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一嗔目,她轻哼一声。“我什么时候同意陪你们父子三人逛动物园,你绑架我。”
要不是不忍心小孩子失望,她早一走了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我解救你。”他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可眼睛明显写着两个字——愉快。
“一时的,我母亲不会轻易放过我。”她会不断追问,用她认定的价值观来评判双眼所见。
只要一想到日后不平静的,董知秋的心情如秋天的晚风,一阵寒过一阵,无法放晴。
他看着她沮丧的苦着脸,眼中没有同情。“不用理会。”
她听出他话中之意,略微埋怨地横睇一眼。“我不是你,摆不出生人回避的冰山脸孔。”
瞧,他们的身边多么净空,没人敢靠近三公尺以内,神情漠然的他不管往哪儿一站,大人马上把小孩子抱走,离他们远远的。
不过不是他长相可怖,以目前公认的审美观来看,他虽称不上帅哥的行列,脸型过于方正,浓眉大眼,但是不算难看,属于耐看型男人,越和他相处越发觉他又个人的味道,独特得让人想入非非。
其实有不少女人偷偷地回头看他,品头论足地说起他的外型,她不经意地听见其中一人喜滋滋地指着他的臀部,直呼好性感。
若非碍于他带着“老婆”、小孩出游,应该会有人主动搭讪,冲着他不俗的外国人脸孔而甘愿献身,追求短暂激情。
“没有人可以替另一个人过日子,说不并不难。”只要意志够坚定。
“那是你没见过我母亲的毅力,她要把人逼疯比探囊取物还简单。”可惜她没选择父母的权利,一出生就注定枷锁加身。
董知秋爱她的家人,但也为她们的冥顽固执而无能为力,太多的宠爱是无形的负荷,她也曾被压得喘不过气,想远远逃开这个家。
她做了。
在十五岁那年,她念了重视人格发展的深渊高中,而非母亲期盼的贵族学校,她在她的怨责中撑过三年,直到升上大学。
也因为有当初的坚持,她才能结识那帮好朋友,开启不一样的视野,让自己明了到一件事,她并不孤独,真正交心的朋友永远在身边。
昂斯特灰蓝色眸子中扬起一抹诡光。“欢迎你到我家避难。”
她心动了下,但是……“你在害我还是帮我,这根本是自掘坟墓的陷阱,我妈会直接把我放在火上烤。”
可爱区的动物有长耳兔、黑天鹅、梅花鹿、斑马等十数种,它们在围起的区域里或走或躺,或是互相搔痒,供人们取景拍照。
可是男孩子总是比较顽皮,不喜欢太过温驯的动物。没一刻安分的伊恩和格雷亢奋地拍着铁栏杆,把老虎狮子当成豢养的小猫小狗,不断地发出奇怪声音想和猛兽一起玩。
无知养大他们的胆子,浑然不知兽口一张,小命就没了。
所以跟在身后的大人就辛苦了,时时刻刻都得吊着心,提防他们害死自己。
“对了,我和你儿子真的长得很像吗?”为什么见过她幼时的长辈都异口同声,毫无犹疑。
董知秋还小时,她的母亲因工作的缘故常把她带到公司,因此她在上初中以前,“彩衣服饰”等于是她的游戏间,她待在那里的时间多过家里。
除非是新进员工,否则年资超过二十年的老职员,大都带过她。
“见仁见智。”他不给予答案,任由她在心底生疑、猜测。
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她该弦易辙地问道:“你跟你妻子是怎么认识的?”
“邻居。”他眼神冷柔,感觉没那么冷漠。
“你当时也是厨师?”她旁敲侧击,想解心中的疑虑。
有根刺哽在喉头,任谁也会不舒服,不拔不快。
“不。”
“不?”怎么又走入胡同,绕进死巷?
