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段玉聿问。
「嗯。」她点头。
「起来吧,这次是你运气好。」有人求情。
「我还发现另一种青光,是守财奴。」一说到「守财奴」,她吃吃发笑,像是知晓了谁的秘密。
接触的人越多,夏和若看到的光也越多,有三环色、四环色、五环色,也有散光、雾光、聚合光,单体的蓝很少,大多是不好不坏的褚青色,代表意志不坚的人,这种人可以是好人,也可以是坏人,全在一念之间。
县里的陈大户便是守财奴,守着一大片家业却不肯拿出一两银子吃点好,惹得儿子媳妇怨声载道。
「是吗?」见她笑了,段玉聿也扬唇莞尔,眼神柔和。
听不懂他俩在打什么哑谜,什么蓝光、青光的,流了一身冷汗的长英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没命丧于此。
如今他清楚了眼前的小酒娘开罪不起,主子对她的在意似乎过了头,远远超过他。
他,失宠了。
「不对,你是不是又受伤了?好浓的血味……啊!有血!」眼尖的夏和若瞧见一小片血渍,她讶然一呼。
「被你瞧见了,我该不该杀人灭口……」
段玉聿的身体异于常人,他的伤口好得比别人快,往往同时受伤的人伤处还在流血,他的伤口已结成血痂,复原能力是别人的五倍。
此事唯有少数人才知,夏和若便是其中一人。
因为上一次他中箭便是她日夜不休的照顾三天三夜,即便是高烧不退,十分危急,可他一醒来没多久,伤便好得差不多了,让人以为他伤得不重。
这一次又受伤,伤在腰上,是一道由上而下砍出的伤口,皮肉外翻,差点伤了腰骨,若是刀口再利一些,横切几寸,他这辈子就别想再站立,只能瘫瘦在床。
一事不烦一一主,这次又是夏和若来上药、包扎。
「你看遍了我的身子,你得负责。」光着上身的段玉聿肌理分明,结实的胸膛看得出布满力量。
这么无赖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亏他还是堂堂亲王。夏和若因他的无耻而涨红脸。「侍候你入浴的侍女看得更多,你怎么不叫她们负责?」
「我从不让人服侍,我害羞。」全身不着一物时是防备最弱的一刻,他不许别人近身。
段玉聿曾在沐浴时遭人剌杀,对方是服侍他多年的老太监,他一掌将其击飞,从此洗漱的时候不留人。
一听「我害羞」这三字,她觉得一口老血快呕出来了。「王爷,你量过自己的脸皮没?」
肯定脸皮都没他厚。
「聿。」他目光柔得似水。
「王……」
她话还没说出就被堵住了,霸气十足的吻毫不客气的辗压,还伸出舌头在她唇上描绘一番。
「下次再喊错,我直接让你成为我的人。」哼!早该这么办了,省得她一再抗拒,只想当她的小酒娘。
夏和若羞红了脸,又急又恼,却又不敢反抗绝对的极权。「没人这样的,你不可以强迫别人。」
「在我的封地上,你们就是我的子民,我是你的王,我要一个女人还要和你们商量不成?」他在嘲笑她的天真,同时在她没看见的时候对她眼露宠溺。
「霸道。」她气呼呼地怒斥。
他坏坏地勾唇。「那是对我最大的恭维。」
「你……不要脸。」哪有人把强抢民女说得理直气壮,人不是圏养的羊群,任他挑肥拣瘦。
「要脸干什么,你不知道灯下黑吗?什么都看不到,自己摸索才更有趣味。」他语气懒洋洋的,好像什么事都不重要。
「……」夏和若无言以对,这人的厚颜非常人所能理解,她自知应付不来,甘败下风。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受伤的吗?」他伸手一揽,搂着刚为他上完药的小女人,轻嗅她散落胸前的发。
「不……呃,想。」见他又想凑上来对她加以逗弄,她连忙将头往后仰,顺着他的话尾接下去。
「侍卫们查出一处山庄中隐藏无数逆贼,他们在我的封地上招才纳贤,跟本王抢人,所以先请他们学点做客的礼数,我段玉聿一向非常好客。」来了就别走,全留下。
还有西陵王、武真王、东汉王也别想太好过,要不是三王的怂恿和暗自资助,他们怎么会挑中他的封地呢!
