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猫儿的叫声响起,是苏以薇最快乐的时光,感觉很像偷情,虽然她从来不知道偷情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想必很兴奋、很甜蜜,像她现在这样。
“不是叫你不要天天往这儿跑吗?”
虽然伍丹阳天天来,但是并未次次现身,有时只会在窗边的几案上留下一株花,她不解,曾问他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他说,一见到她就舍不得离开,若是天天都缠着她不放,很容易出事。她自动解读成他担心被府里的侍卫发现,可是内心又隐隐觉得,他说的出事是指见不得人的那回事。
“一日不见你,我就放心不下。”伍丹阳很不喜欢大公主府,明明处处都有侍卫巡视,看起来却一点人气也没有。
“你当我是孩子吗?”她在二十一世纪活了近三十岁,如今这个男人不过二十岁,她却觉得自个儿在他面前是个小女生。
“你不是孩子,你是我的女人。”
他的爱情宣言总是很霸气、很流氓,可是却让某人掉进了蜜缸里,甜蜜蜜的,不过也羞答答的,脸儿红扑扑的,让他每次见了就忍不住扑过去亲一下。
“伍丹阳!”苏以薇娇瞪着他,这个男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别生气,我告诉你一个很有趣的发现。”
她狐疑的挑了挑眉。“什么很有趣的发现?”
“大公主府的西北角有一座竹林,后面藏着一个院落,你知道吗?”
苏以薇摇摇头。“朱嬷嬷带我逛过府里的花园、荷花池畔的临仙阁,还有去爹的书房看书,至于其他地方还没有机会观赏,你说的那个院落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只知道大公主每隔三日都会去那儿。”
自从住进大公主府,苏以薇第一次觉得全身热血沸腾,这不是明摆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八卦?“大公主去那儿做什么?”
“我不知道,有两个丫鬟守着竹林的入口,我无法跟进去一探究竟。”
这会儿她的兴致更高昂了,脑子开始转动在现代小说中的剧情发展。“特地派两个丫鬟守在入口,这不是明摆着里面藏着见不得人的事吗?那会是什么事?关了什么人在里面吗?大公主有个双胞胎妹妹吗?
或者是真正的大公主,而如今的大公主是个冒牌货?还是……偷情?!”
伍丹阳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好笑的道:“你这丫头的脑袋都在想什么?”
苏以薇拉开他的手,两眼闪闪发亮。“你不好奇吗?”
“若是你想知道,我可以试着潜进去。”老实说,他对大公主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只要她不动他的女人一根寒毛,他也不会招惹她。
“你说位于府里西北角,可否从府外潜进去?”
“不行,我探过路了,那儿连着秦国公的府邸。”
她略一思忖,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唇角微微扬起。“我们不能潜进去,可以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啊。”
“等里面的人出来?”
“里面的人总要出来,只是,你觉得会出来几个?一个?两个?还是更多?”
伍丹阳明白了。“这事交给我。”
苏以薇摇了摇头,先指着自己,再指着他。“我跟你去。”
“这太冒险了,要是不小心泄露了行踪,我一个人容易脱身,你肯定逃不了。”
“逃不了又如何?我半夜梦游到那儿不行吗?”
“半夜梦游?”
“这是一种病。”她知道他仍有异议,伸手堵住他的嘴。“我对府里的人比较清楚,唯有亲眼见了,才能推敲出里面有什么蹊跷,不是吗?”
伍丹阳不得不同意她的说法。“好吧,可是你要紧紧跟着我。”
“你放心,我会乖乖听话,一切听你指示。”
他实在很怀疑她会乖乖听话,不过也不必担心,他有法子对付她。
“明日我会先送大公主府的地图给你,你要先熟悉方位,到时候才不会迷路。”
“我还分得清楚东西南北,不会迷路。”
“我还是帮你准备地图,还会在上面标示我们的观测点,另外,我会帮你弄一套夜行服,后日子时,我们再一起去那儿弄个清楚。”
苏以薇满心期待的点点头,突然觉得好像要去户外教学的小学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惊奇,又或者是惊吓,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兴奋极了。
然而当满儿得知此事后,反应却和她大大不同,她相当不赞同的责备道:“小姐,你疯了吗?”
