哥知道这事,怕是要震怒了。”那些矿山都是他千方百计才得来的,如今子安却想将其变卖。
“我想定是那岑姨娘唆使喻二爷这么做的,他这完全是被人给迷去了心智,任人摆布。”东莲猜道。
罗晴娘轻摇螓首,喻家的事她也管不了,虽有心想劝喻子安,但除了那次在莲花寺前见过他之后,她便再也不曾看过他,也无从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