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到底会不会来?”满脸愁容的女人喃喃念着。
另一个女人一手拿着御饭团、一手拿着暖呼呼的热饮,斜睨身旁快哭出来的女人,“你家小月的那班车又严重误点了,是吗?”
女人扁着嘴,无奈地点头,“是啊,又严重误点,我都快担心死了!”
“我从来都不担心我家小月会迟到。”惬意地啜饮热饮,一边欣赏美美的艺术指甲,轻松的口吻天差地别。
两个女人持续对话,萤幕上方随着对话,出现宣导安全正确避孕的标题;路宙翼不由扬起嘴角,观念宣导的广告才播毕,接着又播出另外一支广告。
华丽的宫廷里,辉煌的水晶吊灯下,一张罩着白色蕾丝的加长型餐桌,身着蓬蓬礼服的英国女皇,优雅地执起刀叉……
接着场景一转,古典气派的宫殿里,柔美轻纱薄帐下,一张枣色的贵妃椅典雅细致,一袭金黄绸缎、头顶龙冠的一代女皇,高贵娴雅地执起一双玉箸……
当玉瓷陶盘同时呈上时,刀叉一甩、筷子一扔,两方位高权重的女性,用手拿起一块醇黑,送入口中,而后深深陶醉。
无论是东方、西方,坐拥连城财富、权力,还是会为一块小小的巧克力疯狂,虽然KUSO,但整支广告画面精致,道具服装颇为讲究,脑筋动得快的网友,随即自制一连串妖精、仙女、四大金钗,甚至还有三国人物为巧克力疯狂的KUSO画面,间接提升巧克力品牌的知名度。
接连两支广告母带,最后打上的创意属名都是“Red”。
红,鲜明、热情、开朗的红。
要不是早有发现这番创意跳跃如昔,或许在重逢的刹那,会让那冷漠如冰、不苟言笑的外表欺骗了吧!
路宙翼嘴角轻扬,一双如墨眼眸深邃柔和,当年不得不签下离婚协议书,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总是为了麻痹想念而拼命工作,即使得到今日的非凡成就,还是无法不为所失去的耿耿于怀。
没有光芒……一个有能力、有拼劲的新时代都会女性,身上居然没有一丝光芒。
一直以为她离开他以后,会有一片自由的天空,刚有她消息的时候,她正努力往上攀爬,于是他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关心Red的每次作品。
当她开始崭露头角,他以为她过得很好,遂打消见她一面的念头;直到忍无可忍地想要见她,即使是献上一声祝福也好,才发现事实和他想的有所落差。
她不好,她过得很不好,带着疏离和严肃,用极僵硬的姿态呼吸。
人都会改变,但是伪装的改变不是真的改变,他从她每次创意的企划里,看见她被压抑的灵魂。
他和她,早已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他知道他管不着她,可是,假如她的灵魂快乐是因为他、灵魂被禁锢也是因为他,他怎么可能漠视、怎么可能弃之不理?办不到,他真的办不到……
她和他,早已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她知道用不着管他,可是,假如他能轻易触碰到她的灵魂深处,她怎么可能平静、怎么可能假装视而不见?
安韶荭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她已经三天没去上班了,不管沈孝培打了几百通电话,她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病假。
很不负责任?很“俗辣”?很孬种?OK,她都承认!
她安副总什么性格、做了什么事,向来敢做敢当,管他是批评还是指教,只要是事实,她二话不说全都认了,甚至还能自在地和一切舆论和平共存;不过现在,她无法接受她很不负责、很俗辣、很孬种的事实,因为这全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
她不能接受的是,那人对她还有深切的影响力……
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户政事务所,也是像这样冷冷的冬天,他们没有说话,站在爸妈背后,她甚至拒绝用正眼看他。
会不会他的影响力由始至终都没有削减?是她躲避得很好,没有机会接触到罢了?
用力的丢掉身旁的抱枕,安韶荭气得想赏自己一巴掌,才见第一面就有这么没骨气的念头,日后一起共事,该怎么办?
哈!她不想和他一起共事,说不定人家也有一样的想法,是碍于情非得已,才不得不勉强吧?
她自嘲一笑,看不见自己的一弧上扬,噙着多少苦涩。
他身边应该也有人了吧!
不去想象那幅画面,不是她不敢,而是她太懒,懒得去想这番对她毫无意义的画面!安韶荭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如果他能坦荡荡面对她,不把过往云烟放在心上,她为什么做不到?
