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走!”
“等我,我来找你了……”
坐在外边大厅板凳上的福九从这惊恐的声音窜出时便已经清醒,睁大两眼直盯着那扇掩起的门扉。
这呼喊声持续了片刻,让他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敲了敲门扇。
“纭儿,纭儿!”他在门外喊了几声。
可是响应他的依旧只有惊恐的叫声,让他无法再平心静气的站在门外听,顾不得世俗规范和其它顾虑,立即气运丹田,用力震开上闩的门扇。
坐到床边焦急的摇着依旧陷在梦魇中,不时发出痛苦呓语的唐纭,“纭儿,纭儿,醒醒,醒醒。”
“不要走,不要走……”她突然间两眼睁开,惊坐起身,圈抱住福九哭喊着。
看着她泪眼朦昽、眼神毫无焦距的眸子,福九知道她还未完全清醒,只能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好,我不走,不走。”
“不走?”在梦中的她像是得到响应一样,惊恐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了下来。
“对,不走。”福九继续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着。
“不走……”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似的,令唐纭整个人慢慢清醒过来,可仍处于浑沌的脑袋根本无法运转,只能愣愣地看着抱着她的福九。“福九”
“醒了吗?”
她怔愣地看着他,不解他话中含意。
“你作恶梦了,又哭又喊的,怎么叫你也叫不醒,我只好进来把你叫醒。”福九赶紧解释,避免她误会自己。
“谢谢你福九,不然我现在一定还继续作恶梦。”
“你方才是梦到什么了?为什么还哭?”见她没有责怪或误会自己的意思,福九也安心许多,曲起手指心疼的拭去她眼角上闪耀的泪光。
“梦到……”
她愣愣看着他片刻,回忆着自己方才的梦境,全是这身体原主冷轻嫣所经历过的事情,还有冷轻嫣的家人,以及她是如何遇害的。
她甚至还看到一个男人,虽然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不过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人是冷轻嫣的未婚夫,冷轻嫣是为了找她未婚夫才会离家,最后遭遇不幸她迷惘的歪着头看着福九,她能将这些事情甚至是她穿越的事告知他吗?也许说了,福九就会将她当成了妖魔鬼怪……
只是,她已经很久未再梦见有关于冷轻嫣的任何事了,为何今天会无缘无故梦到这些事?
她隐隐约约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似的,是多心了吗……
片刻,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很恐怖……”
福九望着她的脸,扶着她便要她躺下。“不记得就别想了,继续睡吧。”
她抓住福九的手臂摇头,“我不想睡了,觉得睡了会又梦见不好的事情,你陪我聊天说说话吧。”
“嗯。走,我抱你出去看星空,保证你看了后会忘却所有不愉快。”福九不假思索地抱起她往屋外走去。“今晚的夜空很漂亮,偶尔会出现变换羽衣颜色的仙女。”
“真的?”仙女羽衣还会变换颜色,感觉起来像是在说北极光啊。
福九点头,“嗯,听老家伙说,这季节约莫在这时辰总会出现一两次仙女羽衣,如果运气好也许看得到。”
“那你看过吗?”
“上个月看过一次,当下震撼不已。”福九点头,将她抱出院子放在一张竹编躺椅上。
经过一阵子调养,及猞猁骨酒的加持,其实她的脚伤己好多了,可他就是喜欢亲力亲为的抱她移动。
安置好唐纭,他则躺到一旁铺着竹席的地上,双手撑着后脑陪着她一起仰望星空。
唐纭睁着大眼看了又看,始终未看见福九说的仙女羽衣,只有看到一轮明月高挂。忽地想起一事,翻过身望着福九那张豪迈粗犷的脸,“欸,福九,你丧失记忆是怎么回事?”
福九好笑的侧过脸看着她那双充满疑惑的翦水明眸,“你不也是丧失记忆,怎么会问我这种问题。”
“我就是想知道……你跟我的情况可能不太一样。”
“我不记得,只知那时自己浑身是刀伤,像个活死人一样的躺在床上,约莫一个月后才真正清醒,醒来后己忘了以前的记忆。”
“你有没有想过你浑身刀伤,是不是遭到仇人追杀还是打劫什么的?”她好奇地问着,福九的手脚十分利落,打架更是以一挡十都不成问题,未丧失记忆前的他说不定是个武功高手。
“想过,不过一想头便疼,索性就不想了。”他很豁达的说着。
“那有梦到过吗?”
福九看她一眼摇头,“没有。”
“我倒是梦到过一些事,只是……我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
“不管是梦还是现实,你都说说看。”这恐怕就是唐纭作恶梦的原因,福九关心地问道。
“我梦到……我是被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才会坠落山谷的……”唐纭看着福九片刻,幽幽的将自己方才梦到的事情稍微向福九透露。
“只是我在梦中没有看到害我的人,那几个人只是模糊的影像,可是我对他们却觉得很熟悉,其中一个女人好像是我的亲人。”
听她这么一说,福九陷入沉默,须臾才开口问道:“纭儿,你想找回过去,找出暗中设计害你的人吗?”
