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晓霖本想再拾起鹅毛尖笔,他一句话却让她怔在他怀里。
并不是这样的。她其实想反驳,却开不了口。
入宫这段日子,她并非没有感受,知道为讨她开心,他做了许多。
墨秋说,以往他极爱在春日午后,杏花开得烈时,在御花园的杏林里赏花,冬雪晨日便往默林亭子煮茶,松柏林子则是他下朝后得空就爱绕绕走走的地方,如今那些树他全让人砍了,连养着甜菱的湖也填平,就为了让她种药。
药田里,那些她指名要的药苗种子,有许多是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不认得的,他也命人照着她画的,快马加鞭的一一找来。
先前她是真不明白,后来也渐渐清楚,这个成了凡人的上圣者,对她动了凡人的心思。
墨秋跟着她在药田里忙活时说了许多,说他不曾对哪个女子花过这样的心思,捧着、哄着、讨好着。
近日里,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心里怎会有种莫名的烦躁、一种说不明的情绪,是不是因为在这宫里无法使动神能?是不是她也成了真正的凡人?
他每夜宿在怀宁殿,他们夜夜同榻而眠,初时,她不习惯,曾以为他要对她做那些她不喜欢的亲昵,他却只是淡淡说,不是她喜爱的,他绝不勉强。
一夜夜过去,她从不适应睡榻上多了他,到后来能够上了睡榻沾枕即眠。
他不让宫女内侍们在寝殿里服侍,每到入夜,便把人往外殿遣了。
寝殿里没了外人,他更了中衣,要她也更中衣,说是这样舒适,久而久之,她开始喜欢入夜的寝宫多些。
从前在村里,煤灯火光不够亮,她书写不多,如今在寝宫,夜里处处点了烛火,她能写能画,眼睛不容易疲累。
白日里在药田里忙,夜里在寝宫暖阁上书写,她盘算着秋分前便能开始制药了。
他曾说,冬雪前药学院可开始教授童子,他已在邻近大城寻了数十名大夫子弟,这世代医术仍以家传为多。
数十名药童呢,他做的,远远超过她所求的,这让她心里有种十分模糊的躁意困扰她,不知如何是好。
几世为人,她情绪从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波动,她不曾大笑、不曾大怒,对一切相逢的人事淡然以对。
每一世,她皆有神能,能让一切维持在距离之外,她救治他人,只为研医辩证,然而凡人寿促,女体又偏弱,因此她一世一世地来,葛烈安一世一世相护。
她用凡人的躯体受药、验药,究竟花去几世她未曾细数,累至今世她尝过地土上万千药草,有益的、无益的、含毒却有药性的……林林总总去芜存菁后,整理造册共三百二十六味药草。
她的使命至此将要圆满了,往后凡人子民依她所书为基底弘扬扩展医道,凡人寿数必缓慢增延,文明便能更快进展。
她对这世界,本该是无情无欲,圆满后她与葛烈安能返回混沌,于无垠浩瀚的世界中来去自由。
本该是如此的,可他却让她有些难受……
葛烈安护她是至圣神能的命定,她与葛烈安曾在混沌里为一,正如成了凡人的上圣者亦曾与至圣神能为一,一刹倏然分生而出,撕裂的神能造出万事万物。
他被禁锢的神能,是所有曾在这片大地降世的上圣者望尘莫及且无法超越的,他的强大几与至圣神能无异。
如今,他成了凡人,暂时忘却永恒的开端、忘却他的来处,忘却他曾是万物的初始点。
而他为她,单单就为她,而不是为了这片受众神祝福的土地,做了许许多多事,他做的一切都教她感动。
她的心,让他缓缓染入一个“情”字。
“我为许多事谢你,不只是药学院,还有所有你为我做的事。夏,我真心感谢你。”
阢尔夏听见她喊他的名,万分动容,“这是你头回喊我的名……我爱听,往后就我们两人时,你要时常喊我霖儿,你真愿意给我?我不想你有丝毫勉强,你若不愿,我能等。”
“不勉强,早些时候或许觉得勉强,现下一点也不。墨秋说,你对我好,还说你不曾把哪个女子这样捧在心尖。我什么也没,有的也就只是一张比寻常女子好看的脸,你对我好,我没有其他可以回报的,除了我自己,你喜欢,我就给,因为我也想对你好。”
他原是越听越恼,怎她说得一副报恩的口吻?但听到最后一句,他的心就软了。
“我的好霖儿……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一直对你好,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今生疼你到底。”
她笑了,伸手环上他颈,好奇的问:“真的只对我一人好吗?”
“是,如今我只看得见你。”他笑应,这是实话。自她入宫后,其他女子再也入不了他的心,他连虚应都不愿。
西宫区自凯旋归来,他没再去过,往日那些他疼宠过的妃子们,他提不起半分怜惜之情。
“不会像对我这样对别人好?”她眨了眨眼。
“如果会,霖儿会吃味吗?”
