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是她!”
他瞄了一眼,却被那张大头照吸引。
“你怎么会有她的资料?”照片里的人正是关亚询。
“她是朝颜剧团的成员,负责编剧,有时也参加演出。”朝颜剧团是蒋氏集团准备投资的几个小剧团之一。“你不记得她了?”左冲祺问。
蒋牧淮不认为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于是不动声色地问:“我该认识她吗?”
左冲祺兴奋的说:“记不记得我们读研究所的时候,跟系上几个同好组了个剧团?”
“木棉花。”蒋牧淮说出他们的团名。
“就是木棉花。”左冲祺忆起当年,禁不住地笑开了嘴。“那时候的木棉花虽是个小剧团,但是我们大伙凭着对戏剧的喜好,闯出了一片天。记不记我们第四次公演时遇上台风,基隆河的河水暴涨,大台北地区有很多地方都淹水了,也包括我们表演的地方。
“本来我们以为那天准没人会来,但是出乎意料的出现了一个小观众,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女生……”
“她是关亚询?”蒋牧淮也记起了那段年少往事。
当记忆中女孩的面孔与关亚询的脸重叠时,蒋牧淮的心口蓦然一紧。
他记得那个小女孩。
那天风雨交加,就在他们准备收工回家避难的时候,一个被雨打得全身湿透的小女生走了进来。
她手里捏紧她打工赚来的钱,问他们今天演不演?
全剧团的人被她眼里那抹闪着兴奋的眸光激得热血沸腾,外头的风雨变得不再那么的骇人,当场戏服一穿,他们专为那个小女孩演出。
之后的每一场戏,小女孩都会到场。
她像是木棉花的支柱,团员们总记得风雨交加的那晚,有一个支持他们的戏迷为他们打气。
后来,木棉花随着成员一个个去当兵而解散。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亏你还看得出那是她。”蒋牧淮佩服他竟然能在第一眼就看出关亚询就是当年的小女生。
“我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我追过她。”左冲祺笑着说起当年。那时候的关亚询清汤挂面,秀气的模样曾经撼动过他的心。
“你追过她?”蒋牧淮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的好友在八年前竟然追过他的女人。
“不过没成功。”左冲祺无奈的挑挑眉。“因为她喜欢的是你。”
这又是一个令人吃惊的讯息。
关亚询喜欢过他?
“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你当时在追嫂夫人,记得吗?”八年前,蒋牧淮追乔云追得紧。“当时你的眼里只有乔云,怎么还容得下别的女人。你知道吗?这个女孩有你当年所有的剪报,巨细靡遗。”这就令人钦佩了,因为木棉花只是个小剧团,新闻媒体的相关报导本来就少,而关亚询竟如此心细,比他们自己收集的还多。
左冲祺笑说当年,蒋牧淮却苦着一张脸,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跟关亚询的纠缠竟早在八年前就开始,而且她还喜欢他!
? ? ?
蒋牧淮为了八年前的旧事,破例要秘书从他密密麻麻的行程里挪出两个小时来看朝颜剧团的剧本。
这故事的内容大致上是描述一个被绑架的女孩,因家里与警方的考量,错失救援的第一时间,导致女孩遭到绑匪玷污。女孩为了报复家人而爱上强暴她的绑匪,进而杀害其家人。
严格说起来,这故事的张力不错,编剧描写人性的手法也够细腻,故事中主角的内心冲突和个性的转变也够令人震撼,只是他很难相信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竟会写出人性的黑暗面。
他原以为年轻的生命该是充满朝气、活力,她写的剧本一定是鼓舞人心的作品,没想到他错看关亚询了。
突然间,蒋牧淮对她有了不同的感觉。
她善变、飘忽,令他捕捉不到她的思想,就像他不懂她八年前喜欢他,八年后却可以对他不屑一顾到近乎嫌弃的地步。
蒋牧淮头一遭想要了解他的情妇。
? ? ?
关亚询一进门就看到蒋牧淮坐在客厅里看影碟。
她把他当隐形人,反正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像空气一般没任何消息。
她径自脱去外套,跑去洗澡。
蒋牧淮见状尾随她进去,刚好她正要脱内衣,看到他打开门靠在门边,她两道秀气的眉皱得死紧。
“你进来做什么?”
“看你洗澡。”他好整以暇的说,眉宇间有戏谑的笑。
关亚询不断的自我催眠,告诉自己,她跟蒋牧淮早有肌肤之亲,所以他站在这没什么大碍。
但现在她全身都还没脱光,他的视线就像熊熊烈火似的,烧得她燥热难当,如果真的在他面前全脱光了,那她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吗!