唐纭陷入沉默,她怎么找啊,她根本连冷轻嫣住哪里都不知道,就在她正想这么回答福九时,脑海闪过几个字——镇北侯府。
“福九,你知道镇北侯府吗?”
“镇北侯府,京城的镇北侯,冷钧焱侯爷!”福九不假思索地说出。
对于自己突然间说出镇北侯府四个字,他心下也是一阵暗惊。
“京城!”看来冷轻嫣是京城人士。
“是的,你梦见害你的人跟镇北侯府有关系?”福九收拾起心头的震撼,眯起犀利的锐眸看着一脸迷惘的唐纭。
奇怪,为何当自己一说出镇北侯府时,竟异常觉得不陌生,和当初听到纭儿说自己叫冷轻嫣时一样的诧异中带着熟悉感,这是怎么回事?
“说跟镇北侯府有关系太牵强,可是……应该多少有关系,否则不会一再的出现。”依梦中的感觉看来,这镇北侯府应该就是冷轻嫣的家。
“等狩猎季节结束,我把手中毛皮全部处理好,带你上京城一趟,也许你便能想起来了。”
唐纭眼睛瞬间一亮,“你要带我去?!”
福九点头。“也许这样你便可以找回失去的记忆,或者是你的家人。”自从知道她与他一样失忆了,想要怜悯呵护她的感觉又加深了些。
“上京城要花不少钱啊,你不是想要在山下买座院子,这样你买屋的银两就不够了。”
“院子可以晚一年买,屋子在那里又跑不掉,但是你寻亲这事不能等,谁知道多等待的时间会发生什么意外。”
“你不担心我找回家人后把你给甩了?你就还得下山去买一个媳妇儿。”镇北侯府那种高门恐怕不会允许冷轻嫣嫁给一个猎户。
福九浅笑了下,抬手抚摸了下她粉嫩脸颊,好笑反问,“你会同意让我再去买个媳妇儿?”
之前那些地痞流氓到凉水亭闹事,将那群混混送官府后,他便回到凉水亭帮忙整理收拾善后。
期间也不知道跟玉桂婶还有唐纭聊到了什么,玉桂婶一个玩笑道:“福九啊,玉桂婶看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了,赶紧把喜酒办一办,玉桂婶等着喝你们两人的喜酒。”
他随口一句,“我一穷二白,纭儿怎么会看得上我,愿意当我媳妇儿。”
岂料唐纭马上回答:“你又没有问,怎么会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又怎么知道我不想当你媳妇儿?”
玉桂婶一听马上拍手叫好,“看来你们两人彼此都看对方合眼,那好,赶紧把婚礼办了,玉桂婶就当你们的媒人,你们这婚事就这么定了。”
他跟唐纭当时也没人反对,彼此默认了对方。
“当然不同意。”唐纭拍了下他的胸口佯怒。
开什么玩笑,像福九这样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可以称得上是古代的保育类动物,很难找得到的,她才不会放手。
况且她也不是真的冷轻嫣,她只是想知道冷轻嫣的过去,到时就算上京城找到冷轻嫣的家人,不管冷轻嫣的家人会不会反对,最后她也是会跟着福九回到山上来。
“你既然不同意,我有什么好担心你不跟我回来。”
“回去是有风险的。”
“既然你心里有我,届时,就算有意外有风险,用绑的我也要将你绑在自己身边带回山上,不让任何人拆散我们。”
听到他的回答,唐纭心里一喜,有了他的承诺,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福九,你就真不担心?”
“你是我媳妇儿,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怎么会是你媳妇儿,我们两个又没拜堂,我警告你唷,我可不想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他连求婚都没有就大言不惭说她是他的媳妇儿,她严正抗议。
“纭儿。”他抚摸着她的脸颊,郑重的对她道:“找一天把我们这事办了吧!”
唐纭怔了下,用力眨着眼,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着,“你在跟我求婚?”
福九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有些尴尬的点头,“算是吧。”
“什么叫做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翻身从竹椅下来,靠在福九身上,用力拽着他的衣襟怒声质问。
“你这样让我不说是都不成。”
“说你要娶我,请嫁给我。”她教着他说。
“好,我答应!”
唐纭一怔,“喂,福九,你很贼耶,现在这样等于是我在向你求婚耶!”
“你一个姑娘家都可以不顾颜面跟我求婚了,我怎么能够不同意。”福九忍俊不住的笑说。
她眼角抽了下,这家伙这时候可真是一点也不老实木讷,竟然诓她向他求婚,不过同时也有许多的甜从心底蔓延开来,过程虽然有些本末倒置,但好歹他也是同意娶她了。
像他这么优的暖男,在古代可是提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不好好把握,万一被抢走了怎么办?
“好,那我就当成你同意了,不过有一句至理名言你一定要谨记,还要每天在心头默念三遍。”她嘴角勾了勾。
“哪一句至理名言?”
