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昆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听着刚从宫中返家的薛晴回报。
“如何?可有察觉任何古怪之处?”薛昆等得不耐,焦急的问道。
薛晴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润润喉道:“女儿看她确实有些古怪,以前的凤梓,说话细细弱弱,就算偶有突发举动,也不敢太过放肆,现在的她似乎变了个样子——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想起自己竟然被痴儿骑在背上,她心里又气又恨,真想将凤梓碎尸万段!
“那日她在春祭大典上对着我又叫又骂,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痴儿。”薛昆摸摸花白的胡子,目光微凛,思索半晌,面色狐疑地又道:“当时我派去刺杀凤梓的人明明下手极重,她不可能活得下来。”
“她就是命大,爹爹当初费尽了心思要毒死她,最终还不是让她活下来了。”薛晴恨声地道。
“凤氏血脉毕竟不容小觑,加上她身边还有个桃花仙,想弄死她就更是难上加难。”话锋一转,薛昆一说起反叛自己的晏莳青就气得想摔茶血。“当初我真是看走了眼,才会把晏莳青弄进宫里,到头来竟给自己树立了这么一个死敌。”
他派过无数的刺客去暗杀晏莳青,偏偏晏莳青身边有剑术顶尖的玄武贴身保护,每一次的暗杀都是铄羽而归。
听到意中人的名字被提起,薛晴脸色一变,妒恨交加地嚷道:“这事都怪爹爹!当初如果听女儿的话,将晏莳青留在太师府成为爹爹的谋士,今天也不会弄成这种局面。”
“晴儿,爹爹懂你心思,你想把晏莳青留在太师府,为的可不是爹,而是你自己。”
薛晴真不愧是奸臣之后,被人说中心思,脸上也不显羞赧,反倒急切的道:“爹爹既然明白女儿的心思,就应该替女儿多着想一些。如果晏莳青能喜欢上女儿,成为您的女婿,爹爹跟他就不再是敌人,他自然也会帮着您除掉凤梓。”
薛昆皱眉时道:“女大不中留,你一心只想着要晏莳青当你的夫君,却没想过他一心只想帮着凤梓,一天到晚在朝堂上跟我作对。”
“说来说去,还不都要怪爹爹。”薛晴美丽的脸上浮现妒恨之色,万般懊恼的道:“万一晏莳青真的喜欢上那个又蠢又笨的痴儿,女儿该如何是好?”
薛昆虽然心地狠毒,但是对薛晴这个掌上明珠却是十分疼爱,当然也舍不得见她心伤。
“晴儿莫心急,晏莳青到底是个聪明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心智年龄只有十岁的痴儿,依我来看,晏莳青只是想藉凤梓登上高位,毕竟历来皇婿的地位几可与神女平起平坐,怎么说还是比国师的地位高上许多。”
薛晴听了道:“所以爹爹应该尽快让女儿继位,如此一来,晏再青应当就不会再把念头动到凤梓身上。”
“如今凤梓身边有晏莳青守着,要动她谈何容易,偏偏晏莳青又不肯与我们合作,现下也只能动用我在朝中的势力牵制他。”
听了这番话,薛晴很是气馁,但是如果连贵为太师的爹爹都束手无策,她又能如何?只能静观其变了。
此时,家仆匆匆进了厅院呈报。“禀太师,府外有一人嚷着要见太师。”
“来者何人?”薛昆问道。
“小的不知,那人衣着残破,披头散发,似乎已经被囚一段时日。”家仆顿了下,又道:“那人自称是彦钧侯。”
薛晴讶道:“彦钧侯在数月之前不是出使麒麟国?怎么会突然跑来太师府?这人该不会是骗子?”
薛昆寻思片刻,扬手示意家仆。“无妨,先把人带进来再说。”
家仆不敢怠慢,即刻领命,不多时,一身狼狈的彦钧侯跌跌撞撞地进了厅堂,薛昆一眼就认出他,着实诧异了下。
“彦钧侯,究竟发生何事?”
