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男女,都能在这一天向心仪对象送礼示爱,男子通常会送心仪女子木梳以表情意,女子则是送男子自己编织的腕带表明爱意,若对方有意,便可回送木梳及腕带。
一早,万静湖来到草席铺子,爷爷夏天睡的那张太旧了,可他舍不得扔,于是她用自己存了半年的钱,想帮他订做一张新的。
订好了之后,铺子老板娘燕大娘同她聊起天来,“静湖呀,你今年该编腕带了吧?”
“咦?”万静湖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今年十六还十七了吧?”
“再四个月就满十七了。”万静湖说。
“可以嫁人了呢!”燕大娘笑咪咪的看着她。“有喜欢的人吗?”
闻言,万静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望安的身影,她的心猛地一悸,双颊也跟着泛红。
看她的表情,燕大娘多少明白了。“想是有吧?”她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道:“燕大娘偷偷告诉你,昨儿个我看见石家二少爷买了一柄木梳。”
万静湖一楞,两眼发直的看着燕大娘。
“你说,他能买给谁呢?”燕大娘接着又道:“你们俩也算青梅竹马,早料到你们会有终成眷属的一天了。”
万静湖一时接不上话。
燕大娘以为她心里的人是石德龙?不,她对他的喜欢就只是不讨厌的同义词而已。
“我说静湖啊,你爷爷也老了,他就巴望着能给你寻门好亲事,石家二少爷今年都十九了,他爹娘也急着给他讨房媳妇呢,燕大娘看呀,你们好事近了。”
万静湖听了一点也不开心,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燕大娘,我、我得走了。”
看她涨红着脸,燕大娘以为她害臊,调笑道:“瞧你,害羞什么?女大不中留呀。”
万静湖尴尬一笑。“燕大娘,我真的得走了,席子就麻烦您了。”说完,她转过身子,飞也似的跑了。
由于万静湖心思混乱,一路上都低垂着头,一走进家门就糊里糊涂的撞进望安怀里。
“欸,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呢,你没看见吗?在想什么呢?”望安抓住她的双肩,调侃道。
她猛地抬起头,正巧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顿时小脸儿一热。
他的脸不是原本的样子,但眼睛是,看着他的眼睛,她就能想到他原本的样子。
方才燕大娘问她是否有喜欢的人时,她想到的不是其他人,就只有他,难道……她喜欢他?
是,她是喜欢他,就像喜欢石德龙那样……吧?喔不,好像又不太一样,她对石德龙从来没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可是在他面前,她常常感到心慌意乱,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心绪骚动起来,就像上次,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却激动得没了理性,还让豆子咬伤他……
“你怎么了?脸好红……”望安看着她,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万静湖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但心儿仍是怦怦跳个不停。
“没事就好。”他这才放心一笑。“我帮老爷子到城南送药去,先走了。”
“嗯。”她怯怯的点点头,可就在他要出门之际,她又叫住了他。“望安哥哥!”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问道:“要我帮你带什么吗?”
“我……”望着他,万静湖觉得胸口一阵热烫,讲话也有些支支吾吾,“我只是想问你……你晚上……去看花灯吗?”
望安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好呀。”
其实她也知道他不会拒绝,他对她总是有求必应,事事顺着,但听见他那么干脆的答应了,她心里还是欢喜,忍不住开心的笑了。“那你快去快回。”
他一出门,万静湖马上回到房里仔细打扮。
说是打扮,却也只是梳个稍微复杂一点的发式,再别上一朵去年生辰她爷爷送她的粉色花朵发饰罢了,她没有胭脂水粉那种东西,看着别人抹,也从来不羡慕。
稍晚,她才步出房间。
万之涛看见了她,一眼就发现她的装扮和平常不一样。“静湖,你上哪儿去?”
今晚是元宵夜,他大抵可以猜想到孙女想去哪儿,又是跟谁去,他拦不了她,也没有理由拦她,只能暗自忧心。
“爷爷,望安哥哥是第一次在望春城过元宵,我想带他到处走走瞧瞧。”她说。
“嗯。”万之涛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出门要小心。”
万静湖先是一顿,然后笑了开来。“爷爷,望春城有什么危险的?”