“没有疯狂,哪来的真相?”苏以薇觉得这样的回答很有深度。
一听,满儿只觉得脑子打结了,不懂疯狂和真相有什么关系,而且真的要和小姐争论,她就只有举手投降的分,所以最后,她只能乖乖听从小姐的指示。
隔日,伍丹阳替苏以薇送来大公主府的地图,还有一套夜行服,穿在身上,竟然刚刚好,害她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这个男人是不是阅女无数,要不,怎么如此清楚她的尺寸呢?她发誓,事后一定要问个清楚。
再隔日,苏以薇以身子不适为由,早早上床安置了,待接近子时,她悄悄翻窗子出去,在满儿的帮助下出了芙蓉苑,来到西北角的竹林外,躲进伍丹阳在地图上标示的观测点——一个假山洞中。
“你来了啊。”
听到声音,她狠狠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个儿早到了,因为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没看见人,可是这会儿仔细在黑暗的洞中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人,直到伍丹阳灼热的气息从身后传了过来,她转头眯着眼睛用力一看,才终于看见他了。
“你如何看见我?若是你不说话,我根本无法察觉到你在这儿。”她这副身体的视力算是很好,要不,想摸黑来到这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不是看见你,而是你的气息,我的嗅觉原本就比常人敏锐。”
苏以薇真的打从心底崇拜他。“原来,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伍丹阳轻轻嘘了一声,她马上安静下来,在他的帮助下,贴近假山的缝隙往外一看,可是看了半晌都不见任何人,正想开口问他,就见微弱的灯火从远方而来,再过了一会儿,她看清楚了烛光后方的人——身着红衣裳的朱贞仪被两个丫养一前一后护着。她不自觉心跳加速,这就是偷窥的感觉吗?
苏以薇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目送朱贞仪走进竹林,而两个丫鬟守在竹林外面。
不知道是太刺激了,还是秋天的脚步到了,空气透着凉意,她不由得抖了一下,伍丹阳立刻从后面抱住她,炽热的气息瞬间温暖了她,也烧着了她,娇躯不禁僵住了,动也不敢动。
评评评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两人都听见了,可是都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惊动不远处的两个丫鬟,还好,她们似乎受不了眼前阴森森的气氛,低声交谈。
“姐姐,表哥来向我爹娘提亲了,我能否向大公主求个恩典,出府嫁人?”
姐姐轻声笑了,笑声却令人毛骨悚然。“妹妹是不是傻了?大公主看上你,给你一家富裕,你如今方能与我站在这儿,你还想离开大公主府?”
妹妹显然吓坏了,急忙解释,“我不是要离开大公主府,只是嫁了人,难道还可以待在大公主身边伺候吗?”
“不便待在大公主身边伺候,那就别嫁人。”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苏以薇不自觉转头看着伍丹阳,两人视线交会,同时传递着一个讯息——竹林里的院落果然有见不得人的事。
苏以薇突然有一种很深的感触,世上果然没有白白得来的富贵,有时候付出的代价是性命,在现代常常听见的那些过劳死的工程师不就是一例吗?
也不哓得过了多久,朱贞仪终于走出竹林,她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妩媚,苏以薇仿佛捕捉到什么,可此时更重要的是紧盯竹林的入口,因此她将刚刚一闪而过的异样感觉抛至脑后,专心锁住真正想抓的兔子。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一道壮硕的身影从竹林走出来,然而很快就消失了。
“难怪子时前后,我进入大公主府最轻松容易。”伍丹阳贴在苏以薇耳边说话。
苏以薇明白他的意思,子时前后守卫松散是为了方便大公主与男人幽会,也因此为伍丹阳开启夜探香闺的方便之门,深夜果然是孳生罪恶的温床。
“此人身手不凡。”
“府里的侍卫吗?”