关亚询思忖了一会后,决定把衣服穿回去。
“怎么,不洗了?”他露出失望的表情。“介意我看你啊?”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不想跟他打哈哈,直截了当地询问他的用意。
“只想看看你,不行吗?”他没个正经,双眼对她放电。
她收回视线,“我若真信这种鬼话,那就太天真了。”她负气地推开他,脚步急促地往外走。
蒋牧淮将她给勾回来,把她揽进怀里,闻着她的味道。
关亚询排斥他这样的亲昵。“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刚从剧场回来,全身都是汗臭味。”
“你介意我喜不喜欢吗?”
“不介意。”
“既然不介意,就别管我要怎么抱你。”他不在意她身上臭不臭,只想逗逗她。“我现在不想要。”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由我在发号施令。”
“我有身体的自主权。”
“但是却以一亿卖给我了。蒋牧淮将她逼到墙角,以膝盖顶开她的双腿,强迫它们分开。
“蒋牧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企图这么明显,你会看不出来?”蒋牧淮暧昧的说。
他既然讲得这么白了,关亚询知道她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开他的手掌心。于是任由他对她上下其手,像一条死鱼般动也不动。
她认为只要她不回应,男人就不会自讨没趣,强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
可惜,她料错了蒋牧淮的为人。
他只为自己的需求,女人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他也不在乎。
他狠狠的要了她,直到发泄所有的欲望。
他一离开她的身体,关亚询马上进浴室打开莲蓬头,想洗去他留在她身上的味道。
她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跟他撇清关系。
蒋牧淮眼底流露出一抹兴味的眸光。
? ? ?
“你喜欢我。”蒋牧淮一等到关亚询出浴室,便开门见山地说。
她梳头的手顿了下,视线直觉地看向镜子里的他。
他手上夹了根烟,表情被白烟蒙得不怎么真切。她读不出他的情绪,甚至看不出他真正的意图。
她回以一声冷哼。“你少作白日梦了。”
他并未反驳,却问:“记不记得八年前的木棉花?”
关亚询拿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震。
他想到了!
但那又怎么样?
“我卖给你的是我的未来,不是过去。”
“如果我想买你的过去呢?”
“为什么对我的过去这么有兴趣?”
“因为你的过去有我的存在,而我竟然不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更不喜欢她现在对他的淡然。
“我要你爱我,像以前那样。”
或许在八年前,这句话对她而言会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但是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
“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才会莫名其妙的迷恋你。”
她把当初的爱慕情怀归咎于年纪小不懂事,无关乎她的心。
蒋牧淮不生气,反倒笑开来。
他想,关亚询可能真的不懂他的劣根性,所以才这么固执。她不知道她刚刚那番话不但不会激怒他,反而让他更想要她。
“开个价吧。”他想要她的过去。
“纵使我真的开了价,把自己的过去卖给你,我也不可能再回到八年前,更不可能像当初那样迷恋你,所以你买我的过去是没用的。”
“有没有用,由我来决定。”她只管开价就是。
关亚询心想,这个男人碰到钉子不缩脚,反倒硬要踩上去,不怕疼是不是?
好,既是不怕疼,那她也不用跟他客气了。
“给我你名下财产的一半。”她故意刁难。
蒋牧淮二话不说的答应。“好。”
他的干脆吓着了她。
他却含笑以对。
“神经病!”她咳了他一声,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但是随后她看到蒋牧淮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给他的财务顾问,请他连同公司的几名会计师大致计算一下他名下的财产。
半个小时后,财务顾问给他回复。他名下所有资产共有四百亿美金,其中负债占总资产的百分之六十,换言之,蒋牧淮的财产有一百六十亿美金左右。
二百六十亿除以二,就是八十亿。”蒋牧淮将那些传真资料递给关亚询。
她看着那一叠传真,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你疯了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
“你若不是疯了,怎么会用八十亿美金来买我的过去?”
“你认为不值得?”他好笑地望着她。
关亚询气得别开脸。
“由此可见我们两个的价值观有所不同。在我的观念里,钱是这世上最没价值的东西。”
“可是你却是个玩弄金钱、追逐金钱的人。”
“那是因为我知道钱的用处。”像他不是以一亿买了她的未来,以八十亿美金买下她的过去?
他用金钱买下她整个人生,这正是有钱的好处。
他眼里的猖狂表明了他的放浪与随性,而关亚询最气的就是他这样的态度。“你凭什么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凭什么,这是事实。”
“可你买不到我的心。”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心不用买,我便能得到,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更何况他现在要的是她的过去,不是她的心。
蒋牧淮把她抱在怀里,问道:“怎么样?”
关亚询想拒绝,但是她的自尊不容许她在他面前示弱。
八十亿美金,那是她好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如果可以,她想败光蒋牧淮所有的财产,看他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你哪时会把八十亿美金给我?”
“三天后。”
“这么快!”
“我喜欢速战速决。”
“你不怕将八十亿美金给了我,蒋氏会有周转上的困难?”
“不怕。”
“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因为我是蒋牧淮。”
“自负!”
