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你从监视器里看到的,我不认为是母亲为了离间我们而出手,她只是想知道我和闵泱在暗中做什么,但我错了,她们确实是针对你,确实想让我们吵架分手。
“我不知道卢欣汸是真的喜欢我或只是想征服一个难以征服的男人,但我的警觉性很高,她越是使劲、我越是提防,我们之间成了对立关系,整整五年,我在等她主动放弃,但她并没有!
“不过她为了泄恨到处宣扬我是同性恋,她以为我会为了证明自己和她成为真夫妻。我暗笑她的幼稚,因为我根本不想证明什么,于是同性恋的传闻在业界传扬开来,这也是我母亲会轻易相信我和Jerry有一腿的主因。”
“为什么她又愿意离婚了?”
“她帮我买很多衣服,我不碰,我只愿意穿你做的。结婚五周年,她庆祝的方式是趁我不在家命佣人把你做的衣服通通丢掉。她说我应该放掉过去,展开新生活了。
“我的反击是,把她的衣服、她的东西全部都丢出我的房子。很像小孩子吵架,可我就是这么做了,还给家里换上新锁、换新佣人,传简讯告诉她,除非把我的衣服找回来,否则连她也不必回来。
“这件事闹得很大,岳父岳母也出面挞伐我,我反而指责他们没有教好女儿,我丢了一迭照片给他们,那是五年婚姻中卢欣汸和无数男人的一夜情。
“我很刻薄,我说:‘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碰你们女儿?因为她很脏,结婚之前,就是个脏透了的女人。’,他们面子拉不下来,才逼着卢欣汸签下离婚证书。”
原来两人离婚背后还藏着这一段?这样的婚姻真不可思议。
语萱舔舔唇,干巴巴问:“我其实很想问你,你真的相信我背着你和陈立嘉在一起?”
“理智叫我别相信,但情感逼我相信。你离开后,我决定关掉亿新的服装部门,记得不?那时候凌珊珊在我手下工作,她红着眼睛告诉我她和陈立嘉离婚了,她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回答她服装部是为语萱开的,人走了就没有继续营运的理由。
“我的话让她狂怒,哭着问我你有什么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你、爱你、夸奖你,做什么事都是为你,那她算什么?
“我沉默,却也认定陈立嘉为了和你在一起才和凌珊珊离婚。直到后来陈立嘉在演艺圈闯出名气和小模传出绯闻,我才晓得你没有在他身边。”
“你说,服装部是为我开的?”
“我说过,不愿意妻子在外面工作,我的孩子不要让保姆带大。同学会之后你曾经试探过我说想外出工作,我拒绝了,你虽然不再提起,但我知道你有多沮丧。
“我想,如果成立一个部门再做出规模后,你就能在家里设计衣服,然后交给公司去做,如此一来你可以完成梦想、可以有成就,也可以为我和孩子守着家,这是我能想到最周全的方法。”
怎么能不感动?原来如此,他是为她做这件事,她却因为凌珊珊在他旗下工作而不满。
当初她为什么不沟通?为什么不面对面说清楚,为什要让自己委屈?她是傻瓜、笨蛋。
闵钧接话,“失忆后,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讨厌陈立嘉,去年还会选他当亿新的形象代言人。”
“想起来了?”
