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办公室里,展旭延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见突然有人闯进,不由得缓缓地抬起眼。
见来人一脸憔悴,他的嘴角轻勾起挑衅的笑。‘你现在应该很忙才对吧,怎幺会有空过来?’
宗粲凡呵呵冷笑两声,绕过他身后,大方地瘫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
‘托您的福,我确实忙到不行,光是一天的工作量就几乎相当于我l个星期的工作量了;所以我现在还有体力可以到你这里来,我也很佩服我自己。’宗粲凡合上布满血丝的大眼,不雅地打了个呵欠。
可恶,要不是这家伙的话,他也不会工作到日月无光。
更过分的是,展旭延居然跟他老爸投诉,搞得他这幺大的-个人还会遭受到禁足;十年前都没禁足过他,真不知道老爸现在到底在想什幺来着。
‘那你来找我到底有什幺事?’展旭延合上报表,慵懒地将其丢在茶几上。
‘如果还有体力的话,应该去找你亲爱的季馨,而不是到我这儿来,对吧?’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的话,我跟她现在不知道已经进展到什幺地步了,怎幺会可怜得两地相思。’哼,这种话可真佩服他说得出口。‘我才要问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哩。’
‘故意什幺?’他无辜得很。
‘还装蒜?’他什幺时候变得这幺卑鄙又狡猾了?‘你不是记恨我和季馨破坏你的订婚典礼,所以故意向我爸说一堆我的坏话,说什幺我人懒散了,要身为当家的负责人还嫌太嫩,建议他一定要对我施以菁英教育;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把我整得多惨?害我必须把所有的力气都投注在工作上头、害我不能和季馨见面,你……该不会是喜欢季馨,所以故意用这种伎俩吧?’
他老早就怀疑展旭延对季馨存有非份之想了。
‘我有表现得那幺明显吗?’展旭延笑得极为恶劣。
‘喂,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你到底懂不懂啊?’不会吧,难道他真的打算要跟他抢人吗?
‘我只知道朋友妻共同戏,这句话什幺时候改了?’
‘喂!’宗粲凡坐直身子,布满血丝的大眼直瞪着他。
‘开玩笑的,你那幺紧张做什幺。’展旭延不禁冷笑,‘是你的肯定逃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如果你肯定她跟你之间的感情够稳固,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对不?’
‘多可怕,我居然从你嘴里听到这一番对感情的见解。’宗粲凡不禁摇了摇头,甩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用嘴讲的,谁不会说?’
‘啧……’就说嘛,他这个根本没谈过恋爱的家伙说出这番见解,可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实际上,他和季馨就是因为才刚重逢,所以别说感情尚未稳固,就连她到底要不要接受他,都还是个未知数;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使然,害得他到现在都见不着季馨一面。
不过,倒也托展旭延的福,才能够让他接到季馨的电话;她主动打来的耶,虽然是为了一些事情要拜托他才来电,但已经教他在某种程度上感到满足了。
‘好了,你今天特地拨冗前来到底是为了什幺事?’展旭廷正色睇着他。
倘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宗粲凡这阵子应该相当忙,搞不好还会忙到昏天暗地,不太可能有闲暇来找他;所以这家伙会来一定是有要紧事。
‘呃……’该怎幺说呢?
季馨只说和心萍代替她送货来,还说什幺和心萍打算要见高阶主管,所以教他前来阻止。
这下子他该怎幺把展旭延带离开这里呢?
别说要把他支开,至少也要让和心萍找不到他才行。
‘有什幺难以启齿的吗?’展旭延不解地挑起眉,‘我们之间没有什幺不能说的吧?还是……对了,季馨今天还没有送花过来,是不是她出了什幺事?’
‘你说对了,她是真的出事了。’说到这件事他就有些不悦,‘我知道破坏了你和思晨的订婚典礼,你会生气是再正常不过,但就算要惩罚季馨也该有个限度,至少给个期限吧?’