“总之一定要小心,”他耳提面命地道:“尤其要特别提防面生的人,懂吗?”
万静湖觉得自从望安来了之后,爷爷便老是疑神疑鬼、戒慎恐惧。小心是好事,但有时她真觉得爷爷小心过头了,望安都已经易了容,恐怕连他亲娘见了都认不出他来,怎么爷爷还是这么担心呢?
不过为了不让爷爷有机会继续唠叨,她马上乖巧的道:“我知道,爷爷,我会非常非常小心的。”
天未全黑,整座望春城的灯却都已点亮,从高处往下看,犹如一片灯海,美不胜收。
万静湖带着望安挤进最热闹的大街上,感受这欢乐的气氛。
人潮拥挤,就算站着不动,也会被人群带着往前走,半点由不了自己。望安个头高,即使在人群之中,依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发现他,可她个儿娇小,为免她不见或是被人挤伤,他始终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只要看到有人挤过来要撞上她了,他便会出手挡着、护着。
感受到他那全心全意的守护,她不自觉心跳加快。这种感觉,谁都不曾给过她。
“静湖!”突然,一旁有人喊她。
她转身一看,只见石德龙穿过层层人墙,朝他们挤了过来。
他不久前去了万家想找万静湖,可是万之涛说她已经跟望安出门看灯了,于是他立刻赶到大街上来寻找她。
茫茫人海之中要找寻她自然不易,石德龙是先看见望安,才确定他们所在之处。
“石二哥,你也来看灯?”万静湖看着他,想起早上燕大娘提起的事,他买木梳了,是要送给她的吗?如果是,她该怎么回应,才不会坏了他们的友谊,也不至于伤了他的心?
她正苦恼着,石德龙突然拿出一柄木梳递向她。那木梳雕刻精美,手柄处有一双振翅的鸟儿。
“静湖,这是我的心意,请你收下吧。”石德龙极为专注的凝视着她。
迎上他热切的眸子,万静湖不由得慌了,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望安,而他也正看着她。
她的反应,石德龙全看在眼里,也因此对望安的敌意更深,他有些激动的道:“静湖,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吧?”
“石二哥,我……”她不知所措。“我……”
石德龙等不及她的回答,一手抓着她的手,想将木梳硬塞进她手里,她挣扎,两人竟拉扯起来。
见状,望安伸出手,一把扣住了石德龙的手腕。
石德龙懊恼的瞪着他。“你做什么?”
望安神情一凝。“你吓着静湖了。”
石德龙有点恼羞成怒。“你知道什么?!我跟静湖在一起的时间比你还久,我跟她……”
“我知道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望安语气严厉,“但那又如何?你为什么要强迫她?”
石德龙怒视着他,再看看万静湖。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或是收下他的木梳,可是她却只是为难的看着他,眼底还带着歉意。
“静湖,为什么你不收下木梳?那是我的一番心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是吗?”
“石二哥,我、我不能……”
万静湖话未说完,不远处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火花四射。
“啊!爆了!”
有个卖爆竹的摊子突然起火,那些烟火劈里啪啦爆开来,吓得大家四处逃窜走避。
原本就拥挤的人群,此时更因为互相推挤而陷入混乱,许多入被推倒在地,还被踩踏,女人、小孩的尖叫哭号声此起彼落。
万静湖也被人群推着不断往前,她想回去找望安,可是才一转身就被人撞倒。
“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人们并没有因此避开她或停下来,她害怕的用力推着那些朝她推挤的人,她又惊又痛,泪花在眼角绽放。“望安哥哥!”她抱着头,紧闭上双眼,蜷缩着身体,弱弱的喊着,“望安哥哥,救我……”
突然,她感觉到有什么欺近,还没回过神,一双长臂已将她紧紧圈住,然后她的脸贴上了一个厚实温暖的胸膛。
她睁开眼睛一看,是望安。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然后以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
她看见不断有人踢到他、撞到他、压到他,可他挺住身子,将她牢牢的圈在臂弯里。
“望安哥哥?”她想,他一定很疼吧?
