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马群驾着马车抵达,李管事殷勤的来到马车边,等着迎接小主子。
看见走下踏板的尤不休,李管事启口唤了声“四爷……”接着就见他亲昵的回头扶着一位陌生的姑娘下来。
“来宝,到了。”
钱来宝下了马车,抬眸望着尤家,尤家不像寻常的富贵人家,大门漆成朱红色,尤家的大门是深棕色,门庭看起来十分朴素,没有那些富贵人家的奢华大气,丝毫不像是繁城首富之家。
“四爷,这位姑娘是……”一旁的李管事不解的出声询问。
尤不休温声为他介绍,“李伯,这位是钱姑娘,闺名叫来宝,是我在临川城订下的未婚妻,我带她回来拜见爹娘。”他也没落下钱镇,接着说道:“这位是钱三爷,是钱姑娘的三哥。”
李管事是尤家的老人,在尤家待了一辈子,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尤不休对这位看着他长大的管事,言谈间也透着一抹亲近。
闻言,李管事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惊讶的一怔,但很快恢复如常,朝钱来宝恭敬的喊了声,“见过钱姑娘、钱三爷。”
钱来宝先前已听尤不休提过这位老管事,便和三哥一块朝他回了个礼,“李伯你好。”
李管事接着朝尤不休请示道:“四爷,老爷已在大厅里等您,您看小的先吩咐下人带钱姑娘和钱三爷去休息可好?”
“我顺道带来宝和三哥去见爹,你吩咐下人把南院的清合居整理整理。”他想趁这机会,把他与来宝的婚事跟爹一并说了。
李管事连忙委婉再道:“四爷,您这趟回来,老爷可能有事要与您商量,您看要不要先让钱姑娘和钱三爷去歇会儿,晚点再安排他们去见老爷?”
隐约瞧出李伯脸上的异样,尤不休略一沉吟,朝钱来宝和钱镇改口道:“是我思虑不周,一路赶回繁城,你们应当也累了,我先让人带你们下去休息。”
对他这安排,身为客人的钱来宝与钱镇自是没有意见。
李管事指派了几个丫头,领他们两人往南院清合居去,再随着尤不休前往大厅。
途中,尤不休向他询问母亲的身体,“李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娘的身子可还好?”
“夫人前阵子又犯病了,不过四爷放心,这两天已好多了。”
听见母亲已无恙,他点点头,“那府里可有其他的事?”
李管事略一犹豫了下,答道:“是有一事,不过这事让老爷告诉您吧。”
尤不休没漏看李管事的表情,从他有些凝重的神情看来,他心忖莫非府里真出了什么大事,连李管事都不敢说,这么一想,他不禁加快脚步,来到大厅。
尤康平已在大厅里等着儿子,瞧见儿子进来,他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儒雅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回来啦,这趟到临川辛苦你了,我听说你们在半路上,因为拉车的马儿被雷声给吓到,突然狂奔起来,马车摔进河里,你与马群、孙翔因此失散。”
“是有这事,不过倒是因祸得福,这趟回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禀告爹和娘。”
“这么巧,我也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喜事,是什么喜事?”尤家人丁单薄,府里的主子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尤不休很讶异,不知这喜从何来,总不会是娘又有身孕了吧。
“我替你订下了一门亲事——”尤康平话未说完,就见儿子出声反对。
“爹,把这门亲事退了!”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这婚事我已给你订下,岂能说退就退。”
“爹,孩儿在临川城已定了亲。”尤不休这才明白先前李伯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是怎么回事,他没想到父亲竟不先与他商量,便替他订下婚事。
闻言,尤康平一脸错愕,“你说什么?!”
“我已订亲了,这趟回来,我把她一块带回来,要拜见爹娘。”
尤康平脸色一沉,语气强硬的命令,“你不能娶她,你只能娶何家的女儿。”
“孩儿已承诺要娶来宝为妻,不能娶何家的女儿。”尤不休鲜少顶撞父亲,但这次他不得不违拗父亲的意思。而且父亲向来是个明理之人,此番异于往常的态度,让他心中起疑,他不明白为何父亲非要他迎娶那何家的女儿。
一向温文儒雅的尤康平见儿子竟不肯听他的话,动了怒,“我说了你不能娶她,你只能给我娶何家的女儿为妻。”
“我与来宝已有白首之约,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人。”郑重表明心意后,尤不休接着软语说道:“孩儿活了二十五年,从没求过您什么事,求您成全我与她,退了这门亲。您若为难不好开口,孩子愿亲自前去退婚。”
对于父亲的异样,尤不休思忖或许是因为父亲向来重诺,才会不肯退亲,可婚姻乃终身大事,他不能为了父亲的守诺,背弃来宝去娶别人为妻。
尤康平怎么也没料想到儿子这回出门,会带回自个儿中意之人,但即便如此,他仍不得不棒打鸳鸯,拆散他们俩。
“何家的亲事绝对不能退,就当那姑娘与你无缘,是咱们尤家对不起她,她若要怨,就让她怨为父吧。”
“爹,您这是要我当个薄幸的负心人,辜负来宝吗?我幼时您就曾告诉过我,咱们尤家子孙不能纳妾,所以娶的妻子必要是自个儿所钟爱之人,如今我找到了自己情之所钟的人,您为什么不肯成全我,非要逼我娶那何家的女儿?”
