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唐,辛苦了。」她微笑着和阿唐拥抱了一下。「『女人志』一定会越来越棒的,加油。」
「老师……」阿唐又开始吸鼻子。
就在此时,金属晶亮的专属电梯和大门口不约而同出现了一阵骚动……
温宜站的位置恰好直视电梯那端,阿唐则是面向大门口——
阿唐不由对门口那被众人簇拥的美丽性感女郎露出了一丝鄙夷的撇嘴,温宜则是不意间对上了那个自专属电梯中率众而出的高大男人。
嗯,该是菁英中的菁英。
高大男人身姿挺拔,浓眉黑发,轮廓深邃,有种冷硬无情杀伐决断的味道,一身高级订制的优雅西服完全掩饰不住骨子里掠夺强悍的气势……
这绝对是个位于金字塔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狠角色。
身边那几个应该是秘书或下属之类,正恭敬地向他禀报着什么,脚下试图跟随上他昂然朗阔的步伐。
温宜正要收回视线,那男人却直勾勾注视了她一眼——眼神中冷漠深幽,完全令人摸索不出个中喜怒情绪。
但温宜出自于对陌生人的客套习惯,礼貌地颔个首,随即调转目光回到阿唐身上,「阿唐,我先走了,你送到这里就——」
「定先生。」阿唐却好像感觉到侵略型猛兽出现的小动物,本能猛地回头,心一跳,恭敬瑟缩讨好地唤了声。「杨副理,张特助。」
陈定瞥了阿唐,只微微点头,依然大步流星而过,直到看见大门口那个满面惊喜的美丽性感女郎时,才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定先生,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你来接我的吗?」美丽性感女郎粉嫩朱唇爱娇地微微噘起,浑身上下流露出满满虚荣的狂喜。
「你来做什么?」可惜陈定只略略停顿了一下,冷冷地道。
美丽性感女郎僵住了,粉光细致的小V脸上涌现一抹难堪和窘迫,却一点儿也不敢生气,只好半真半假地娇嗔道:「人家来是有正事的。」
「嗯。」他冷峻的浓眉抬也未抬,二话不说地大步离去。
杨副理和张特助低下头,有些尴尬又想笑,却不敢多看一眼,忙跟上老板去了。
美丽性感女郎想跺脚,偏又不敢,最后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后,在身边助理簇拥下又花蝴蝶般往电梯方向而去。
阿唐回过头来,有些心虚地道:「咳,老师……」
「她本人比萤幕上还漂亮。」温宜不由赞叹。
拍过两部国内电影和参与过美国影集最新一季的某个小角色演出,美丽性感女星江颜最近曝光率很广,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所以,刚刚那个就是盛焰集团的大老板——陈定。
能亲眼见到活生生的知名女星,还有传说中的大老板,温宜觉得今天还是不虚此行的。
——她越来越会宽慰自己了,这是好事吧?
阿唐吞了口口水,「是……啊……」
「阿唐,你回去忙吧,」她笑笑。「下次我请你吃饭。」
「谢谢老师,老师慢走。」阿唐紧紧地又跟她抱了一个。
温宜直到出了大楼,搭上公车,她温和礼貌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抱着背袋怔怔地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路景。
原来电视新闻上报导过,或是小说及偶像剧里描写过的——大老板与女明星,霸道总裁为心爱女人保驾护航的戏码,现实生活中还真的有,而且还离自己这么近。
如果,那个因此被炮灰掉的小衰角不是自己的话……
相信她也会为之乱感动一把的。
「果然福无双至。」她长吁了一口气,决定回家后立刻去超商应征。
别人的偶像剧看看就好,羡慕也罢,感叹也罢,最终还是要回归到自己的现实。
医生太太的身分,专栏作家的身分,抵不过沧海桑田世事变化。
这世上,什么都是空……
人最后能靠的,依然唯有自己这一双手。
温宜从来不知道,失业为自己带来的,除了金钱上的冲击与损失,还造成了自信心的全盘崩解。
她应征超商店员,却在第一天上班就因为手臂力气不够,把仓库待上货架的饮料整箱砸得满地都是,脚趾受伤,仓库地面一片狼藉。
事后,她想当然耳被「劝退」了。
「温宜啊,我觉得你不太适合这种需要体力的工作。」年轻女店长笑得很客气,轻蔑嘲笑的意味却毫不遮掩。「你要不要试试去应征百货公司的柜姐……啊,可是百货公司好像比较喜欢用年轻一点的大学应届毕业生,你的年纪实在……有点尴尬,对不起,我会不会太直接了?」
她只是笑笑,谢过年轻女店长的「诚恳建议」,换下制服后缓缓走出了超商轻快叮咚响的电动玻璃门,腰杆挺得格外直……
后来,她在一条街外的转角无人小巷里,蹲下来抱着膝盖,脸深深埋在牛仔裤间,良久。
哭也哭不来的滋味,这半年来她太懂了。
没关系,温宜,一切都会好的。
那天晚上,她买了一包烟,点燃了一根又一根,呆呆看着香烟逐渐燃烧成灰,烟草味在狭小的窗口飘散开来。
她不抽烟,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瞬间想念这辛辣刺激得人鼻酸的气味,一种叫人流泪的味道。
让她想起久远前的那个晚上,莫谨怀也是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修长的指节夹着烟的样子还是那般优雅好看,紧皱纠结的眉头下,吐露的却是一句——
「我们离婚吧!」
那时她在做什么?喔,她正小心翼翼地看顾着炉火上煨着的一锅雪耳百合莲子排骨汤,给他清肺滋补的,同时脑子里还乱糟糟地想着,婆婆的指责没错,她已经不能在工作上给他助力,就更该把他的健康照顾得妥妥当当……
他话才说完,她整整有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后来那锅汤呢?