古晓霖偏头,很认真的想了想,她对他并无强烈独占心,她晓得世间男女是怎么回事,虽然从未曾亲身经历过,但几世在村里,那些大娘拿扫帚、棍棒追打亲夫、哭喊着负心的事,她也见过许多回。
凡人对男女情事,有种她不清楚的独占心。那应是他说的吃味了吧?
古晓霖仔仔细细地想过,笑笑答,“我不知道,但我想应是不会。”
“看来霖儿还不够喜欢我……无妨,我总有法子可想,能让霖儿越来越喜欢我、越来越离不了我。”
古晓霖沉吟半晌,人生短暂,其实这一生陪他走到尽头也无妨,只要她使命能够圆满,剩下的人间日子怎么过,并无妨碍。
“夏,我愿意不离你,往后的日子跟着你也无妨……”
“乖霖儿!”得她的承诺,阢尔夏一把抱起她至床榻,将她放上软被,松下床帐,外头烛光转眼摇曳而朦胧。
“会疼的吧?”她大约知晓男女间是怎么亲昵的,亮着一双大眼问。其实她也觉得挺奇怪的,凡人为何贪恋那样的亲昵?
“乖,我不会让你觉得疼,信我吗?”他望着她披散在枕被上的长发,柔软莹亮,她白皙如雪的肤透着淡红,神情有些无措,他顿时心一热。
“我信你。”她笑了。
望着她盛满信任的眼,他抚摸她脸颊,粗砺的指节划过细嫩肌肤,像是能轻易划破,他放轻了手劲,走过她白颈、耳垂……
他眸热如火,心绪回荡,彷佛苦寻许多世的珍宝终于落到手里,他只想捧着、哄着、缓慢细致地疼爱她。
他解开她单薄中衣,低下头,舌尖轻尝了她肌肤的滋味,她柔柔溢出彷佛被惊扰的轻哼……
古晓霖闭起眼,感觉到他的舌濡湿她的肤,那湿痕恍若火,让她的肌肤一寸一寸起了莫名的热,一股陌生的奇异感由下腹生起。
……
他抽离手指,覆上她,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狠狠填入她,她闷哼,先是一阵微疼,转眼却有极大满足,她身体里的空,让他完全占满。
“疼吗?”
他咬着牙,低声问她忍耐住他想在她身体里飞驰的冲动。
她微张双眸,里头情丝流动,似媚若嗔,她摇摇头,方才抓紧软被的双手主动攀上他宽阔的背肌,沙哑轻语,“不疼……这样很好……夏……我懂了……何以男女喜爱这种亲昵……”
他低笑了声,一手挪到她身下,托起她下半身,道:“我想你受得住,我要开始了……”
“这还不算是开始?”她倏然睁大眼。
“还没呢……霖儿,跟上我……”
她原不解,不消片刻,她便理解了,她的身子在空落与充实间随他飞驰,她跟上他的律动,交缠的身子在不曾想象过的欢爱亲昵里,如两团燃烧极盛的火奔往顶峰。
她累极,攀着他汗湿的身,疲倦地闭上眼,嗓子都喊哑了,整个人无力移动,却听见他极温柔地哄着自己。
“别睡,霖儿,还不能睡呢……”
“可我累了……”她娇声道。
“那你睡,别理会我……”
他翻过她身子,狂狠地占入她深处,她无力抗拒,只能再度承受他,寝殿里的烛火一一燃灭,她也任由他摆弄过各种羞人的姿势,再也无力喊出声,身子一次又一次被他推上顶峰。
最后她意识模糊地说:“夏,我喜欢你……”
他听见,彷佛才终于满意般,在她身子里释尽热流……
天色渐明,他未能入眠,日光照入寝殿,只见雪白软被上仅一夜欢爱湿痕,却无落红。
她的身子、她的心,在他之前,是否先有过别人?
是葛烈安吗?他神色阴沉,起了身,为她拉上薄被覆盖。
上朝时辰将近,阢尔夏唤礼安入殿为他更衣。
“让白月、墨秋两个时辰后进来伺候,早膳晚些时候进,午膳送半碗米饭、一荤食一素蔬即可,午膳寡人不过来了。”
夏帝边让礼安更衣边交代,朝床帐望去,心绪杂乱,他突然地尝到了从不曾有过的惧怕。
他是否只得了她的身子,却未得她的心?
昨夜欢爱至极处,她明明是喊喜欢,那话深深闯进他的心……他没误听吧?一旁伺候的礼安暗暗心惊,陛下居然不过来怀宁殿用午膳?!
“陛下今日可还过来?是否让奴才们备晚膳?”
“今日不一定来,晚膳先备无妨。”
“可是姑姑……”礼安没敢忘记姑姑入宫那日的情况。
夏帝面色难看,打断礼安的话:“备着。”
“是,奴才会交代白月墨秋,让她们备着。”礼安摸不清主子心思,只能恭谨应道。
夏帝再望了眼落下的床帐,恼着,拂袖步出怀宁殿。
礼安暗猜,莫不是昨夜姑姑伺候得不好,教陛下气恼?可他守在外头,明明床榻动静响过大半夜……
说不得是陛下得到人,便没那么上心了。
自古帝王宠爱最是难留,礼安暗暗叹气,其实他挺喜欢姑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