“只怕不是一般的侍卫。”
“我知道了,我会留意。”
“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不可能接触到侍卫,这事还是交给我。”
“我只是留意,朱嬷嬷对府里的事很清楚。”
“虽然朱嬷嬷是你爹的奶娘,但是她在府里那么多年,难保不会与府里其他人有一些牵扯,你不可以全然相信。”
“你放心,我仔细观察过了,虽然朱嬷嬷不苟言笑,但是对我爹忠心耿耿,而且我会不动声色打探,不会让她有所察觉……”苏以薇突然意识到某种危险状况,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火苗隐隐约约开始燃烧,若是不赶紧撤退,难保不会发生擦枪走火的事。
“走吧,我先送你回芙蓉苑。”伍丹阳显然也感觉到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熊熊爱火,强忍着将她揉进骨子里的欲望,转而急匆匆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出假山洞,在夜色中,轻巧的避开巡视的侍卫,回到芙蓉苑。
当苏以薇换下夜行服,回到床上,体内的骚动还愤愤不平的叫嚣着。
“小姐,这种事千万别再来了,我可能会惊吓过度,一命呜乎……咦?小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脸儿红成这样?”满儿伸手一碰,惊吓的将手缩了回来。
“小姐,你的身子好烫,我这就去告诉朱嬷嬷,让人请大夫。”
苏以薇慌张的抓住她。“我没事,明日一早就好了。”
“可是……”
“我真的没事,保证,明日一早就好了,我睡了。”苏以薇赶紧背过身,还将脸儿埋进被子里。
若是为了这种事将大夫请来,她真的不用活了!满儿说对了,这种事千万别再来了,至少在洞房花烛夜之前。
理论上,苏以薇应该早晚向大公主请安,可是大公主为了保持偷快的心情,不愿意因为她这张像夫君那位糟糠之妻的脸憋屈郁闷,因此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所以,苏以薇很自然的认定,若不想在花图的某一处遇见大公主,是不可能见到大公主,说不定等到出嫁那一日,大公主才会勉强出现在她面前,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一件事,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出乎意料。
这一日大公主不但主动来到芙蓉苑,还带了一匣子金光闪闪的珠宝首饰,让她突然有种升格为暴发户的感觉……扯远了,大公主接着说下午千绣阁的师傅会过来为她量身做衣服。
老实说,她只觉得吓坏了,尤其听到下个月她要随他们进宫参加皇上在中秋节前举办的家宴,不安瞬间罩顶,突然有一种小白兔要踏进丛林的感觉,真的很不妙!
她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伍丹阳的警告掠过脑海,没错,这不正是大公主对她下手的好机会吗?她有胆子拒绝参加皇上设的家宴吗?这种宴席,就是没有受邀,只要有那个身分,也会想方设法参加吧。
可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自个儿想太多了,大公主再怎么憎恨她,也不至于在皇上、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杀她,皇后不是很乐意逮到机会捅她一刀吗?不过念头再度一转,一个在夫君眼皮子底下都敢偷人的女人,岂是可以用常理理解的女人?
“小姐不开心可以进宫吗?”满儿不解苏以薇的神情何以如此沉重。
苏以薇敛住脑海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正色看着她。“你知道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满儿想了想,模糊的道:“皇宫应该是又富贵又有威严的地方吧。”
“是啊,也是突然少了一个宫女或公公,没有人会吭声的地方。”虽然以前看宫斗的戏,她觉得好扯,可是,她从来不认为皇宫是一个干净的地方。
满儿惊吓的瞪大眼睛,咽了口口水,小声的道:“那儿常常死人吗?”
苏以薇看着始终沉默做着针线活的朱嬷嬷。“朱嬷嬷来告诉满儿吧。”
朱嬷嬷放下针线,抬头看着苏以薇和满儿。“老奴不知道那儿是不是常常死人,不过那儿的人命不值钱,就是后宫的嫔妃也一样,端看皇上的态度。”
没错,皇上要一个人死,那人就必须死,皇上要一个人活,那人就必须活,这就是皇宫。
满儿完全说不出话来。
苏以薇戏谑的挑了挑眉。“平日看你胆子很大,这会儿怎么说不出话了?”
满儿可怜兮兮的低下头,看着不断颤抖的双脚,用着浓浓的哭音道:“小姐吓坏满儿了。”
苏以薇抗议的噘着嘴。“明明是朱嬷嬷吓坏满儿,怎么是我呢?”
