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豫白看着她仔仔细细为箫齐清洗每一处伤口,再将碗里的叶子捣烂敷在伤口,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杜鹃花的叶子可以消肿止血。”严明岚实在佩服自个儿的眼力,先前被人请进来时,她一路观察,发现院子大门外有杜鹃,还有,这些人说是暂住此地,却极其讲究生活品质,日用品相当齐全。
“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明日早上我会再过来。”
“是,辛苦姑娘了。”
“不会,我们可以走了吗?”
秦豫白点了点头,还谦冲有礼的亲自送他们出了院子。
“丫头,我们得救了吗?”严明清强忍着拔腿就跑的欲望。
“不知道,不过目前还活得好好的。”严明岚的口气好像在说笑似的。严明清没好气的送上一个白眼,“明日一早你真的要来吗?”
“当然,放着病人不管,舅公不会放过我。”虽然她没有当医者的自觉,可是能救而不救,这违背她的道德良知。
这不就表示他们的危险还没过去吗?严明清忍不住抱怨,“叫你别去,你偏要去,这会儿真的遇到麻烦了吧。”
“我们什么麻烦也没有,只要我们当这一切全没发生。”
“我们当这一切全没发生,他们真的不会找我们麻烦吗?”
“我们又没看见他们的容貌,哪日双方在街市巧遇也不会认出他们,若是他们多此一举找我们麻烦,不是反而将自个儿的身分暴露出来吗?”
“这倒也是,不过,就不知他们想法是否与你一致。”
顿了一下,严明岚微微提高音量,“人家比我们聪明,难道想不明白如此简单的道理吗?”
“你确定?”在他心目中,姊姊最聪明了,不过,就是太令人头疼了。
“他们若不聪明,就会直接杀了我们。”
严明清怔愣了下,“这是什么道理?”
“聪明人不会凭血气行事,不会使用下下之策。”严明岚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像在暗示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睛,“好啦,闭上嘴巴,别吵醒左邻右舍。”
严明清点头表示接收到了,然后就看见严明岚加快脚步,而他紧跟在后,在她七拐八弯的带路下将尾随在后的人甩掉,接着,他们一前一后蹲下来,从某个藏匿在树丛后面的狗洞钻进严家的庄子。
箫河第一次将人跟丢了,这对他而言是个耻辱,害他站在主子面前只能垂首报告一路跟踪所闻。
半晌,秦豫白唇角微翘,“这个姑娘真是聪明。”
箫河不解。
“她知道有人跟踪,藉此机会再一次保证绝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同时告诉我们,杀了他们很简单,但是总会落下麻烦,既然他们没见到我们的容貌,何不放了他们。”秦豫白还是第一次觉得某人很有趣。
箫河没想到看似无意义的闲扯原来别具深意,不过这可教他担心了,“那位姑娘明日会来吗?”她说会来却甩掉他,这究竟来还是不来?
“我也好奇。”
“若是她不来呢?”
“不急,明日一早就知道了。”他有一种预感,她会出现,要不,也不必透过箫河再次向他保证。
隔日一早,天还未亮,严明岚就提着医药箱出门,一路哼哼唱唱,教人见了还以为她去踏青。
她刻意绕了一圈,还转到院子后门,可是刚刚举手准备敲门,门就打开了。
“早啊。”严明岚很热情的打招呼,好像他们相熟似的。虽然箫河蒙着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昨晚紧跟在那位主事者身后的侍卫,也是“护送”他们回去的人。她是医者,对于人的五官和体型格外敏锐,不过,她最厉害的是嗅觉,可以从对方身上寻出辨识此人的味道,而昨夜他跟了他们一路,给了她机会闻出他的味道,她自然能够认出他。
箫河怔愣了下,行礼道:“姑娘请跟我来。”
严明岚跟着箫河来到最近的一间厢房。她三两下就为箫齐处理好伤口,绝大部分是擦伤,也有刀伤,不过未深入筋骨并不严重。
“可以了,我给你留下一瓶伤药,每日一次,数日就好了。”严明岚从医药箱取出一瓶伤药递给箫齐。
“多谢姑娘。”
“不必客气,记得给我看病的银子就好了。”
箫河立即送上一袋银子,严明岚欢喜的收下,扔进医药箱。
“我告辞了。”虽然觉得项上人头应该很安全,但是跟几个不清楚相貌的人待在一室,她很有压迫感,还是赶紧走人。
秦豫白送她到了房门口,突然问了,“姑娘不怕吗?”
“你们又没有以貌示人,我何必怕呢?”严明岚很乐于回答他问题,有交流,更能说清楚,避免不必要的揣测。
“虽然我们没有以貌示人,但也不表示姑娘认不出我们。”
“对哦,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那么,公子的意思呢?”严明岚状似天真的挑起眉,“要我假装不认识你们,还是索性一刀将我了结?”
秦豫白轻声的笑了,“姑娘很清楚我们不会伤你一根寒毛。”
是啊,真要取她的性命,昨日就不会放过他们了,不过真正教她放心的是他的眼睛,她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的目光如此纯净无瑕,保证不是喜欢滥杀无辜那种人的眼睛。
严明岚当然不会老实道来,而是婉转的道:“我不认识公子,不清楚公子会不会三心二意。”
秦豫白显然无意在这上头纠缠,突然转移话题,“我很好奇姑娘如何发现这儿有人。”住进这院子之前,他们查看过四周的环境,最近的邻舍也要走上一段距离,而方圆数里也未有高处可以窥探此地,她如何察觉他们藏身在此?
严明岚觉得他的问题很好笑,“当然是看见这儿夜里闪烁着火光啊。”
“姑娘从何处看见这儿闪烁着火光?”
“我家的庄子。”
“姑娘府上的庄子距离这儿应该不近吧。”昨夜箫河从出去跟踪他们到回来,至少有两盏茶以上的时间,可见得两地有一段距离。
“不近,但也不是多远,至少我看得到。”她这副身体的视力得天独厚,再配合她对附近环境的熟悉,自然可以从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火光察觉这间鬼屋有问题。
其实,她平日不会如此好奇,可是爹出远门采买药材之前提起一事——初春雪灾使得昆城和骥县百姓不得不逃离家园,他们绝大部分涌进盛安,因此最近盛安不太安宁,他们没事别进城,若是非得进城,遇见了务必避之。爹向来乐于帮助穷人,何况是从远方流落至此的难民,为何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她猜想这些涌进盛安的难民一定有问题,又正巧瞧见这儿透着火光,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过来一探,没想到没见到有问题的难民,却见到更棘手的人物。
“姑娘放心,我们不会为难姑娘。”
“你们也没有为难我的必要,我向来信守诺言。”严明岚行礼告辞,箫河连忙护送她从后门离开。
秦豫白一直站在门边目送,直至箫河返回。
“公子真的要放了他们吗?”他们隐身在此被人发现,这倒不是大事,问题在于箫齐受伤,而且还是因为查探难民时遇到袭击,若是她和另外一位不小心漏了口风引来难民注意,那些难民若是真有问题,很可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直接对他们痛下杀手,他们如今人手只怕应付不来。
“我相信他们不会说出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这儿不能待了,你请陈掌柜帮我们安排更适合的住处。”她能从自家庄子看见这儿有火光,其他庄子呢?反正他们也该进城了,堂而皇之的在城里走动反而更容易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