看着儿子,尤康平眼底藏着一抹沉痛和歉疚,他无法告诉儿子他的苦衷,为了那个秘密,他不得不狠心拆散他们两人。
“爹让你娶何家千金自有爹的道理,你就当是爹对不起你吧,这门亲事咱们绝不能退。”
“发生了什么事,爹究竟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非逼我娶何家的千金?”他不相信何胜宏有能耐能胁迫爹订下这门亲事,何家祖上曾是朝廷大员,但这几代以来,早已家道中落,家中子弟不成材,如今甚至连秀才都没能考取一个。
可他又想不出有什么原由,让父亲在明知他心有所属的情况之下,还坚持要他娶何家的女儿。
尤康平忍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只道:“没有什么理由,只因那何家小姐的八字与你相合,能兴宅旺家,她是最适合你的良配。”
“说起良配,来宝与我才是天作之合的良配。”尤不休接着将自从遇到她后所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父亲,“……所以来宝她可说是我的幸运符。”
听完儿子所说的话,尤康平攥紧缩在衣袖中的手,无法再硬起心肠,逼迫自个儿的儿子,不发一语的沉默离开。
尤不休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父亲一向宽和,这次如此强硬的要他娶何家的千金,委实太不寻常,定是出了什么事。
见过父亲之后,尤不休随即来向母亲请安,叙了几句话后,他试探的询问母亲,“孩儿不在的这段时间,府里一切可安好?”
“很好,没什么事,对了,你爹替你订了门亲事。”
“这事适才爹与我说了,不过孩儿这趟出门,结识了一位姑娘,并与她订下了亲事。”他接着将如何认识钱来宝,并进而与她情投意合的经过告诉母亲。
听见儿子已心有所属,俞心萝十分高兴,她并未把何家的亲事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儿子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想必丈夫也是这么认为,因此没有多想,关切的迫问儿子关于准媳妇的事。
尤不休一一告诉她。
见儿子说起心上人来,那眉眼间的神色温柔得不得了,俞心萝知道儿子是真心喜爱着这姑娘,她也爱屋及乌的道:“娘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见她了。”
“晚点我就带她过来见娘,对了,她自幼习武,身手不输给马群,她有一套功法能让体弱之人也能强身健体,她答应了要教娘练,希望娘练了之后,身子能好些。”
“娘都一把年纪了哪还能学武。”俞心萝摇头笑道,见到好一阵子没见的儿子,她的心情极好,就连气色也红润了几分。
为了母亲的身子,尤不休哄着她,“来宝说学武不分年纪,只要有心就能学,这套功法不难,娘定能很快就学会,每天只要练上半个时辰就够了。”
母子俩许久未见,尤其在得知儿子有钟情之人后,俞心萝兴致高昂的与儿子讨论起他大婚之事。见母亲这般高兴,尤不休没让她知道,适才在厅里,他与父亲为了迎娶钱来宝之事所起的争执。
这晚尤康平回寝房,俞心萝兴高采烈的与他谈起儿子的婚事。
“既然不休有了属意的姑娘,那何家的亲事就退了吧,这么退婚虽说对何家有些过意不去,咱们想办法补偿他们一些就是,不管怎么样,儿子的幸福可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见丈夫沉默着没答腔,她不解的拽着丈夫的手,唤了他一声,“老爷怎么不说话?”
尤康平轻拍着妻子的手,应了句,“这事我再同何家商量看看。”
“十万两银子?你当咱们何家贪图的是那点银子吗?”何胜宏脸庞原就有些臃肿,此时横眉怒目的表情令他的神情看起来多了分净狩之色。
“何兄究竟怎么样才肯答应退亲?”
尤康平沉住气问。
何胜宏毫不退让的表示,“若做不成亲家,我也没必要再替你守着那秘密,这事尤兄自个儿看着办吧。”
何家早已家道中落,如今只靠着祖上留下的一些家产在硬撑着,他两个儿子又不成材,早晚有一天坐吃山空,不过老天爷到底眷顾他们何家,竟让他无意中得知了那个秘密。
原本他打算用这秘密向尤康平勒索一笔银子,不过继而一想,他那两个儿子挥霍成性,再多的银子他们也留不住。
还不如替他们找个会下金蛋的靠山,让他们一辈子吃喝不愁。因此他没向尤康平索要一分银子,而是用那秘密要胁尤康平与何家联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尤家退了这门亲事。
“并非我想毁婚,而是不休已降外头自个儿订下一门亲事,这趟回来连人都一块带回来了,他娘也很中意那姑娘。”为了退掉这门亲事,尤康平再加码道:“倘若十万两不够,我愿再多加五万两,当作是退婚的补偿。”十五万两银子都足够买下十个何家还绰掉有余。
何胜宏心动了下,但想起尤家那偌大的家业便忍住了,坚持不肯退亲。
“尤兄,我早说了我可不是贪图你们尤家的银子,而是诚心诚意想与你结这门亲。嫂夫人和不休没见过咱们家淑宛,他们若是见到淑宛,就会知道淑宛才是最适合当尤家媳妇的人。”
他两个儿子虽不成材,但他却生了个才貌双全的好女儿,他对自家女儿很有信心,因此接着再道:“要不这样吧,就让淑宛过去住几天,陪陪嫂夫人说说话、解解闷,她就会知道淑宛有多好了。”
这尤康平的弱点就在他妻子身上,他们夫妻俩鹣鲽情深,十分恩爱,只要女儿能入得了他妻子的眼,这桩婚事就不成问题了。
顺道也能藉此让女儿亲近尤不休,收服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