“请薛太师救救下官。”彦钧侯敛去了眼底的湛湛精光,故作狼狈的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此地非是朝堂,无须多礼,先起来说话。”薛昆心想,这事绝对与神女脱不了关系,如今朝中势力分明,少一个敌人便是多一份助力,纵然他与彦钧侯没有交好,倒也不妨从中探探消息。
薛晴也殷勤的斟了茶水奉上,彦钧侯连连道谢,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顺了顺气息,方道:“我数日之前刚从麒麟国归来,一路上风尘仆仆,连衣服都还没换下便进宫面见神女,岂知却在神女的书房被晏莳青身边的玄武挟持,一连关在咸池宫多日。”
薛昆眼露狐疑。“无缘无故,何以晏莳青要将你囚禁在咸池宫?”
话一出,彦钧侯眼神稍有几分闪烁,就连坐在一旁的薛晴也察觉了,不着痕迹地与薛昆互望一眼,静待下文。
“实不相瞒,那日我面见神女,对神女说了一些不利于晏莳青的言语,还没等到神女裁示,晏莳青便进入书房阻止那时我便怀疑晏莳青对神女施了某种术法。”
薛昆眯了眯眼。“你为何会有这种揣测?”
“那日我见神女意识清晰,但是神情与说话语气都与以前大大不同,虽然面貌体型没有改变,可是看上去已不像从前的神女。”彦钧侯避重就轻的隐瞒真相,编造了另一派说词。
“不错,老夫也发现到了,近来的神女确实与以前不太一样,而且对晏国师更加百依百顺,更甚者,两人之间似有几分暧昧之情。”
“晏莳青根本就是乱政的妖孽,太师千万不能再放任他迷惑神女!”
“难得有人与老夫同作此想,彦钧侯心中可有什么好对策?”薛昆顺势提问。
殊不知,此一问,正中彦钧侯下怀。
他此去麒麟国,其实早已被麒麟国太子拢络收买,镇国之宝麒麟玉被盗一事为麒麟国一大耻辱,而太子白珞性格深沉,擅权谋攻心之计,对晏莳青似有不小的心结,亟欲除去他。
且不管他二人私怨如何,白珞已经答允他,一旦他替白珞斗垮手揽大权的晏莳青,日后必定扶持他在麒麟国登上高位,安享荣华富贵。
彦钧侯暗暗窃笑,望着素来同是野心家的薛见,连忙扬声道:“太师可知道,麒麟国太子似乎有意求亲于神女,此次前去麒麟国,太子不仅亲自招待下臣,还说了许多与晏莳青攸关的事。”
“喔?不妨说来听听。”薛昆心思一转,开始暗中拟定对付晏莳青的良策。
“是这样的……”彦钧侯眼露点光,开始煽动薛昆与晏莳青相斗。
这几日静养下来,叶浅绿也没闲着,她终日埋首在藏书阁中研究白凤国历来的史书,想找到关于上古神谕的记载,用功程度连昼夜近身伺候的冰心与洛月都感到纳闷。
然而不知道是方向不对还是怎的,史书关于古神谕的事都是只言片语带过,她只能继续寻找有可能记载的书册。
这一日,冰心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趁着奉上茶点之时,问道:“神女天天在藏书阁读书,不觉得烦闷吗?”
叶浅绿从书本中抬起螓首,故作憨傻地笑道:“青青要孤多读些书,以免日后上朝被臣子欺负。”
凤梓一向最听晏莳青的话,这种说词最是保险,保证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果然,知道这是晏莳青的吩咐后,冰心也不再多问什么,正要行礼退下时,却忽然被叶浅绿唤住。
“冰心,这本古籍……有点难懂,你能帮孤看看吗?”