沉寂太久了,本朝权贵都忘了当年的血流遍野,他正好提醒提醒他们,他的尖牙露出来了,准备大肆厮杀。
「你亲自带人去是不是太危险了?王爷的身边不是有很多亲兵吗,你何必自个儿涉险?」挣不开,她已经放弃挣扎了,看着面色微白的男人,她心里有几分异样,想爱又不敢爱。
两人身分悬殊,她进一步、退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你关心我?」他咧嘴一笑。
夏和若眼神闪烁,闪避他的注视。「在你的封地上,我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没人苛收重税,也无强征兵丁,比起幽州、林县一带,你是最好的藩王,我不希望你有事。」
「还有呢?」他追问。
「没有了。」她才不说讨他欢心的话。
「我要听实话。」他态度强硬。
抿了抿唇,她扳起小脸,有点严肃。「强人所难的事我做不到,要不你写篇文章我背给你听。」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段玉聿忍俊不已。「好,我不逼你,等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你就会乖乖就范。」
「……我要回去酿酒。」她抬眸一瞅,这一眼包含着不满和控诉,觉得自己此时陷在水深火热中。
「不行。」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不行?你不能拘禁我。」她据理力争,想尽快回到酿酒作坊,在酒香中她才能感到安心。
「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你得待在我的身边。」看到她,他才有安宁的感觉。
「可我不愿意呀!虽然我一连被退婚三次,可是我还是想找个能两心相守的人,他不用太富贵,也不必长得多好看,只要与我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我便此生圆满了。」她要的是最平凡的幸福,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简单的日子便是快乐。
「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盯着她,眼神幽深的段玉聿像站在高山上,俯视。夏和若没回答,却也是回答。
许久许久,淡淡的药味蔓延,两人一坐一站,就是不对上眼,风安静地吹过树梢,一窝小鸟瞅瞅的声音听得分明。
「我给——」
一阵腹鸣声响起,打断段玉聿的未竟之语,一个面上发窘,一个怔了怔,接着放声大笑。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长英,让你摆个饭你给爷摆到山之巅、海中心了吗?要不要爷当奴才给你送饭……」
越来越轻慢了。
「来了、来了,爷别催,奴才就来了。」长英弯着腰、低垂着头进屋,脸色带了抹意味不明的急色。
「大鱼大肉呢!酱鸭子和红烧果子狸,醉糟鸡和脯雪黄鱼,问政山笋好了没?你让爷餐风飮露吗?」早早叫厨房准备了,可一样也没上桌,饿着了他的小若儿绝不轻饶。
「爷呀,出大事了!」长英眨着眼示意,表示此事很紧急,和主子大有牵连。
段玉聿双目微眯。「说。」
「京城来人了。」以往没这么高调,这次一群人喳喳呼呼大摆阵势,去王府找不人又转往别院。
「谁来了?」他冷然。
「是……呃,周公公……」长英说得吞吞吐吐。
「周公公?」他讶异。
周公公是慈安宫的内务总管,慈安宫里住着六十多岁的太皇太后,她身体还算健朗,比先帝和先太后活得还长久。
宫中除了皇帝就她这尊大佛,底下的孙子、曾孙辈都对她恭敬有加,虽然在宫中很能说得上话,但平时深居简出,鲜少过问后宫的事。
她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四十岁才生的么儿,那时她年岁已高,生得困难,卧床快一年才有力气起身抱抱他,日后的教养更是力不从心,小儿子等于是大儿子带大的,先帝将小弟弟当成另一个儿子来教,还教他御下之道。
所以母子俩并不亲近,即便她有心拉近与儿子的关系,但儿子已经渐渐长大了,不愿多个人管他。
纵使如此,太皇太后还是时时关心段玉聿的终身大事,年年送五品以上官员之女的画像给他看,每年询问他可有相中的人,举办茶会、赏花会、吟诗大会,欲从中挑选佳媳。
「他带着太皇太后的懿旨,让爷接旨去。」还趾高气昂的吆喝,如入无人之地,简直是找死。
「母后她又想干么,上回送的那两个没让她尽兴?」段玉聿一脸恼怒,一张脸冷得像冰。
太皇太后每每催促他大婚,厌烦了的他直接送了两个貌美如女子的少年进宫,请太皇太后享受,把太皇太后气得差点直接赐婚。
哪有给亲娘送男人的,爷呀,您这不是尽孝,而是想气死太皇太后呀!长英想想都想掬一把泪。
「她……好像是……那个……大概……对爷好……」苦呀!他不敢直言。
「说清楚!」
段玉聿一喝,长英身子抖了抖,趴地一跪。「给爷您赐婚来着,说是天赐良缘、佳儿佳媳?」
「赐婚?」他怒极反笑。
又是老把戏。
「爷,周公公还等着呢。」那位也是个难缠的,仗着得太皇太后的宠,连皇亲国戚都敢呼来喝去,以长辈自诩。
因为太皇太后的辈分,周公公也跟着水涨船高,宫里的大小太监都喊他一声爷爷,各种孝敬随之而来。
「长英,你忘了你主子是谁了吗?」段玉聿扬眉冷笑,穿好外衫,一脚蹬在椅子上。
「奴才没忘。」他对主子忠心不二。
「先摆膳。」晾他一会,一个阉人还需要爷倒屣相迎?
「周公公他……」不好让人等吧?
「不用理会,管……」
他才要说管他去死,|只葱白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赐婚是大喜事,由不得你胡闹。」心中一阵不适,夏和若忍着酸涩,轻松相劝。
「喜事?」看着她小脸一暗,段玉聿忽生一计,将人拉着走向正堂,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