“别怕,我在。”望安低下头笑视着她,温柔的安抚道。
万静湖将脸贴在他胸膛,双手紧紧抓着他。这一瞬间,世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明明很吵杂喧闹,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很有力、很规律,而她的……好急、好乱,像是鼓面上的绿豆般,一个劲的乱蹦。
不知道过了多久,纷乱终于平静下来。
虽然发生踩踏意外,但庆幸的是没有严重的伤亡,受伤的人也都仅仅只是一些皮肉伤,只要稍做处理便无大碍。
赏灯踩街的活动照常举行,就如往年的元宵。
但经过了这事,万静湖不想赏灯了。其实,她来的目的也不是赏灯凑热闹,她只是……想跟望安在一起。
只要跟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开心的。
“望安哥哥,我们回去吧。”她说。
望安有些错愕。“不逛了?”
她摇摇头。“不逛了。”
“为什么?”他一笑。“怕再有人送你梳子?”
万静湖羞恼娇嗔,“你还笑我!”
望安哈哈大笑。“多收几把梳子,你都可以上街摆摊了。”
她羞得抡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
他眉头一皱,闷哼一声。
她一惊,心想他该不是刚才为了保护她而受了伤,立刻歉疚又忧急地道:“望安哥哥,对不起,你是不是受伤了?”
望安揉着被她捶了一拳的地方,眉心紧拧。“是呀,好伤。”
“我们快回去,我让爷爷帮你看看。”说着,万静湖一把拉着他的手,急急忙忙的就要走。
然而“噗哧”的笑声却让她脚步一顿,她狐疑的转过头看着他,就见他眼底一抹黠光乍现,她先是一楞,这才发现被他给耍了,她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你……骗我?!”
“没骗,是闹。”他纠正道。
万静湖秀眉一蹙,右脚一跺,气呼呼的便自顾往前面走。
望安急忙跟上,扯了扯她的袖口。“别气,逗你笑呢!”
“不好笑!”她用力一甩袖,恶狠狠的瞪着他。“我再也不理你了!”说罢,她加快脚步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路,她发现他既没有喊她也没有跟上来,她疑惑的停下脚步,身后确实不见他的人。
她杵在原地楞了一下,朝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喊道:“望安哥哥?”没人应她,她又喊了一次,但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猜想他或许躲在哪里准备吓她,可明明知道是这样,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慌了。
“你快出来,我真要生气了!”万静湖边喊着边戒慎的往回走。“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我就要自己回家了!”
没人应她,也没人现身,她疑怯的缓缓向前,仔细注意着每一处能躲人的墙根或是暗处。
可是她人都走到巷子口了,还是没看见望安的身影,她惊慌失措的往大街两头张望寻找,还是没看见他。
“奇怪……”她嘀咕着,才一转身,突然一道身影从上而下落在她眼前,她吓得惊叫,“啊!”
紧接在她的尖叫声之后,是望安的哈哈大笑,他笑弯了腰,得意极了。
“你……你躲在哪里?!”她气呼呼的问。
“上面。”他往上一指,那是一户人家的屋顶。
万静湖往上一瞧,那是多高的地方呀,他居然爬上去了?她没好气的瞪着他。
“你不当猴子太可惜了!”说罢,她推开他,迈开大步往前走。
他跟上来,还为恶作剧得逞感到得意。“是你说不理我了,我只好消失在你眼前。”
她用眼尾扫了他一记,“哼”了一声,鼓着腮帮子,满脸的恼火。
“就只是逗逗你嘛,看在我刚才保护你的分上,别气了好不好?”望安跟在她身边讨饶道。
万静湖又瞪他一眼,没有回话,迈开大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不断向她赔罪、解释,然后讨好及讨饶。
她其实没那么生气,但她就是喜欢他像只忠犬似的跟在她身边,好像她是他的一切,好像……她很重要。
她就是喜欢这种被他在乎、宠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