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运站的女厕里,罗允香对镜检视自己的装扮——
长发梳成马尾且用素色发束扎好,出社会的第一只名牌眼镜也再三擦拭干净,视线清明;化了点淡妆,涂的是职场妇女最适合的砖红色唇膏,身上的淡灰呢料套装是当年陪她征战过无数面试的“必胜战斗服”。
当然,一份详实诚恳的履历、自传,更是不可或缺。
没问题的,走吧!罗允香对镜中的自己点点头,鼓起勇气,大步大步踏出了捷运站。
“寝子”位在离捷运站十几分钟的路程,只是,这一带白天是批发商与办公大楼,晚上八点以后一片冷清,罗允香只身走在幽暗的廊沿下,免不了有些不安。
“没事的,台北市治安良好…没事,没事……”允香如是安慰,她没察觉自己渐快的心跳声,有一半源自将再次与尹宵相见。
这么晚来找工作,罗允香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然而,经美琪四方打探,白天尹宵要买菜、处理食材,开店前又有一堆花痴女客苦苦守候,几经评估下,似乎只有晚上十点“寝子”打烊,尹宵才有空研究收服务生的事。
幸好,转进下一个巷子口,“寝子”小巧的紫纱灯笼就举目可见了。
罗允香此刻的心情反倒稳定了下来,捏着装了履历自传的文件夹,深呼吸一口,慢慢走近“寝子”。
本来,她想偷看一下店里还剩多少客人,好巧不巧刚伸出手,布幔上的“寝子”二字就被人从内撩开——
“吓?”尹宵不料外面有人,也吓了一跳:“对不起…请让一让……”
“抱歉!”罗允香赶忙退到一旁。
衣着光鲜的夫妇是“寝子”最后一组客人,眼尖的允香立刻认出他们是经营精品百货的时尚名人,她一面惊讶他人脉丰广,一面正视尹宵厨艺精湛,连名媛新贵都慕名而来的事实。
尹宵一直送到他们上私家轿车,又隔着玻璃寒喧了片刻,才挥手目送他们离去,态度亲切却不见一丝阿谀,自然得彷佛是多年老友。
“这个人,其实蛮懂待客之道的……”罗允香想起昨天她身份败露前,尹宵的体贴入微与迷人微笑,不由得心动了下。
可惜,追忆里的好感不敌现实冷酷:尹宵送完客回头就往店里走,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尹先生!”
硬着头皮出声,才唤回他半秒不到的顾盼。
“抱歉,小店只招待有预约的客人。”尹宵拆下布幔。
“我,我不是来吃饭的。”罗允香鼓起勇气:“我是来找你的…不,应该说我有事想拜托你……”
“对不起,我不提供餐点以外的服务。”尹宵自顾自地做善后工作,头也不回。
“拜托,请你听我说完好不好?”罗允香硬挤进他的视线内。
此举让尹宵不得不正视眼前穿得像一块灰抹布的女人。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罗允香一遍,浓眉微蹙:“我是不是见过你?”
“对!”罗允香高兴的点头。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
是什么?罗允香虽心喜他记得自己,却也好奇在尹宵心里是何种印象?会怎么称呼?
“你是小靖学校的教务主任!”
闻言,罗允香差点昏倒。
“我才不是什么教务主任!”拜托,她看起来有这么老吗?罗允香摘下厚厚的镜框,有些不好意思:“前天我有来你店里,可是,我不能吃鱼,所以……”
“哦,不吃鱼的八挂杂志记者。”尹宵的态度倏地冷漠下来:“我说过了,我不接受采访——”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采访你的!”
不然呢?尹宵的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罗允香语气一厥:“我已经不是记者了…因为那天的事,我被开除了……”
“采访不到我,所以被开除?”尹宵大不解:“你是想找我讨回公道?”
“也不是……”
尹宵记起罗允香了,只是,他不明白她干嘛这么晚跑来:“你不是来吃饭、不是采访我,也不是要找麻烦……那,请问你要做什么?”而且还穿得像教务主任。
“我……”罗允香牙一咬,蓦地来一个九十度大礼:“我想在你这里工作,这是我的履历表,请务必给我一个机会!”放着履历自传的资料夹直直递上,让尹宵不接都不好意思。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尹宵纳闷想着,信手翻开罗允香的自传履历:
“唷,国立名校新闻系毕业的…TOElC(多益)成绩也不错嘛!”最后一页,罗允香不知是有心或无意,附上了“A苦瓜”传媒文化的离职证明书。
“你想应征什么?会计、企划、行销?还是形象公关?”尹宵问。
“都可以。”虽不敢说十项全能,认真好学的罗允香的确都有涉猎。
“很抱歉,我这里都没有那些职缺。”尹宵把资料夹丢给她:“去人力网站登录吧!以你这种人材,不出一个礼拜就能找到三、四万起薪的好工作了!”