“大学讲师。”一门枯燥乏味的课程。
“什么大学讲师,是你还是她……等等,你在大学教课?”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白犀牛的角开出一朵牡丹花。
“你很意外?”他冷勾嘴角,似乎她的诧异取悦了他,他终于有些许的表情变化。
“你在哪一所大学教学?”她问。
他说了个不陌生的校名,正是她当初申请的学校。
“你……你教过我?”她讷讷地问出口。
“教过。”勤奋上进的学生,沉迷于书中。
“那……”她不想再问下去,但是……没有解答的谜团更令人心乱如麻。“你认识我?”
“认识。”她是第一个敢直视他冰蓝眸子的女人,甚至把他当成饲主。
“我和你……呃……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发展……”师生恋?
问得越多,董知秋的心越乱,她觉得自己在走一条危险的单轨吊桥,随时有粉身碎骨之虞。
坚毅的下巴一抬,厚薄适中的唇低声轻喃,“犯规,花栗鼠女郎。”
“不许你叫我花栗鼠女郎,我才不是……啊!小心!”
她板起脸,才想提出抗议,追逐中的两兄弟像是受到什么鼓舞,飞快地朝小嘴微噘的女人撞去,力道之重出乎想象。
董知秋轻盈的身体被撞飞了,她惊慌地高呼一声,以为会重重落地。
谁知那正是某人的阴谋,以眼神唆使儿子使坏,结实有力的双臂一张,顺势接住飞进怀里的娇软身躯,手臂倏地勒紧,不让她逃脱。
“英雄都该得到一个吻。”一说完,他低头吻住愕然芳唇。
昂斯特主动的索吻,见状的伊恩、格雷不但不讶异,还大声地鼓掌欢呼,要求他们再来一吻,要拍照留念。
当然不依的董知秋双颊泛红,使劲地想推开得寸进尺的男人,脸皮薄的她不像外国人那么开放,有些事还是得矜持。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吻技高超,吻得她七荤八素,差点忘了自己是谁,腿软地必须攀附着他的手臂才能站直,不过她并未完全迷失,犹记得他有个挚爱的妻子。
“你、你不可以再吻傲……”她气喘吁吁地阻止他再度俯下的唇。
“你欠我的。”他毫无愧色地吸吮她葱白纤指,含吮舔咬,目光从灼热地让人全身发软。
“我……我没有……”突然间,她非常恐慌。
不是怕他,而是害怕守不住自己的心,爱上别人的丈夫。
灰蓝色眸中迸射出她招架不住的热焰。“你忘了我,忘了过去,忘了曾经承诺过的事,你忘了给我一个希望,让我再不着边际的深海独自挣扎。”
“不要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晓得,不要再逼她。
董知秋无力地挥臂,脸色苍白得几无血色,一颗一颗的冷汗湿了直顺黑发。
“爹地,阿姨好像很难过,你不要再凶她了。”她看起来好可怜。
“叛徒。”昂斯特冷冷扬唇,视线不曾离开怀中的女人。
他太恨她了,恨到他想要她跟他一样的痛,尝尝被遗忘的滋味。
“我的头……好痛……”像是爆开来似的,后脑的旧伤口一直胀大……
“怎么了,你哪个地方痛?”终究是不忍心,他手指轻柔地揉着她手心捧覆的位置。
蓦地,千年不化的冰块表情揪愀然一变,指腹下凸起是疤让他双眼微眯,紧抿唇瓣,没法看透的心正一片片剥落,化为深沉的阴暗。
这伤一定很严重,她如何承受得住。
“昂……昂……我不是故意要忘了你,不是……不要怪我……”她有好深的歉意,却不知该向谁说。
分不清是梦或是幻,每回一犯头痛,她脑海中就会出现破碎的画面,凌乱杂沓,凑不完整。
“别再说了,我原谅你,当是是爱上你的代价。”他近乎耳语地低诉,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温柔深吻。
昂斯特紧握冰冷小手,没发现她眼角泪影浮动,心里想着是自己的严苛,把自个儿的伤痛当成武器,伤害他唯一深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