为什幺和心萍要代替季馨送货?那是因为季馨的体力已经不胜负荷了;而造成她体力衰退的元凶就是他的好兄弟--展旭延。
‘你别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展旭延不禁冷笑出声。
唉,再聪明的人一旦让爱情给冲昏头,不笨都难;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能有多严重?’他不禁发噱。
‘你说呢?’展旭延反问起他。
见他依然一脸不解,展旭延不禁摇了摇头。‘你自己想吧,我和思晨的婚约再怎幺说也是两大集团联婚,这消息一放出去之后,两个集团旗下的股票可是拼了命地涨停板;但自从我的订婚典礼被恶意破坏之后,所有股票变成了跌停板,你知道这一来一往的差别有多大吗?而你又知道外头产生了多少负面消息,对两个集团造成多大的伤害?’
‘又不是恶意破坏。’他不禁咕哝着。
他怎幺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差别!只是,被处罚的人若只有他,他肯定会乖乖地认帐,但现在受罚的是季馨,他当然会心疼她。
‘不管原因是为何,但事实终究是事实,对不对?’展旭延就事论事地说着。
‘其实你该感到很幸运,因为这桩婚事是由我一手包办,所以善后问题也由我自己处理,要不然你以为季馨只会受到这种处罚吗?照道理说,应该要让她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里,而不是让她能够继续营业。’
宗粲凡才刚想开口又很无力地闭上嘴,因为展旭延说的一点都没错,毕竟他也是大家庭里的一份子,怎幺可能会不知道个中的厉害关系。
‘我只是要她天天到这儿插点花,或者是供应一些桌花和花柱而已,应该不算太过分才是;这幺一点工作量,应该不会让她累到发生什幺事吧?’展旭延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地辩解着。
‘工作量是不大,问题是出在这些花材和人力全都免费供应,所以她当然得要在门市方面多接点生意,以弥补有点下滑的营业额;为此,她会累倒正常得很。’
唉,这岂不是要教他两相为难?
他当然知道展旭延的难为,也明白季馨的辛苦;说到底,他好象才是真正与此事无关的人。
‘她累倒了?’他挑起眉。
‘嗯。’
展旭延把眉挑得极高,又缓缓地勾起邪气的笑。‘那你是不是应该要感谢我?’
‘嗄?’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现在累倒了,对你而言应该是个绝佳的机会吧?’
‘咦?’是不是他这一阵子累到智商衰退,要不然他怎幺会听不懂展旭延到底在说什幺?
季馨病倒了,他可是担心得要命,要不是她托他一定要到昱广一趟的话,他肯定会直奔花茶花花艺坊。
‘应该是她打电话给你,要你对我关说的,对不对?’展旭延轻摇了一下头,叹他没有半点心眼。‘若真如此,你岂不是可以把握这次的机会,让她还你一个人情,进而达到你的目的?’
这幺点小事,还用得着他教吗?
亏宗粲凡以往还敢自称为情场浪子,他都替他觉得羞愧了。
‘说什幺啊?就算我真有那种心意,也要我有那个体力才行;托你的福,我现在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瞧他说得头头是道,宗粲凡不禁又暗叹一声。‘听你那种说法,感觉上就好象我跟季馨今天两地相思,还是你用心策划的。’
瞧展旭延那一张脸,就好象要自己感谢他一样,但到底要感谢他什幺啊?
感谢他当抓耙子、感谢他让季馨忙到病倒,还是感谢他让白己的相思逐渐发酵,直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要怎幺说都可以,不过呢,很抱歉,我现下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再陪你了。’展旭延蓦地站起身,‘对了,要不要我陪你上花茶花探视季馨,顺便让你一解相思愁?’
宗粲凡蓦然瞪大眼,忙摇着手。‘不行,我现在是偷偷跑出来的,待会儿还得赶回去开会才行。”开玩笑,要是让旭延碰巧撞见和心萍,岂不是糟了?
虽说他并不认为不该让展旭延见到和心萍,但季馨都说了她有她的顾虑,所以他当然也是得照办才行。
不管了,季馨怎幺说他就怎幺做,只要把他们错开就可以了。
‘我是特地要给你机会见她耶,你真的不去?’展旭延敛下长睫睇着满脸倦容的他。‘别说我不帮你。’
‘你可真是好人啊,好心地带我去花茶花,到时候我来不及出席会议,我被禁足的时间又会更久、加班的时间也会延长;说不定我这一辈子从此没机会再见到季馨了,然后你再偷偷地接近她……’
‘你喜欢编排剧情,甚至有创作欲都是相当好的事,不过能不能麻烦你离开,免得影响我的工作效率。’展旭延早已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萤幕。
‘旭延。’拖着像是灌铅般的双腿,他疲惫地朝展旭延接近。‘那你到底打算要怎幺处理季馨的事?’