“可是,我想在你这里上班……”罗允香也想直接跳槽,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有努力到最后就放弃,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拜托,请收留我,薪水不是问题,求求你!”她双手合十地道。
“可是我不缺人。”尹宵淡淡说道,扛着摘下的灯笼和布幔招牌,绕过她走进店里。
看着他的背影毫不眷恋的消失在门扉后,罗允香踢一脚地上的沙石,不禁咕哝道:“这家伙…根本没表面上那么好相处嘛!”
见他没锁门,她硬着头皮想跟进去:“尹老板——可是,店里只有你一人啊!你开张、打烊都有很多事要作吧!又要现煮又要上菜,一定忙不过来吧?让我帮你啊!我可以…不,我一定会认真做好的!”
罗允香才踩进店门一步,尹宵高跳的身影又如门神般横在她的眼前。
“你…考虑一下吧……”罗允香不敌他慑人的气势,下意识倒退了几步。
尹宵只是若无旁人地执起扫帚,绕过她,到店外把地仔细清扫了一遁。
“尹老板……”她试探的出声。
尹宵未答。夜露微微浸湿柏油路面,帚穗刮起的碎响在月色下格外分明。
“厨艺精湛又伟大善良的尹大师,拜托啦!”罗允香仍在挣扎。
尹宵对她的请求充耳不闻,直到扫完地才掂一掂畚箕里的落叶纸层,语气铿然地道:“不、需、要。”这一回,他连正眼都懒得再施舍一枚。
罗允香只能再次目送尹宵傲然的背影走进店内。
丧气的视线从店门随尹宵转向窗台;罗允香发现“寝子”景观良好的木棂窗前,其实有未经摆设的和式席。店里的空间虽不算小,但客人只是围坐在“ㄇ”字长吧台上,四周坐席反而闲置一些摆饰品。
罗允香灵机一动,又跑进店里:“尹老板——”
奇怪,人呢?厅没有,厨房也空空如也。
隐隐约约,有淅沥水声从厨房一角的藏青布帘后传来。
罗允香顺着水声走进后院,想不到这间充满古风的住宅里,还真有一口压得出水的旧式单柄水井。
尹宵正就着月光和冰凉的地下水洗碗,听到脚步声,他连头也没回:“你还不死心啊?”
罗允香当然不死心,而且,她想到更有力的说辞说服他:“吧台只能坐二十人吧?一个人用餐是三千多…而且,你只卖晚餐:一个月下来虽然有百万营业额,可是,你用的食材很高级,客人数量不多的话,成本没办法压下来…扣除水电及其它成本,严格说起来你赚得也不多。”
尹宵执着菜瓜布在碗沿滑动的手稍微慢了慢。
“我发现,吧台四周还有六人席,如果全部坐满,一天约有五十人用餐…多请一个帮手吧?你忙得过来,客人不必等那么久,收入也可以成长一倍呢!”罗允香说得诚恳亦中肯,精辟分析本来就是她的专长。
“你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尹宵回过头。
“不过,我不是付不起高薪养徒弟的人,我为什么要请“你”呢?总该给我个合理的说法吧?”
因为这是我提出的?好像太任性了一点。罗允香想了半天,的确是找不到一个站得住脚的好理由。
尹宵的问题更是一针见血:“你懂烹任吗?”
“弄…弄点吃的还没问题。”罗允香心虚地答道。
“你对日本料理很感兴趣?”
“还…还不错啊!”才怪哩!光是闻见刺身那独有的海鲜腥味,就能让罗允香大吐特吐了。
“但是,你好像不能吃鱼?”尹宵皱起眉:“这样子不行的,鱼料理是我店里的招牌。”
本以为会是压得她说不出话来的王牌,孰料竟成了罗允香逆袭的棋子:
“对,就是因为我不能吃鱼,所以才想在你的店里工作…我希望你能帮我克服吃鱼的恐惧!”此话半真半假,连罗允香都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掰功。
“吃鱼有什么好怕的?!”尹宵不禁问:“你小时候哽过鱼刺,还是喂鱼时被咬过手指?”
罗允香抿着唇,眼神有点暗淡。
“不方便回答?”