冰心微笑点头,接过她递来的那本古籍,低眸一看,古籍的书封是以某种兽皮制成,内页也非一般的纸张,摸起来的触感特别滑细。
叶浅绿已经端详了这本古籍好多天,这是在藏书阁的一个夹板里找着的,起初还以为是什么禁书,但是翻了又翻,里头的文字却是稀奇古怪,像是某种图腾拼凑而成,没半个字她看得懂。
而冰心与洛月乃是晏莳青一手栽培出的心腹,她想,她们懂的应该也不少,有什么事问她们两人准没错。
岂知,冰心突地脸色犬变,忙将于中的古籍放下,惊惶未定道:“禀告神女,这本书乃是记载上古神谕的天书,若是没有神人血脉的凡人,不可随意碰之。”
“记载上古神谕的天书?”叶浅绿心中一惊,所以她这是找到了?难怪史册都没详说,不说寻常人无法随意接触到这天书,这文字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懂的。
冰心一脸戒慎恐惧,点点头,“四灵诸国各自拥有一本上古天书,此书记载了大量的神谕,警示四灵的神人后裔该如何趋吉避凶,以保四灵诸国可以千秋百世。不过由于时间悠久,其中文字只剩少部分谕言口耳流传。”
果然。证实了心中猜想,叶浅绿又注意到另一问题。“千秋百世?可是昨天我在白凤国的国史上读到,百年之前,四灵大地是一片生灵涂炭,四灵诸国争战不休,战火狼烟长达数千里之长。”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史书详实记载,她还真不敢相信眼前祥泰平和的四灵大地,在百年之前竟也有过那样一段悲惨岁月。
冰心终于忍不住纳闷的问道:“这些史实,晏国师应该教导过神女,难道神女都忘了?”
叶浅绿心一慌,脸上赶紧堆满傻乎乎的笑,搔搔后颈,又甚感困扰地轻叩自己的额心。“是啊,前些日子天天躺在床上养伤,脑子都不好使了。”
冰心了悟的笑道:“原来是这样。”
叶浅绿傻笑,猛点头,演足了痴儿该有的反应与举动。“所以冰心你快给孤讲讲这些故事好不?”
冰心笑道:“神女想听,冰心自当乐意讲述。”说着,她不忘贴心地端起微凉的香茗,一让叶浅绿边喝边听。
“是这样的,据说在上古时代,四霾大地本是四只神兽栖息之地,这四灵想必神女也该清楚,分别是骊龙、白凤、麒麟、祥龟。”
“这我知道。”叶浅绿忙不送地点头。
“上古神话又有一说,这四只神兽代表的是四根天柱,一旦少了其中一个,天地之间就会失去平衡。”冰心见她听得入神,不由得盈盈柔笑。“但是四只神兽当中,除了祥龟性情温和,与世无争,骊龙、白凤、麒麟三只神兽都为了争夺属地而偶有争斗。”
“天神为了调停神兽间的摩擦,最后就将这块宝地划分为四等分,便成了现在的四灵大地。千百年之后,四只神兽因为守护天地有功,天神恩赐神兽,使他们幻化为人身,四灵便有着半神半人的玄妙血脉。”
冰心话方落,就见叶浅绿放下茶杯,甚是狐疑地上下瞅着自己。
“可是孤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神力呀。”如果真是神人后裔,那不是应该和晏莳青一样厉害才对,怎么可能还被人毒成痴儿?
冰心笑了笑,将她平举的双手轻柔压下来。“那自然是没有的。虽说是神人后裔,但毕竟在衍育后代子嗣的过程中,神力也会逐渐失去。”
“喔,原来如此。”知道自己的举动明显犯傻,叶浅绿两颊微红的端正坐姿。
“冰心知道的大概就这些,神女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妨请教国师。”
叶浅绿咕哝了一声,只手托腮,一手翻弄着那册上古天书,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她伸手拉住了起身欲走的冰心。
“冰心,上古神谕中,可有一则关于白凤与桃花的谕言?”
冰心身形一震,脚下顿住,迟疑许久才匆匆回身,目光略微闪躲。“禀神女,冰心懂的不多,上古神谕也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可以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