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想复合吗?可他凭什么来向她要求复合?
当年他伤她至深,事后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如今她熬过来了,一个人也过得很好,他却像是从天而降的灾厄,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打乱了她的心思、捣碎了她的平静。
这算什么?
那家伙到底把她刘巧薇当成了什么人?
她愈想愈是生气,气他打乱了她的生活,也气自己如此轻易地就被他给牵着鼻子走。
一路杂想,她已经走到了病房前。
里头传来男女开心嬉笑的声音,刘巧薇停下脚步,静静地伫立在门外,其实不必亲眼确认,她也知道是哪个女人正在和他打得火热。
她不自觉冷笑了声,那九颗气球上所表达的浪漫情话,此刻相形之下好像在笑她是傻子一样。她叹息,摇了摇头,早就知道不能相信这畜牲了,不是吗?
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门,探头望了一眼。
果然是李玟雨。
虽然不太清楚他们正在聊什么,但看得出来这女人已经被他逗得心花怒放,笑得简直连眼睛都快变成了心型好吧,这么说可能对他俩非常不公平,这仅仅是她眼中的偏见。
如果理性客观来陈述的话,李玟雨笑得亲切灿烂,陈士勋则绅士温文相待,他们之间的气氛,或许只能称作是医病关系良好而已吧。
或许。
但事实上,她不想自欺欺人,这房间的气氛明明就是暧昧的粉红色,可她也不想表现得像是吃醋中的女友……或是吃醋中的前女友。
“咳、咳。”她终于踏进了门,出声假咳了下,“要调情可以等下班后吗?”
气氛瞬间冻结。
“呃,刘医师。”李玟雨的面色僵了,“您今天这么早就来啦?”
刘巧薇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睇着他俩,感觉被那样的眼神给看久了,似乎连皮肤都会灼伤。
李玫雨眉一挑,她以为这刘医师大概也对眼前这俊男检察官有兴趣,醋劲上来了才会老是摆脸色给她瞧,因此她耸耸肩,识趣地退出去,反正刘医师每天只有五分钟来看看他,她可是有满满的八小时。
哼哼,想到这里,李玟雨满意地扬起了唇角。
可惜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过去的“交情”。
病房内的两人相视了几秒,刘巧薇很快就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张便条纸,而纸上写着十个数字,一看就知道是手机号码。
“哟,不错嘛。”她冷笑一声,“宝刀未老,这么快就骗到电话号码了?”
陈士勋高举双手,摆出投降的无辜样,“真是冤枉清白的好人,是她自己给我的。”
“喔?像当年那个补习班的柜台姊姊一样吗?”
当年他去补习班等她下课的时候,柜台打工的女大学生老是频频向他送秋波,他不但没拒绝,也没划出距离,还跟人家聊得很开心。
“柜台姊姊?”陈士勋眉头皱了皱,苦思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你说的该不会是在补习班打工的那一个大学生吧?”
老天,她居然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芝麻绿豆小事?!
“我说了,那是她自己偷偷把电话号码塞到我的皮夹里。”
“谁没事会把自己的皮夹交给别人?”
“因为她说她想看我女朋友的照片,我才会交给她。”谁知道那女大生竟然就把自己的号码塞进别人的皮夹里,还像是故意似的遮住了刘巧薇的大头贴。
“你说了我就要信吗?”她闷哼一声,走到床边,打算开始做正经事。她不悦地命令道:“衣服掀开,我看伤口。”
“我……”他语塞,翻了个白眼,认命躺下,将衣服给掀高,“你真是莫名其妙,当初你看到了还跟我说你不介意、你无所谓,现在突然翻这个旧帐是翻什么意思的?”
“先别说话。”她突然换上了医师的身分,让他闭上嘴。
“你.”这女人真是霸道。
“不错,伤口恢复得很快,大概再两天就可以安排出院。”她替他把衣服给拉好,“另外,请你不要再送一些没有用的东西过来。”
“你所谓‘没有用’的定义是什么?”