不知道,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莫名冷得厉害,好像全身的温度都从脚底流光了,回过头看着斜倚着寛大阳台边的高大男人……昨天晚上还和她抵死缠绵,亲密痴缠地分享着呼吸和心跳的……她心爱的丈夫……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玩笑,冷漠疏离得像是陌生人。
「为什么?」
她艰难地,挣扎地轻轻问出口,努力眨动着酸涩灼热潮湿的双眼,努力挤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你知道为什么。」他揉了揉眉心,不知是厌恶还是逃避地转移开视线,冷冷眺望不远处郁郁苍苍的大安森林公园。
在夜色中,公园树木幽影重重,连一盏盏灯光也无法驱离阴暗。
她心跳得很快,又显得格外无力,几百个念头和失控的情绪闪过脑子,可最终还是化为了一个冰寒沉甸甸的现实压在胸口,温宜闭上了眼睛……嘴唇苍白,管不住地轻颤。「阿怀,我,我会改。」
——我会尽全力改变自己,成为你和你们家族心目中能认可的媳妇,不丢你的颜面,让你爸妈开心,让你以我为傲。
——我会改掉温吞内向,学习长袖善舞,所有你们喜欢的,想要的,我都愿意去学,去做……
「温宜,」他毫无情绪地道:「没有必要了。」
夹在她和家族中多年……他现在已经做出选择。
她的手在抖,只能紧紧抓住围裙的裙侧,不断吞咽着喉头那团硬块。
就像形单影只孤军奋战的小船,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冰山对着自己撞过来,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阿怀……」她声音发颤,低微得近乎哀求。
「小宜。」他打断她的乞求,深邃黝黑又漂亮的双眼自寒冰中迸现了一丝深深的疲惫。「我真的累了。」
她痴痴地站在原地,被他这声叹息击溃了所有的垂死挣扎。
好像一下子,全世界都停电了,在她眼前尽数黑暗了下来。
温宜这一刻才领悟过来,原来不是只要用尽一切努力,就能留住想留住的人与事。
做再多,也只是错越多,仅此而已。
……最后一根烟烧到了雪白纤细的指节,烫醒了沉沦在旧时回忆里的温宜。
她摁熄了烟,神情惨白而疲倦,身后桌上的手机忽然轻轻一震——
小宜,照顾好自己。
她像猛然被甩了一巴掌,僵硬地瞪着那一则点滑开的讯息。
温宜嘴角微微上扬,讽刺得像笑又像哭,慢慢的,她捂住了脸,蜷缩在墙角,自胸口到喉间发出了一声再也抑不住……受伤动物般的哀鸣……
「——凭什么?莫谨怀,你凭什么?」
这段婚姻和爱情,疲累不堪的岂止只有你?
阿怀,当初是你先爱上我,最后也是你先放弃我,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你说了算,可我真想知道,放开我的手,你的心会不会痛?
如果,你的心曾有一刹那为我感到痛苦,那你为什么还能来问我,你最近好不好?还来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
……她这前半生经历过最荒谬悲哀的事,莫过于此。
信义区钢骨结构高耸豪宅顶端,有座延伸出去的大露台,花木扶疏,泳池波光粼粼。
陈定高大修长的身躯套了件宽松的线衫,名牌的褪色牛仔裤裹住一双长腿,光着大脚踩在柚木地板上,专注地修剪着缤纷怒放的花草。
江颜穿着如雪的男人衬衫,下摆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翘臀,露出性感诱人的美腿,慵懒如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完美精致的淡妆衬托得她如花小脸越发漂亮。
「定先生……」她柔嫩纤瘦的手臂依依地环上了他精壮结实得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大着胆子往他裤头下方探去……
钢铁般的大手蓦然攫住了她的腕!
江颜迷醉的脸庞一僵,有一刹的瑟缩不安。「定先生?」
「你该走了。」他拿开她的手,冷峻神情有些微不耐。
江颜咬了咬丰润的下唇,有些委屈。「昨晚我们不是很快乐吗?」
「你也知道那是昨晚。」他淡然地道,继续细心得近乎温柔地剪去一丛野蔷薇中的枯枝,用干净的湿布一一擦拭过嫩绿的叶片。
「定先生……」她想娇嗔。
他扫视过来的一个眼神教江颜浑身机伶伶一颤。
她刹那间知道自己过头了,连忙软下身段,「我知道了。」
「嗯。」他头也未回,声音低沉。「你昨天看中的那条钻石手链,他们已经送过去了。」
「定先生,谢谢你!」江颜眼睛一亮,霎时灿笑如花,像只美丽的蝴蝶般扑过去亲了他一口。
那条Cartier d’Amour钻石手链价值台币一百多万,对目前片酬逐渐上涨的她来说,只要狠一狠心还是买得起的,但对于定先生来说,这不过是随手一件哄她的小玩意儿罢了。
陪在定先生身边半年来,这样零零散散的「小礼物」已经足够让她买下大直一层豪宅,但是她又怎么舍得脱手卖出?
因为在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影视圈里,这些名牌昂贵限量版的钻石手链、项链、名牌包只要一上身,哪个不对她艳羡忌妒万分?
更何况,她可是定先生的人,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睥睨傲视整个亚洲……甚至是大半个欧美电影娱乐圈了。
定先生的权与钱,谁人不敬畏不喜爱?
就算,仅只是他本身……
这半年来,她觉得自己比中大乐透还幸运百倍。
江颜穿上Chanel夏装,柔软丝绸裙摆浮动着,越显她雪白双腿之诱人,她依依不舍地给了他个飞吻后,这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