只有公事上的交集,她不想多了解他的私事,他最好也别打扰她的私生活。
她一直保护得好好的、全心守护的私生活,容不得他有意或无心的一丝搅弄,她绝对不准……
预售屋的广告,很少有建商愿意花心思企划,算是冲着Red的创意巧思,建商夫人指名与Red的公司合作,发包一系列的广告案。
财力雄厚、近代知名的建筑商,加上最火红的设计师,上官拓扬的设计,一间才开始拓展的广告公司得到这项合作,简直惊喜万分,敲定合约以后,全公司上下如临大敌、战战兢兢,这也就是沈孝培特地拜托路宙翼兄妹支持的原因。
没想到救兵来到,反而大将缺席,沈孝培一个头、两个大,夺命连环叩加上诚心诚意、文情并茂的简讯,就是担心安韶荭误会,他是瞧不起她的能力,才另外找人帮忙。
“我真的只是求好心切,想替你分担一点压力,真的!你不要误会喔!”安韶荭归队的第一天,沈孝培第N次不厌其烦地解释。
“我知道!是你想太多了,我早就知道你找人帮忙,不是吗?”只是不晓得他找的是她的克星,更正,是以前的克星,“我才要请你别误会,我是真的人不舒服,不是故意不来上班的。”
丢下工作,她对沈孝培感到抱歉,对他说谎,她还是感到很抱歉。
“那就好,不对,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生病很好,我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面对客户时他还算能言善道,怎么每次面对安韶荭,他的语言能力就会大打折扣?
他仓皇的表现,令安韶荭不觉莞尔,在沈孝培身上,她仿佛看见当年某个痴傻少女的影子,因为明白被拒绝或勉强接受的苦,她不想让沈孝培变成另一个她。
不想伤害他,所以装傻到底,她更加抱歉。
办公室门边,一道冷冷的视线,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有忌妒、有郁闷、有不快。
她在笑,对另一个男人笑,在这间公司里,似乎只有沈孝培有幸见识到这张笑容,虽然看的出来,她对沈孝培只有同事交情,但是唯独在沈孝培面前展露笑颜这件事,就够让他醋海翻腾了。
是!他承认,他还爱着她,他也承认,是离婚后才发现的爱,更不否认这份爱逐日加深。
怎么样!他就是迟钝、就是愚蠢,不行吗?起码意识到自己多蠢、多迟钝以后,他也煎熬了这么多年,能不能多少抵销一点他所犯的错呢?
注意到沈孝培的目光,路宙翼不着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思绪。
“宙翼,你来啦?早安!”沈孝培兴高采烈地向他打招呼,“你看,韶荭回来了,强者切磋交手,我们今天的会议一定很精彩!”
“早。”虽然是回应沈孝培,但他的目光还是锁着安韶荭,“身体好一点了吗?”
他当然知道,她被他吓到,所以躲起来了,他相信她潜在的固执与勇气,也想给她时间作好心理准备再面对,这才忍住找上门的冲动。
果然,她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即使她改变穿着、改变待人处事的方法,潜在她内心的本质还是没有改变;就算现在的她,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令他好奇不解,但他仍庆幸自己还是可以猜中她一点小小心思。
安韶荭点点头,硬挤出一丝微笑,虽然不太自然,好歹嘴角有上扬,加减算是礼貌,“谢谢路总监的关心。”
“唉唷!大家有好长一段时间要一起工作,那么生疏干嘛?互相直呼名字就好,宙翼、韶荭,韶荭、宙翼,不用太客套啦!”沈孝培自以为是在化解尴尬距离,孰不知却让安韶荭头皮更僵硬。
“也对,反正我们本来也不是不认识。”路宙翼倒是乐得顺水推舟,他可以顺着她,假装他们不熟,但他真的不想表现得太陌生。
“对了,凰凰呢?”不想在客套不客套上多作文章,安韶荭顾左右而言他。
“她在外面讲电话,等一下就进来。”
“是喔!人都到齐的话就可以开会啦!”新的企划案马上就要有新的火花,沈孝培兴奋得摩拳擦掌。
路宙翼凝望一张分明在闪避他的侧脸,心头不觉一动,原来能近距离看着进驻在心里的人,是一种深刻的满足,就算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能感觉幸福。
当年,她就是用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眼神在追逐他的身影吗?他好像更能够体会,她当时的感受了。
“韶荭,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他率先伸出手。
安韶荭一愣,好半响,她僵硬地转过头,迟疑了好一会儿,直到眼角余光瞥见沈孝培疑惑的目光,她才缓缓伸出手,与之交握。
对曾经用心深爱的男子、想携手共度终身的丈夫、给予她无情伤害打击的前夫,说这句话会不会有点可笑?不过,她还是艰涩地开口了。
“这……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