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星期,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不接你的电话,但我知道你给安妮打了电话,知道你让她替我准备维他命丸、和食物。我也知道你给了我企划书,知道你见过我父亲,和他谈论过我和他之间的事。”她缓缓转头望向他,泪眼盈盈中闪烁著柔和的光。
“我和他见面只是希望他能更加了解你,不要再给你那么多的压力──我觉得我一定要告诉他,因为你是永远也不会对他说的。而且如果我要娶你,也必须得到他的同意。”风震宇有些心疼的看到她消瘦的脸,即便她用化妆品掩饰得很好,但眼里的憔悴还是明显且可见,而且坚强的她居然哭了。
“其实那已经没有意义了,不管他到底怎么想我,做他的继承人早就不是我人生的唯一目的。”她的眼神有刹那的迷惘。“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找到一些我真正想要的东西,真正想要去做的事。”尖锐的痛楚刺穿她的心脏,因为想到她曾经以为成为风震宇的妻子也许是她最想要做的事。
“你不必让自己活得这么辛苦。”风震宇想要伸出手去拥抱她,想要好好的温暖她看起来冰冷的身躯。然而他却无法伸出手,这种感觉是他至今都不曾感觉过的最大挫折。
这挫折也让他成长,让一向自大的他能够审视自己。
“我也不想再让自己活得这么辛苦。”她深深的凝视著他的脸,秀丽的眉梢眼底都染著让他心碎的温柔。“只是我可能还需要一段整理期……而关于我们之间,我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我知道你现在是爱我的,我也很想对你说,那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爱我就可以了……”她的眼泪就那样平静的沿著脸颊而下,平静得一如她此刻的表情。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拭去她的眼泪。当温热的泪水淌过他的手背,让他心痛不已。
“可是我无法过自己这一关。我问我自己,李洛诗,就因为他爱你,所以不管他做过什么,你都不在乎吗?你不会因为他曾经那么算计你,而防备他吗?你会无条件的信任他,愿意和他分享你的人生吗?”他的手炽痛了她的心,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他,也看不清自己。
“我是对你做过许多过分的事。当我知道李继仁的事,还在你面前装傻。那天你来我办公室里向我妥协,其实我早就算准了你会来,我还提出那么苛刻的要求,什么培养感情,什么互相了解……那些都只是我在刁难你罢了。”他低沉的嗓音诉说著他心底深处的自责。
“这些我都知道。”她缓缓摇头。“回想起来,以商业角度来看,你做得很漂亮,整个布局,事情的进展……”
“但我深深的伤害了你。”他的手不舍得离开她细腻的脸,看著自己魂牵梦萦的这张脸,他的心房里翻腾著巨大的漩涡。“我并不后悔那样做,只是如果知道结局,我一定会换一种方式去接近你。”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轻轻摇头,眼泪终于渐渐退却,但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的绝望眼神。“没有办法再改变。对我来说,光有爱是不行的,我没有办法忘记那些事,我害怕未来我会没有继续下去的自信。”
看著她绝望的眼神,风震宇的表情也显得异常的紧绷。
“再试一次,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以后都会真心对你,不撒谎,不虚伪,不会用心机,不会再想要征服你──因为我已经被你征服了。”他要抹去她脸上那死灰般的表情,因为他感觉到她的心在慢慢死去,那颗爱著他的心。
他不顾一切的将她揽进怀里,用力地抱紧她的身躯。
“洛诗,你不要对自己这么苛责。这样会让我心痛的。你拒绝我,不是在让我难过,而是在折磨你自己!”
她感受到了他以及自己心脏的有力跳动。他的身躯很温暖,瞬间就让她心里的冰冻融化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就这样倚靠著他,一直到天荒地老。那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去考虑了。
“震宇,如果我现在决定和你在一起,也许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她在他的怀里悠悠的开口。“但是因为对于未来没有规划,没有信心,所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能不能不再烦躁,不再焦虑,不再患得患失,不再毫无信心……”
他抱紧了她,即使她就在他的怀抱里,他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空虚感。她要离开他,不是因为不相爱,而是因为丧失了相爱的动力。
“不是光有爱就能支撑起两个人在一起的。”她又哭了起来。“现在的我就好像是迷失在海洋里的小舟,完全没有了方向。既回不到起程的港口,也到不了目的地。”
“那么就让我帮你一起寻找你的航程。”他强势的不愿放手。“我们可以不当恋人。可以只当朋友!”