“对,那是一笔交易,他告诉我当年的真相,而我用他当代言人。他知道最慢,亿新今年底会在内地各省开十家百货公司,专卖台湾制的食品、衣服、鞋子、皮带、书籍、杂货……总之,百货公司行销的是‘台湾’,他想要成为台湾明星的代表被行销。
“他比你我想象的更聪明,他怕我母亲和卢欣汸翻脸不认人,便在合作的过程中录音存档,那里面有凌珊珊打电话给你的内容,也有你进饭店之后和他们的对话。”
饭店那段录音,他反复听过无数次。
你要是敢碰我,我发誓,我会报警、会自杀、会留下血书,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她是那样坚定地捍卫自己的清白,而他却把她的自清当成谎话,他的心被扭成麻花,狠狠地抽痛。
闵钧把头埋在她颈边,喃喃地一次次说着重复的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是你的生日,我开着车听着你最喜欢的音乐,想着毕业展舞台上的你,你穿着新娘礼服走秀,脸上笑着,眼里却渗出泪水,我觉得很讽刺,那恰恰是我给你的婚姻啊,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却隐藏着说不出口的委屈。
“我恨死自己了,我一边开车、一边痛骂自己。我想,是报应!我撞上前面的大卡车,我昏迷失忆,醒来之后以为时间停留在六年多前,我们从父亲的生日宴返家那天。”
语萱接下他的话。“那次我们出车祸了,我恨死自己,婆婆也恨死我,她骂我克夫,我怨恨自己失去理智,我不应该提离婚、不应该被打倒的,我在卢欣汸面前宣示过,怎么可以被打败?”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对,语萱,我很抱歉,可不可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错误,让我不要再那么恨自己,让我爱你,让我当葳葳的好父亲,让我……”
她笑了,点点头。
她愿意,而他受宠若惊,他不断保证、不停承诺,在他的承诺中他几乎要将全世界都捧到她手中了。
语萱捂住他的嘴巴,阻止他的保证。问:“饿不饿?我中餐还没吃呢。”
“饿。”
“有没有开车过来?”
“有。”
“我们去买菜,我煮饭给你吃,好不好?”
“好。”他点头如捣蒜。
他们去买菜,他们回到过去那个家,他们做菜。
他帮忙却越帮越忙,因为他控不住的亲吻,亲得她意乱情迷, 在洗萝卜的时候,他不规矩的手抚上她的胸口。
一声不自主的嘤咛,他关掉炉火、关掉水龙头,将她抱进房间,今天的主食是“肉”。
他很快就将她剥干净,一口一口吞食她身上的熏衣草香,他将六年没用的“存粮”,一遍遍将她喂饱。
他们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从黄昏到深夜到凌晨,他们制止不了胸口那只猛兽,更制止不了泛滥成灾的思念,他们必须在彼此的身上不断的追寻,来证明自己可以幸福着。
隔天清晨,她穿上他的衬衫、内裤,像她走进他生命中的第一夜……
Jerry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接到语萱电话,她说今天不能回家了,有点事必须处理。
“要留在工作室吗?要不要找陆总给你送晚餐啊?”他笑得很暧昧。
“不必,我跟他在一起。”她掀开暧昧,直接表明他们已经在一起。
“哇,在一起?一整夜吗?没问题、没问题,葳葳有我们。”他不等语萱反应就把电话挂掉。
然后……等待,他知道如果被误会,语萱一定会立刻打电话过来解释,可是他等了十分钟,并没有接到电话。
所以他知道自己猜对了,Jerry很开心,知道自己做对了,当闵钧的盟友是正确的。
他拿起手机拨出电话。“Bill,你在哪儿?”
“祖母情况不大好,她想回家,我正在帮她办出院。”Bill的心情很糟。
“要我过去陪你吗?”
“你没通告?”如果他能来就太好了,这时候他需要支持者。
“没有,我带葳葳一起过去,祖母一定很想和葳葳讲话。”
“把语萱帮祖母买的假发和珍珠项链带过来,也许,很快就会用到。”语萱承诺过,要让祖母漂漂亮亮离开。
“知道了。”Bill低落的嗓音让Jerry的心情跟着低落,他想待在他身边陪他度过每个辛苦点。
钟奶奶的状况很严重了,但看见葳葳,她还是强打笑脸,抱抱葳葳。
葳葳想逗曾祖母开心,表演新学的唐诗,跳老师教的舞蹈,还背九九乘法,背到记不住的地方,Bill立刻帮她接下去。
她握住钟奶奶的手说:“祖奶奶,我长大以后一定会比爹地更棒,赚更多钱,给祖奶奶买珍珠项链和高跟鞋。”
钟奶奶笑个不停,握住她软软的小手贴着自己的脸,频频说:“好孩子。”
钟奶奶入睡后,Jerry和Bill准备带葳葳回家,钟爸给钟妈使了个眼色。
钟妈妈抱起葳葳进房间,说:“葳葳,今天奶奶给你说床前故事,好吗?”