她不理他,懒得解释。“那就这样,你好好休息。”扔了一句话就想走。
“等等。”他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脚步顿了下,回头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当初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其实很在意?”如果早知如此,他连一句话都不会搭理那个女大生。
甚至说明白点,和对方聊天打哈哈,也全都是因为看在对方是她补习班里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去搞烂她身边的人际关系?
她冷眼睇着他几秒,才道:“女孩子说不介意,是希望你可以自制,不是代表你可以继续胡搞。”
“我宁愿你一开始就讲清楚,而不是——”
他话说一半,布帘却突然被掀了开来。
“陈检,我跟你说,今天早上啊……”闯进来的女人见到现场有个穿白袍的第三人,声音顿时被吞了回去。
刘巧薇惊了下,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表情显得惊慌失措。
女人看了看她,随后立刻伸手释出善意,问候道:“啊,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陈检的书记官,我姓林,您应该就是主刀的医师吧?”
听了她的话,刘巧薇怔愣了好一会。
这个嗓音她认得,就是那天晚上特地来这里为他削苹果的女人。
女子看上去大约二十三、四岁而已,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身中性打扮的休闲穿着。
好奇怪的感觉,她原本以为对方大概会是个和李玟雨差不多的女性。
“你好,我姓刘。”半晌,刘巧薇淡应一声,回握了握对方的手,“我替他看过伤口了,没意外的话,后天就可以出院。”
“真的吗?那出院之后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林敏亮卸下肩上的背包,其态度简直就像是陈士勋的妻子。
有了这样的认知,刘巧薇的心口无端抽疼,像是结痂的伤口被人给重新翻开……不论对方是有意还是无心。
“出院那天我会再交代。”她勉强牵了牵嘴角,轻声道:“抱歉,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说了。”
再不走,她不确定自己又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例如翻旧帐。
于是她匆匆离开病房,直奔急诊室。
忙碌,似乎已经成了她唯一的解药。
***
林敏亮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因为她瞥见了白袍上绣着“刘巧薇”三个字。
会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一年尾牙,陈士勋不小心喝过了头,烂醉如泥。她把他给扛回家,正想色诱的时候,他口中却喊了别人的名字。
那时候如果自己还吞得下去的话,那么她就是犯贱了。
于是她把钮扣给扣回去,安分地待在陈士勋的沙发上,失眠了一整夜。从此之后,她便再也忘不了“刘巧薇”这个名字。
中午的时候,陈士勋并没有在病房里。
林敏亮以为他八成跑去找护理师聊天了,可她在同一层楼里怎么样也找不到他,突然灵机一动,她搭了电梯至医院的顶楼。
果然,他唇上叼着根烟,倚着栏杆往远方眺望。
“啧,你这烟虫,”她提高声量,双手摆在口袋里,迈步朝他走去,“我就知道你会躲到顶楼来抽烟。”
听见了她的声音而回头,陈士勋只是轻笑一声,便又别过头去望向他方。
“病人可以抽烟吗?”
并肩而立,林敏亮凝视着他英俊立体的侧脸。
在检察官办公室的这几年,她一直都是这样,静静地望着他近乎完美的五官,这样的帅哥谁能不动心?更何况她也不是圣女。
“我只是被捅了一刀,又不是生病。”他不以为然。
听了,她沉默几秒。
“我想,你心爱的刘医师应该不会接受这种答案。”
陈士勋愣了愣,吞云吐雾的动作瞬间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那句话以及那名字,像是一颗大石头沉甸甸地落在他心里的那片软泥上,打出了一个洞,却无声也无息。
半晌,他回神,又恢复了那若无其事、吊儿郎当的模样,“反正她只要一句话,我就会马上戒。”
啊啊……听了真是好受伤。
林敏亮不自觉地深呼吸,故作调侃似的吃味道:“哟,真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么小男人的一面。”
“我这叫铁汉柔情。”
“你少恶心了,我无法接受你说出这么罗曼蒂克的台词。”
闻言,陈士勋只是微笑,没答腔,静静地把指间的烟给捻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