“你也知道只要看到你,我的心就会不断的动摇,根本就无法思考。”
“因为我这个人……如果我不再是我,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震宇……”她抬起头,因为感觉到他话里一股决绝的力量。“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的厘清自己的想法,让我找到我的方向。”
风震宇低头望向她楚楚动人的脸说道:“只要我改变了,那我们之间的所有问题都不会存在了。不能让你有信心的是风震宇一贯的行事作风,是他所拥有的权力与家财──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她无言的看著他,很想否认却无法否认。
“因为我接近你的目的让你迟疑了,因为你知道我的背景与地位,我的性格和我的野心并不会改变。”他双唇紧抿出坚毅的直线,目光深邃中带著慑人的魄力。
“还有我的性格和我的背景──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还有我的。如果我还是现在的李洛诗,我们之间也许就要掺杂进许多不属于感情的东西。”她苦涩的摇头。
“我说过我会改变──只不过这些改变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可能需要走
过长远的路。”他的声音冷静,他的目光坚韧。“不管有多么困难,我都会让你看到。”
“可我不想你改变。吸引我的是现在的你,让我却步的也是现在的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把这一切调和在一起,也许是我太固执了。如果我不是这样固执的话……”
“但那就不是你了。”风震宇笑了起来,望著她,很温柔的笑了。“从我认识你,你就是强势而独立的李洛诗,有主见,有判断力。那些东西造就了现在的你,这样闪耀、有自信的你。”
她又哭了,眼泪不断的落下,心灵无数次的感觉到天崩地裂般的疼痛。为什么就是不能在一起呢?她这样的爱著他,就不能为了他而妥协一次吗?
原则跟自信是她李洛诗活了这么多年一直在遵守著的东西,是她的根本。
然而这些真的比他还要重要吗?
“好了,你不要哭了。接下来,你就按照你的心去决定未来。而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低下头,只是轻柔一笑,那笑容里却蕴含著果敢与决断。
“除非我觉得时候到了,否则在那之前,我不会打扰你。”他伸手替她擦去眼泪。“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会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让自己变得快乐。”
她的眼泪因为他的话而无法停止,怎么会这样呢?如果她这样的爱著他,而他也是这样把她放在宇宙中心宠爱著,为何不能在一起?
“震宇,也许我错了。但请你给我时间,让我好好的找回我自己。”她拥紧他的身体,要记住他的味道,记住他心跳的频率,记住他的每一个呼吸。
回抱著她,风震宇只是沉默著。
再多的誓言也不如实际行动来得重要,而他会做给她看,会给她一个完全不同的风震宇。
到那时,就是他们重新开始的时候。
现在的分手,是为了未来的相聚。
他有这个信心──是他赌上自己的全部必须要成功的一件事。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他的决心,因为她,值得他用全部去争取。
***
与风震宇分手已经三个月了,对李洛诗来说,这三个月是充实的、不能回头,只能向前奔跑的三个月。
她渐渐的开始意识到真正的自己到底在哪里,未来在哪里。和他的那最后一次谈话开启了她混沌心灵的阳光之门,当那第一道光线射进了她闭塞的心灵后,她就开始变得清明。
她要做的是褪去帝业集团继承人的称号,褪去自己帝业集团总经理的身分,将她过去所取得的成就都抛在脑后。
离开帝业集团,离开父亲给她造就的华丽宫殿,抛去自己与生俱来的光环,丢开作为李洛诗的所有骄傲与自尊──如果有一天她谁也不是,没有财富与金钱的环绕,她能走到哪一步?她能成功找到自己的快乐与幸福吗?
首先要做的就是脱离,脱离那些环绕她多年的东西。
如果过去的李洛诗无法接受风震宇,那么未来的李洛诗呢?
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来整理公司业务、和父母沟通。
今天,是她重新出发的日子。
她已经不是帝业集团的总经理,不再是商界女强人,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
然而,在离开以前,她需要再见一面那个让她改变的男人吗?
李洛诗的手里拿著手机,几次踌躇著想要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机场里人来人往,她站在人群里,站在亲人的身边,却还是迟疑不决。
“洛诗,登机的时间到了。”李夫人一边擦著眼泪,一边提醒女儿。“到了纽约以后,要常打电话回家。”
“妈咪,我知道。”抱了下母亲,她看向一言不发的父亲。“爸,你要好好照顾妈咪。以前我不懂你们之间的感情,现在我明白了。我想即使再怎么争吵,你们也是彼此相爱。但是不要再彼此伤害对方了,相爱又可以相守是很不容易的。”
“李洛诗,我只说一句话。如果你觉得疲惫了,帝业集团,还有我们都会在这里等著你,永远等著你。”李汉仁望著自己的女儿,一直在他的羽翼保护下的女儿终于开始要展翅高飞了。不管心里有多苦涩,他都要带著微笑送她起程。
“谢谢你。”努力不让心里的酸涩变成眼泪流出,李洛诗用力微笑。“那么我走了。”
“风震宇呢?他不来送你吗?你真的不想见他一面?”母亲心疼女儿的坚强,也担忧著女儿的恋爱。
“我会和他联系的,但不是现在。”她低低的说道。
是的,不是现在。
还是不要打扰他了,等变成全新的李洛诗后,她会再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
然而不想让他心有羁绊,不想在自己还迷惘的时候给他任何不确定的答案。
所以,她转身向未来的人生走去。即便前方是什么,还未可知。
然而迈出的脚步是坚定的,她只能前进,不能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