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这边市集顿时空空荡荡,福九一愣,眯起锐眸抬眼望过去,只听见声嘶力竭的叫卖声音。
“一百两、一百两,这个漂亮姑娘一百两就好,一百两。”
“一个姑娘一百两?!不知道是什么天仙美女要一百两?福九哥,我野兔子都卖光了,我也去看这个一百两的姑娘,你先帮我看着这头野鹿。”阿旺话落下人就跑得不见人影。
福九看了眼这边的人潮,全部被那正在拍卖女人的喊价声吸引过去,看来也没人会过来看货物,还是早点收摊,这窝白狐狸他扛回山上养吧。
就在此刻,突然被强拉到台上的唐纭简直无法相信,她还未从自己穿越的震惊中回神,还不能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竟然就被这牙婆子当成牲口货物一样,硬是拉到台上喊价一百两。
这震撼简直让她无法接受,又看到围着她上下扫量的这些汉子,她脑中是一片空白。这一百两一喊出来牙婆子就后悔了,这群泥腿子哪个买得起?
自己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在路上看见一个妇人吃力的把一身是血的她从山坳下拖上来,她一看这女人长得标致,美得让男人流口水,就花了三两银子跟那妇人买下她,想回头卖给给青楼老鸨。
结果一看到前面的人多,匆忙之下就把她拖出来,脑中直觉反应一出口喊价就是一百两,现在要叫这女人退回后面待着去,自个儿也下不了台,不如咬着牙死喊这个价,说不定真有金主开价。
“一百两、一百两,漂亮的姑娘一百两,买回去摆着看都开心,有没有人要,有没有人要啊,快出价,出价晚了我就把她拉到下个村卖给青楼了,到时你们就只有后悔的分了。”
“便宜点,牙婆,太贵了,你看她还是个腿残的,脚上受了伤。”一名有意买唐纭回去的汉子扯着嗓门讨价还价。
“便宜点可不成,你没看到她长得跟天仙一样吗?”
“她腿受了伤,包扎成这样,看来伤势可不轻啊,青楼老鸨也不是傻的,会出一百两买一个瘸腿的?你不便宜卖,我们没人买,你就亏了。”
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喊价,唐纭整个脑子嗡嗡作响,脑海里不断出现一个声音告诉她:跳,跳,快逃,他会救你的!他?他是谁?脑中那个声音又是谁?
不过没有那声音,唐纭也知道自己不逃不成,不逃,她下半辈子会十分凄惨!她闭起眼睛用力再睁开,甩开脑海里不断出现的声音,用力往台子下方一跳,整个人跌倒在地,脚上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疼得几乎站不起来。
可脑海里那声音又传来:快站起来,快逃!她咬着牙撑起身体,死命推开围观人群,拐着脚向前吃力的跑着。
“你这死贱蹄子,竟敢给老娘逃走,还发什么愣,还不快给我追!”牙婆子对着一旁的手下吼着。唐纭一拐一拐吃力的不停跑向前,突地,眼前——
个壮硕身影自转弯处冒了出来,她来不及停下脚,迎面撞了上去。
在撞上这男子的瞬间,唐纭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悬在眼眶里的泪珠莫名其妙地扑簌簌掉落,不是心伤不是委屈,是一种打从心底开心放心的情绪,不论她怎么想阻止眼泪继续掉,但泪水就是不听使唤的不停夺眶而出。
顾不得自己为何会在看见这男人时眼泪掉个不停,她拉着对方的袖子,泪如雨下的哭喊着,“拜托,救我,救我,我不要被卖掉,我不是她买来,我不是奴隶……”
肩上扛着野鹿、手里提着一笼白狐狸的福九,拧着眉头低头看着这个撞上他,接着抓着他不放,哭着求他救她的女子。
看着她泪眼婆娑、紧张惶恐的脸蛋,一股熟悉的感觉无来由的涌上心头。
“贱蹄子,你再给老娘跑啊!”追上来的牙婆子一巴掌就往唐纭脸上轰去。
这一巴掌下去,唐纭整个耳朵嗡嗡嗡的响,根本听不清楚牙婆子说的是什么,抡着脏兮兮的衣袖擦拭着不停落下的眼泪,含着眼泪咬着下唇,依旧泪眼汪汪的看着不为所动的福九。
“你这贱蹄子,你以为这个穷酸汉子有钱买你吗?你今天要是没卖出去,今晚老娘就给你一顿好看!”牙婆子撩起裙摆抬起脚就往她踹去,解气后扯着她的头发要将她拖回台子上。
“救我……”福九那双犀利精悍眼眸在她被扯离时与她那伤心欲绝的眼神对上,锐利眼眸倏地一眯,目光变得有些迷惘,直看着唐纭那双带着水雾忧伤的眼眸,心底瞬间像是被什么刺到一样,一阵刺痛钻进心窝,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揪心感让他十分难受不舒服。
看着这牙婆子凶狠残暴对待这姑娘,一团怒火便不由自主地窜上,又听到牙婆子这样警告那姑娘,整个人火气不禁涌上。
“站住!”福九气势凛然的命令。牙婆子转身看着福九,“怎么,你想买下她?一百两。”
“你有她的卖身契吗?”福九向前拉过唐纭,询问牙婆的同时怒声警告,“她说了她不是奴隶,非法买卖是要下到大牢里去的!”