“好啊,奶奶讲故事最好听。”她在钟妈脸上用力啵一下。
这一下,惹得钟妈心酸酸的,搂紧葳葳,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钟爸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接走进书房,Jerry和Bill安静跟在他身后,隐约觉得情况有异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钟爸坐在大书桌后面,两人各自拿一把椅子坐在钟爸对面。
沉默三十秒,钟爸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杂志推到两人面前,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那是以Jerry和闵钧作为封面的八卦杂志。
看见杂志,Bill松口气,回答,“爸,你误会了,陆闵钧和Jerry不是那种关系,这一期太旧,你找最近的一期看,里面解释得很清楚,这是对Jerry有心结的陈立嘉向杂志投书爆料,他不甘心陆闵钧把百货公司的形象代言人换成Jerry,一怒之下才会造谣生事,最近陈立嘉吸毒被抓到,已经送进勒戒所了。至于亿新挑选Jerry作为代言人,是因为我们Vivian和陆闵钧合作开一个网路购物平台,把Vivian的衣服放在上面卖。”
钟爸静静听完Bill的解释依旧面沉如水,凝声道:“我指的不是陆闵钧和Jerry,而是你和Jerry。”
“我和Jerry是……”他直觉想回答“朋友、合伙人”,但父亲了然的神情把他想出口的谎言堵在喉咙里面。
钟爸不给他说谎的机会,接话,“老师说,葳葳姓庄不姓钟,为什么?”
唉呀!忙得忘记这件事了,Jerry后悔莫及。
Bill凝视父亲,他不想说谎却不能不说谎,矛盾、为难,心跳得飞快,他害怕爸爸脸上的失望。
钟爸叹气,问:“你对Jerry比对语萱更亲昵,为什么?你的衣物放在Jerry的房间里,为什么?语萱和陆闵钧走得很近,为什么?”
每一个问句都让两个人的头垂得更低,气氛凝结,再度陷入沉默。
儿子的沉默已经给足答案,钟爸拔下眼镜,把脸埋进掌心里,凝声问:“这就是你不肯回台湾的原因?”
Bill推开椅子站起身,走到父亲跟前跪下。“爸,对不起。”
Jerry手足无措,他看看Bill再看看钟爸,风趣幽默、灵活机智的他,老半天竟只挤得出一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添油,钟爸冷冷问Jerry一句,“所以我们对阿风的爱是假的?”
“爸,不要怪Jerry,我也不愿意这样子,我也想符合你的期待,但是……对不起,我无法。
“爸,你知不知道,国中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喜欢男生,吓死了。我到处闯祸、加入黑道,只是企图表现自己很Man,绝对不会喜欢男人。你们因为我的行为头痛不已,有一次我被砍两刀,外婆和奶奶在急诊室里哭到喘不过气,求我可不可以乖一点,说我是两家人的唯一希望。
“我很难过,可是我必须向自己证明些什么才行。我否认过、反抗过、也恨过,可是不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勉强自己。
“在美国念大一的时候我天天换女朋友,我相信只要找到对的女人,我就可以改变,可是我试过无数回,我一和她们上床就会想吐,爸,求你原谅我……”说到最后,他伏在地面痛哭流涕。
“我不是没读过书的老古板,我知道同性恋不是你的错,可你是我们两家人的希望,我们期待你能帮钟、余两家传宗接代,你这样……叫我们怎们办?以后,我们要怎样去见祖宗?”钟爸痛恨起自己,是他没把孩子生好。
Bill能干而坚强,这是第一次Jerry看他哭成这样,胸口疼痛难当,该死的传宗接代观念,如果传宗接代真的有这么重要,现在不婚的年轻人这么多,大概有一大半的祖宗都要从地底下跳出来牵手护血脉了。
钟爸无语,Bill也无语,不说话的两个人使得气氛僵持着。
Jerry抿抿唇,轻咳一声说:“钟爸、Bill,关于这点语萱跟我提起过,她认为我们可以找代理孕母,目前世界上有三十三个国家代孕是合法的,虽然价格昂贵,但这笔钱我们付得起,如果钟爸不坚持反对的话,钟家会有后代的。”
Jerry的话瞬间解套僵持气氛,父子俩顿时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