“你刚刚说的是自信。”他嘻皮笑脸地与她闲扯。
八十亿美金对他而言真的无关痛痒吗?
关亚询看着蒋牧淮,突然不确定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他有没有影响。
? ? ?
八十亿美金对蒋牧淮而言,的确无关痛痒。
但是对蒋氏集团却是一个经济风暴。
他为了提领八十亿美金,卖出了手中百分之二十的股票,蒋家的股份大量外流,造成蒋氏集团的股价动荡不定。
蒋氏集团临时召开股东大会,最后作出的处分是将蒋牧淮赶出蒋氏集团。
这就是今天各大报的头条新闻。
蒋牧淮为了一个女人落得如此下场,传媒绘声绘影,其中不乏有人怀疑他是勾搭上黑道大哥的女人,才弄得自己身败名裂。
关亚询在剧团看到这则新闻,心情乱得没办法排演,于是以身体不舒服作借口,收拾东西赶紧回到住处。
见蒋牧淮在客厅里,她深吸了口气,在视着他。
一袭运动衫跟长裤衬得他年轻许多。
看到他的神情中没有想象中的失意,她安心不少。
正在打电动的蒋牧淮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咧嘴一笑。“回来啦。”
他看了一下时钟,才三点半,“今天怎么这么早?”
“排演得很顺利,所以提早解散。”关亚询说谎也说得很顺,脸不红、气不喘的。
她捱着蒋牧淮的身旁席地而坐,看他专注地打电动。
好半晌她才开口,“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说什么?”
“你被赶出蒋氏的事。”
“报纸都写了,我说的还没那上头写的清楚呢。”
“我不是指这个。”
“那你是指什么?”他不懂的提出疑问。
看他装傻的模样,她无奈的说:“你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故作坚强?”
蒋氏是他的心血不是吗?
“如果你反悔,我不介意把钱还你。”
“可是我对你的过去比较有兴趣。”
他还是打算用八十亿美金的天价,买下她十五岁那年的记忆。
“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蒋牧淮把游戏机给关了,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锁在关亚询的脸上,仿佛被他盯上,她便永远都逃不掉。
关亚询叹了口气,缓缓道出当年的事,“十四岁那年,我跟几个朋友替育幼院的弟弟妹妹们过圣诞节。那天晚上,你们去圣心表演一出舞台剧叫‘圣诞奇迹’。”
她还记得那年他在舞台上动人的表现,是他让十四岁的她对人生燃起希望,所以他莫名其妙的变成她的长腿叔叔,夺去了她所有的目光。
“那为什么后来又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
“不,你讨厌我,甚至早就知道我是谁,但是在萌萌面前,你却绝口不提。”
“你希望我提什么?说我认识你?那又怎么样?你早就忘了我的存在。”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到他睡在萌萌床上时的震惊。
“而且你是我朋友的男朋友。”她提醒他。
“就因为我是你朋友的男朋友,所以你决定退出,成全别人?”
“别用轻蔑的语气鄙视我的行为,别忘了,你还让我抓到你跟别的女人上床。”
“所以你表现得比郑萌萌来得激动与愤怒?”
“我只是看不惯。”
“看不惯到还在意我的私生活,知道我早已娶妻?”他淡淡的说出这一点。
她的眼神顿时充满警戒。
蒋牧淮却没再问下去。
该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确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才迷恋一个剧团的大男生,最后那个大男生不但变成她朋友的恋人,还四处拈花惹草,对爱情与婚姻不忠,为此她终于幻灭,甚至断绝爱他的情愫,装作不认识他,表现出对他的厌恶。
蒋牧淮终于搞懂了事情的真相,一个无聊又值八十亿美金的真相。
“你是不是觉得很划不来?”关亚询看得出来他很失望,他本来就不该有太多的期待,一个十四、五岁小女生的浪漫本来就堆砌在莫名其妙的迷恋上头,他不该以为她曾多么轰轰烈烈的喜欢他。
“我早就告诉过你,叫你不要买的。”关亚询轻声冷哼,她想,若蒋牧淮开口说他反悔了,那她会把钱还给他。
她才不要他的八十亿美金。
她一直等他开口,但他却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
一会儿后他突然问:“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几年?”
关亚询讶异他怎会这么问,不过她还是回答了。“八年,整整八年。”没有间断。
也就是说,当她知道他是郑萌萌的男朋友时,她还是执迷不悟,偷偷爱着朋友的恋人。
她之所以断念,是因为他残忍的对她。
八年!蒋牧淮眼底起了波澜。因为八年的时间正是他用来爱乔云的日子,而这个女孩跟他一样痴,却比他来得果断,可以说不爱就不爱。
蒋牧淮无语了。
他闭上眼睛,不让人看见他的情绪。
关亚询不懂他的沉默,反而更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