“呸,老娘我有卖身契!”牙婆子往一旁吐了口痰,自衣襟里扯出一叠卖身契,从里头挑出一张,“这里!”
唐纭看到那张卖身契上的画押,用力的摇头,“不是,陈阿花,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叫……我叫冷轻嫣,不叫陈阿花!”
冷轻嫣?!这名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福九皱着眉头想。
一群本来围在台边看女人的百姓,纷纷转移战场围着福九、牙婆子跟唐纭三人,继续看热闹。
本来是要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跟这个打手很多的牙婆子拍桌叫板的,一看见是福九,纷纷“唷”了声点了点头,原来是他啊,难怪。
福九并不是他们鹿竹镇的人,他从哪里来更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四个月前,他开始跟住在山上的老沉父子一起来到市集,卖他们打到的猎物跟皮毛。
由于他们所捕到的猎物都是极为珍贵的山产,尤其是福九他硝制皮毛的手艺高超,整张卸下的皮毛非常完美,因此名气很快打开,镇上的人多少都认识他了。
“这上头的手印是她不会错的吧!”听到她说出自己名字,牙婆子心虚的指着卖身契上的手印吼道。
“我当时受伤昏迷了,刚刚才在台上清醒过来。我看这是她趁我昏迷期间抓着我手盖印的,并不是我自愿,那名字也是她随便取的。”唐纭反驳。
“你们两个各说各话,依我看,还是去衙门吧。”
“我有办法证明牙婆子说谎,我识字,我会写自己的名字,看笔迹就知道是谁说谎。”唐纭火速在黄土地上写下“冷轻嫣”三个字。
想来这名字是属于身子原主的,刚刚情急之下,脑中闪过这个名字,她便喊了出来。
福九表情严肃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牙婆子,“这上头陈阿花的画押明显就不是她自己签的名,你怎么说,要不你还是跟我到衙门跟官老爷说吧。”
“这……我也是受害者,我跟一个妇人用三两买她的!”她做非法买卖人口的事情还会少吗?一进衙门她就别想出来了,牙婆子连忙招了。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放过她,二是上衙门,自己选吧。”
“可是我花了三两银子,这一路上怕她死了又找大夫给他疗伤,加上吃的用的,少不得也要花上几十两,啧,这年头看大夫可贵着呢,这些都是钱啊,总不能让我赔本吧!”
一看这男人就知道是不好惹,算她倒霉,可是,也不能让她赔钱啊。
福九将手上那笼白狐狸丢到牙婆子脚边,“这几只狐狸你拿到县城去卖,够抵得上你的医药费。”
“你真的要用那笼狐狸要换这个女人?”牙婆子贪婪的目光又落到他肩膀上扛的那头野鹿上。
一旁看热闹的阿旺马上冲出来,抢过福九肩上扛的野鹿,对着牙婆子怒喝,“这头野鹿是我的!死牙婆,你别不知足,还想打我的野鹿的主意,识相点提着那一笼狐狸就快滚!”