朱嬷嬷忍俊不住的笑出声。小姐真的好像以前的夫人,聪慧善良、活泼逗趣。
“朱嬷嬷竟然会笑!”满儿看了,觉得好稀奇。
苏以薇赏了满儿一个白眼。“朱嬷嬷是人,当然会笑。”
“我从来没见过朱嬷嬷笑嘛。”
这不是朱嬷嬷的问题,而是生活在大公主府的人都不会笑,最近她好像也被影响了,心情就是开朗不起来,这里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以后就由你负责逗朱嬷嬷笑。”
“这个没问题,可是……小姐,其实我胆子很小,跟着小姐五年多了,日子一直过得很安稳。”满儿本来很期待进宫,这会儿她已经打退堂鼓了。
“进了宫,不要太好奇,应该就没事了。”
满儿的脸色依然苍白。“只要想到那个地方人命不值钱,双脚就会忍不住颤抖。”
“这种话我们私下说就好了,别在外人面前提起。”
满儿用力点点头,虽然小姐不喜欢规矩,总是要她做自己,但更常教导她要谨言慎行,尤其她们这种身分的人,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可以害死自己。也因为如此,来到大公主府之后,她觉得自个儿都快变成哑巴了。
“小姐还是将满儿留在府里,老奴觉得金橘不错。”
苏以薇的想法与朱嬷嬷一致,不过她并未插嘴,爹是对的,她身边应该有个嬷嬷伺候,长者的见识总是比几个小丫头多,也更知道如何调教新进的丫鬟。只是这段时间她和朱嬷嬷一直在互相观察,摸索对方究竟值不值得自个儿信任,如今观察够了,彼此也该交心了。
“还是让我跟着小姐吧。”满儿虽然对皇宫的期待破灭了,而小姐从人牙子手上买下来的三个丫鬟也都不错,尤其金橘更是个沉稳机灵的,可是,真教她将小姐交给其他人照顾,她又觉得不放心。
“金橘以前伺候过世家千金,若非主人家遭难,养不起奴才,也不会被卖到人牙子手上,金橘比你还熟悉京城的权贵,进宫比较不会胆怯。”
“金橘以前曾经伺候过世家千金?”满儿真是傻了,没想到长相平凡得教人不想多看一眼的金橘,竟有如此大的能耐。
苏以薇觉得有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去,这个丫头跟人家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竟然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基本资料。
朱嬷嬷看着满儿那副傻乎乎的模样,觉得很好笑,却又强忍着不敢笑出来,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金橘当时是二等丫鬟,虽然不曾进宫,倒跟主子赴了许多世家千金的宴席。”
“朱嬷嬷知道的真多!”满儿打心底敬佩。
苏以薇很不客气的瞪过去。“你这个丫头,若是懂得多关心人家,也会知道这么多。”
“我、我怕说错话嘛!”满儿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大公主府的气氛真的不太好,我都不敢说话。”
苏以薇再次深深觉得自个儿训练丫鬟的手段很失败。“小心是好事,但也不要过度紧张,要不然,人家还没杀上门,你就已经吓死了。”
朱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小姐所言极是,谨慎是好,莫要太过。”
闻言,满儿蔫了。“谨慎与太过,究竟要如何区分?”
苏以薇又听到乌鸦的叫声了,而且这次更多只了,至于朱嬷嬷则是再也忍不住,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满儿见状,更觉得委屈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嘛,要不然怎么办?
“好吧,你还是少说话好了。”苏以薇可不喜欢满儿变成厉害能干的丫鬟,没法子,谁教她与满儿的感情特别好,不忍毁了满儿原有的模实可爱。
“在外面少说话,在小姐和老奴面前倒是无所谓。”
满儿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要不然我真的会变成哑巴了。”
“最近夜里让金橘待在侧间伺候。”朱嬷嬷提醒道。
苏以薇点了点头,深怕伍丹阳夜探香闺不小心惊动侧间安置的人,夜里她只让满儿伺候,不过,主仆之间的默契不能只靠白日互动,夜里因为对方存在的信赖感也是很重要的。
“以后有了金橘,小姐要收敛一点。”满儿调皮的对苏以薇挤眉弄眼。
朱嬷嬷若有所思的看了苏以薇一眼,苏以薇尴尬苦笑,随即狠瞪向满儿。
满儿嘿嘿嘿的笑道:“有金橘陪小姐进宫,我可以放心了。”
苏以薇可是一点都不放心,皇宫不缺聪明机灵的,生与死不过是一场权力的较劲。不管大公主有没有胆子在皇上、皇后眼皮子底下对她动了杀机,都不可能错过这个修理她的好机会,况且她连皇家的成员都不是,在皇家连一个同盟都没有,此行就算不是死路一条,只怕也要搞得她伤痕累累,难怪她住进来一、两个月了,大公主一直容忍她,原来是在等待时机出手。
一想到要进宫参加家宴,苏以薇连睡觉都会作恶梦,可是伍丹阳一句“有我”,马上让她心平静下来,虽然他不是皇家成员,应该没法子出席皇上设的家宴,而她更是皇家人眼中必要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但她深信他会想方设法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