“就是,妻子永远都是对的,知道吗?”她点点他的胸膛说道。
“妻子永远都是对的?”
“是的,妻子是用来疼的,所以妻子永远不会错,如果有错也一定是丈夫先犯错。”
他怎么觉得这一条至理名言很坑人,不过他同意妻子是用来疼的这一点,遂点头,“我会对你好上加好的。”
“还有你也必须要对我三从四德才成。”
“三从四德?这不是女人……”
“男人的三从四德不是你想的那些,是妻子出门要跟‘从’,妻子命令要服‘从’,妻子讲错要盲‘从’。”她一口气将“三从”说出。
“这就是三从?”跟她方才说的妻子永远都是对的这句话没什么差别,于是他又点头。
“那四德呢?”
“四德就是,妻子化妆要等‘得’,妻子花钱要舍‘得’,妻子生气要忍‘得’,妻子生日要记‘得’。”她捧着他长满胡碴的脸庞,望着他明亮的眼睛一条一条说得清楚。
“这些都没问题……只是……纭儿,你的生日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为夫又怎么有办法为你记得。”福九有些伤脑筋的看着她。
“欸,是唷。”唐纭低呼。“那……就等我想起来,这一点先让你欠着。”
“放心,当你想起来时,为夫一定帮你大肆庆祝。”福九扬着淡淡浅笑,眷恋宠溺地看着她犯迷糊的神情。
瞧她专注在她忘了自己生日一事,却始终没有发现到他已经改变了称呼,自称为夫,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发觉?
他炯亮有神的黑眸里闪耀着不明的眸光像火焰一样炽热直锁着她,叫她看得脸红心跳。
他喜欢看她咬着下唇脸红,溢满水光的眼波光盈盈,一脸娇羞的模样,他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了她的脸,月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眼里凝满着对对方满满的情意。
唐纭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较薄,有些尴尬的咬着下唇,呐呐的小声问着,“福九,你怎么这样一直看着我?”
他拇指腹抚着她的红唇,低头,一翻身将她欺压在自己身下,不想再压抑自己。“因为我想吻你。”话落的同时,灼唇已覆在她的红唇上浅浅缠卷吸吮。
她惊骇的眼一瞠,难以置信看着眼前这张豪迈粗r的脸庞,他竟然吻了她!
在她还在惊愕时,福九已经结束这个吻,继续与她对视,观察着她的反应,唐纭愣愣看着他好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呃……你,竟然会使坏!”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他是老实木讷能任她欺负的,看来并不是如此。
“你已经答应嫁给为夫,虽然还未拜堂,偶尔使使坏总是行的吧。”他的眸子里充满着柔光,定定地看着她的眉眼。
“有人像你这么犯规吗?”而且犯规速度神速。
她耳根处萦绕着淡淡的红晕,娇羞的斥责,但那软软的语调让人只觉得她是欲拒还迎,调情撒娇。
“你现在不是看到了?”她声音甜腻柔软得让他一阵神往,忍不住低头再度掠夺她的红唇,温柔的舔缠吸吮,将她带入另一种情欲感官的世界,彻底颠覆她对他的既定印象……
福九打算趁着还未入冬前先带唐纭回京找寻亲人,因着两人要一起上路,为避免麻烦,因此两人决定先举行婚礼,把生米煮成熟饭,日后回到京城,不管遇上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被迫分开。
听到他们两人要举行婚礼,最开心的莫过于老沉跟玉桂婶,每天都上他们屋子来帮忙筹备一应事宜。
这一日,玉桂婶下山去辨买些物事,老沉也被叫去帮忙农活,两人今天都没有过来。
福九跟阿旺从山上狩猎下来,阿旺向唐纭打声招呼后便先回自己家里去,留福九一个人在院子里处理今天的猎物。
只见福九一脸心事重重,表情明显十分不悦。
端着金桔茶出来让他解渴的唐纭,一看便知道他心里有事,关心问道:“福九,你遇上什么麻烦了?”
“怎么这么问?”他疑惑的瞧她一眼。
“因为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往曰你狩猎回来都会一进门就喊‘媳妇儿我回来了’,今天却没有喊。”
福九将金桔茶一仰而尽,用手背擦着嘴角边的茶渍,重重放下茶碗,有些泄气的同唐纭说:“纭儿,现在是农忙时节,山上的这些猎户虽未种田,但也得忙着存粮迎接冬天……我们两人的婚礼……”
“要延期?”
“不,是婚礼……恐怕只有你跟我两人拜堂,老沉跟玉桂婶一家会来,我们的婚礼无法很热闹,甚至冷清……”福九有些难以开口。
这不是他想要给纭儿的婚礼,他想给他一个热闹难忘的婚礼……
唐纭捧着他的脸,定定地看着他,“福九,我不在乎有没有热闹的婚礼,只要你不叫我自己一人唱独脚戏,一个人拜堂,热不热闹有没有人会出席我们的婚礼,我都不在乎,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