当然,季馨没托他这件事,但他实在是太不舍了,再也不能忍受她继续受展旭延的茶毒:所以身为她男友的他,一定要替她请命不可。
‘等我心情好吧。’他随口回着。
‘你什幺时候会心情好?’这是什幺答案?
‘等我看到股票上涨时,我的心情自然就会好。’展坦延蓦然抬眼冲着他一笑,瞬间后再次恢复淡漠而严谨的表情。
‘那要等到什幺时候?’这不是整他吗?
‘你问我吗?’展旭延往后躺靠在办公椅上斜睨着他,幽深的魅眸闪烁着青冷的光芒。
‘当我没问好了。’宗粲凡挑了挑眉,原本转身要离开;却又突地想到身负重任而不由得又回过头。‘旭延,你今天会在这里待一整天吗?’
‘不会,大概再半个小时之后我要到总公司去。’展旭延顿了顿,‘你问这个做什幺?’
‘没有,只是想搭你的便车,因为我是搭计程车来的。’不,这是他的计谋之一;唯有如此,才能够把他拖离昱广饭店,届时就算和心萍真要找他,也肯定见不着他。
‘那你等我一下吧,我先把我手上的资料准备好。’
‘没问题。’等嘛,他就趁这个时候小睡片刻喽。
和心萍站在昱广饭店员工进出口的侧边睇着一车子的桌花,却等不到半个人来通知她把货往上头送。
怪了,警卫不都往上通报了吗,怎幺不见有人来带路?
‘季军,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上去看看好了。’
和心萍才刚下决定,然脚步都尚未踏出,季军便抓住了她的手。‘不好吧,我们再等一下吧。’
‘可是我们已经等很久了耶。’她不由得扁起嘴。
就算想要摆架子也要有个限度吧?她是来送花,而且是送免费的花,他们怎幺可以让她等那幺久。
‘这是很正常的,总会有所谓的程序问题嘛。’季军慢慢地解释着。
‘真的吗?’她扁起嘴,一张娃娃脸毫不掩饰地噙着不悦。
难怪季馨每送一次花总是要花上不少时间,原来全都是教人给挡在这里发呆,就等着可以把东西给搬上每个会议大厅。
‘再等一下吧。’
和心萍斜睨他一眼,顺从地点了点头,然而还是不断地往门里觑,想要瞧通报的警卫到底是来了没有。
然警卫没瞧见,她反倒是瞧见了宗粲凡。
‘宗先生?’她不禁小呼一声。
‘谁啊?’季军顺着她的目光探去。
‘就是在追季馨,然后跟季馨一起睡在车上的那个男人,他呀……’和心萍兴致高昂地说着,然说到一半却停住了。
‘然后咧?’季军敛眼瞅着她,却见她正视前方而瞪大眼。‘你怎幺了?’
和心萍彷若被定住了一般,心跳霎时停摆,就连大脑也跟着停止运作,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和不愿闭上的大眼。
‘心萍,你没事吧?’季军轻拍着她的肩。
刚才明明就好好的,怎幺话说到一半像是撞鬼一般?
她瞧见什幺了吗?
季军顺着她的目光探去,发觉里头来来往往的人早已经没了宗粲凡的影子;那她到底在瞧什幺?
和心萍彷若对他所说的话充耳不闻,突地一个箭步往前冲,自侧门玄关闯进饭店大厅的一隅。
她大眼不断地寻找着刚才乍见的熟悉身影,双手用力地握成拳,彷佛要紧抓住心底那一抹快要消失的相思。
她明明看见了,她真的看见了!有人说过,世界上或许有另两个长得和自己相似的人,所以她看见的有可能是相似他的第二张脸,也有可能是相似他的第三张脸。
但或许那也有可能是……唯一的一张脸!这幺多年来,她在数不清的背影里寻找他,总觉得每一个人都很像他,但却又不是他;她甚至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他,一切皆来自于她寂寞的幻想,是她误把幻想中的人物给带到现实生活而迷惑了自己。
他的消失几乎让她的情绪崩溃,倘若不是还有亿仁在,她肯定没办法活得那幺坚强。
然而,现在她所瞧见的到底是她因相思过度而出现的幻象,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