“白狐狸可是十分稀有珍贵,活物在县城少说可以卖到几百两,到京城这价钱更是能翻上几番,上千两都不成问题,比你喊破喉咙在这边卖人来得划算,识时务就提着狐狸走,不肯,我们就衙门见。”福九表情冷硬,丝毫没得商量。
牙婆子目光泛青,一双贪婪的眼不停的打量着这笼白狐狸。这魁梧的汉子说的不错,京城那些名门千金们最喜欢养这些活物当宠物了。
这一笼白狐狸好生照顾的话,到京城后叫价到二千两都不成问题,卖笼白狐狸比她扯破嗓子卖这些贱蹄子来得省事多。
一旁看热闹的人便开始起哄,“牙婆子你就卖了吧,这个女人长得是不错,可你看她瘦的,能干多少活啊。”
“就是,你看她一身是伤,说不定是个瘸子,这腿上的血一直流不停的,弄得不好明天一早就翘辫子了,你现在没卖掉明天死了,亏得就不只是——
百两而是一千两,我看你就答应吧。”
牙婆子皱眉想了想,这些汉子说的没错,万一这贱蹄子晚上死了,那她不是双头赔钱?不成!这一笼狐狸就算拿到县城卖都够本,若能把狐狸带到京城卖,那就更是赚翻天。
牙婆子心底做出决定却还是装腔作势的挥着手,“不成、不成,我亏太多,再补点、补点,好歹不能让我赔医药费。”
这牙婆子真是贪婪。福九懒得跟她纠缠,将方才陈掌柜给他喝凉茶的十两银子丢到她脚边,定定盯着牙婆,一副你爱要不要的样子。“十两,没了,随你爱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们到衙门去。”牙婆子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捡起那十两银子,提起那笼白狐狸道:“好吧,就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分上就便宜你了,这姑娘就用你那笼白狐狸跟这十两银子换了。”
唐纭怔愣看着转身离去的牙婆子,心里五味杂陈,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顿时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福九蹲下身,定定的看着眼眶里还带着泪,一脸错愕茫然的唐纭,看着她这无助的模样,不知怎地,他心头不自觉的浮现一种近乎心疼的感觉,他不解。看着她,福九觉得自己好像该说点什么,下意识的便说了句,“别怕,跟了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
这话一说出口,福九就后悔了,养一个女人跟养一窝狐狸可不一样,只是怎么也收不回己说出的话,算了,就当做顺了老沉那家伙的愿,买一个女人回去好了。
不知怎地,当唐纭听到福九说“跟了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这句话时,她竟然喜极而泣,开心的猛点头直说好。
“小心,慢点,你的脚受伤十分严重,还好福九及时将你带来医馆医治,我家老头说了,你这腿再晚个半天就废了。”医馆叶大夫的太太扶着唐纭小心的跨过门槛走到院里。
唐纭脸色发青的用另一只受伤较轻的腿,支撑着全身重量,慢慢跨过门槛,“嗯。”这一跨出门槛便看到,手里拿了包东西、肩膀上背了张竹椅,刚好从外头走进医馆院子的福九。
“福九,你回来得正好,事情都办好了吧。我跟你说,唐姑娘的腿刚包扎好,你要小心,记住这几天不可以碰到水,保持伤口干燥,不小心照顾,姑娘家的腿就废了,你可得多注意。”
叶太太叨叨絮絮的跟正将背后竹椅拿下的福九交代,同时拿下挂在手腕上的几包药材放到石桌上。
“在下知道,有劳叶大夫跟叶太太。”
福九自衣襟里取出荷包,从里头拿出几块碎银交给叶太太后,接手唐纭并小心的将她扶坐到竹椅上,又将那几包药包挂到竹椅边上。阿旺把野鹿卖了后,说要给老沉打两坛酒,同时给他未来媳妇小玉买块布做衣裳,先走了,走之前还吃吃笑着,说是没他这个碍事的,他跟他的小媳妇儿可以在路上培养培养感情。
唐纭还弄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之际,只听见他喊了句,“抓好。”
而后她连人带椅的悬空而起被他背在身后,他随即又交给她一把绘着荷塘风情的油纸伞,语气简单俐落。
“热,撑着。”
“谢谢。”没有想到看起来像个大老粗的福九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这让唐纭有些意外。
“还有,拿好。”他反手将方才手里拿的一包物事交给她。“衣服,你的。”
唐纭诧异的看着这包只,没想到竟然是她的衣物!
“福九,记得每四天带唐姑娘下山来让我家老头检查。”叶太太送他们出医馆,生怕福九忘记似的又再次叮咛,“这药包一天要熬两包,记住。”
“唐姑娘?”福九这回才听清楚叶太太叫她什么。
唐纭赶忙点头,小声解释道:“是的……你知道的,刚刚叶大夫也说了,我暂时无法恢复记忆,我想着,听那牙婆子说我是从山坳下被捡来的,也许我不是出意外而是遇上什么危险,不如换个名字比较安全……”
福九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以后……你就叫我唐纭吧……”
福九再点了点头,向叶太太稍稍颔首后,便背着唐纭离开医馆准备回山上去。
叶太太看了眼渐行渐远的福九背影一眼后,撩着裙子正要进入医馆,便有三名看起来不像镇上或附近山坳居民的男子上前打探。
“这位夫人,跟你打探个人,那个福九是这附近的人吗?”其中一名身穿蓝色短褐,留着落腮胡的男子指着福九消失的方向问。
叶太太皱眉狐疑的猫了他们三人一眼,警觉性的问着,“你们哪里人?问这么多做什么?”
“那位福九有可能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因此跟夫人打听打听。”
“不知道。”叶太太一口不知道便转身进入医馆,不打算理会这三人。
这三个人一看就知不是善类,说得好听是他们在找的人,谁知道是不是抢匪。
她可没这么傻告知他们福九回去的路线,要是他们是抢匪,半路拦截福九,那她岂不是罪过?
不过……说也奇怪,前些天听她家老头说,也有些谈吐很有礼貌的人在找人,虽然没有指名是福九,但听那些人的描述跟福九挺像的。
这福九该不会是在山上打猎无意间惹到了什么大户人家,派打手出来寻仇吧,下回福九到医馆来时得要提醒他小心些才是,山上那老家伙可是受不了再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