她轻轻点了点头。
尹宵一笑:“不方便就算了——我说上班的事。”
嗳!罗允香正想出声挽回,忽然听见前厅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喂,还有人在吗?”
尹宵去一探究竟,罗允香小跑步跟上;只见寝子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宾士,方才频频拍打门扉的,是某位议员的助理。
“小店打烊了,有什么事吗?”尹宵懒懒地问道。
“我家老板有预约来吃饭,两个人。”助理带点炫耀地递上名片。
“喔,H议员啊!”尹宵看完了就随手把名片放进吧台后的垃圾筒。“可是他迟到了,今天已结束营业。”
“什么?!居酒屋不是都开到半夜两三点吗?”
“我这里是料亭,不是居酒屋。”尹宵的声音已微微透着愠火:“新鲜食材是不等人的,请H先生下次准时。”
“唉呀,通融一下也不行?”
“非常抱歉。”尹宵坚决地道。
黑色宾士后座的车窗降下了几许,露出H议员和身旁打扮美艳的妙龄女子:
“小李、小李!”
听到主子呼唤,助理立刻像狗奴才般挨了过去。一会儿,助理又回到尹宵面前,义正词严地道:“议员质询了一整天很辛苦呢!你不体谅他为国家社会费心,也该体谅他饿了一整天,坚持要来你这吃饭的苦心吧!时间也不早了,你好意思让议员空着肚子走?”
尹宵看看店里的时钟:“在台北,现在的时间我相信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吃饭,议员先生饿不了多久的。”
眼看柔性劝说不行,助理脸色一变:“尹老板,你不要仗着自己人帅手艺好,随随便便就想得罪别人…让议员不高兴,你也不好过吧!你难道不怕……”
真可恶,自己错在先,还敢摆出这么高调的姿态!下次选举我绝不投他!罗允香躲在一旁,见状也不禁为尹宵抱不平。
“怕?我怕什么?!”尹宵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请问他是要检举我的店是夹层屋?抽取地下水?还是使用黑心食材?”
助理被他堵得语塞,好半晌才不耐烦地:“不过要你煮顿饭,有那么为难吗?招惹H议员对你有什么好处?”
H议员不是第一次来吃饭了,尹宵当然认得他——和他美丽的情妇:“李先生,你老板迟到是你家的事;你老板的小女朋友难伺候,也是你家的事!本店只是平民老百姓的小本经营,逾、时、不、候,就这么简单!”
助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难以预料他会如何修理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尹宵。
“哎呀,有什么关系!你就煮给他们吃嘛!”这时,罗允香突然跳出来打圆场,她夸张地和助理握手:“李先生是吧?!幸会、幸会…唷,H议员亲自来了呢!真是贵客啊!”罗允香又故作亲热地贴上车窗:“H议员耶!真是久仰了…咦,嫂夫人好漂亮啊!比电视上年轻、纤瘦很多,真是会保养呢!久闻H议员热心服务、为民喉舌,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H议员愿不愿意帮这个小忙呢?”
突然蹦出来一个状似热情选民的女子,H议员虽有些不自在,但骨子里的政客血液,仍让他皮笑肉不笑地客套应答着:“哪里、哪里;为选民服务是我的荣性……”
“太好了!我就知道H议员是大好人!”罗允香递出最后一张“A苦瓜”名片:“是这样的,我代表这家媒体……”恰是昨晚被尹宵下逐客令后,信手塞进外套口袋的。
““寝子”餐厅的老板好固执,坚持不接受采访,所以,我希望议员伉俪能应我们“A级周刊”之邀,把两位的用餐心得与过程,让我用DV做一个忠实的纪录……”罗允香跑过半年政治线新闻,她当然知道这妙龄女子不是H议员太座,而且,她还知道H议员正宫夫人是出了名的凶。
话才说到这里,就见H议员和其情妇脸色大变,嘟嘟嚷嚷着还有公务要处理,便招呼着助理开车走人,下次再来光临。
看着黑色宾士飞也似地开出巷弄,罗允香笑得很得意:“看来,当狗仔队倒也不是百害无一利嘛!”
回过头,尹宵正倚着门扉,充满兴味的看着她。
“看…看什么?”罗允香有些尴尬,自我防卫的垮下脸色来。
“没什么……”尹宵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知该怎么说这感觉。一连让他ShOCK好几次的女子,是如此的怪异而充满新鲜。
那张令H议员避之唯恐不及的“A苦瓜”名片并没有被带走,只是随着车轮掀动的尘嚣在空中翻了几圈,又飘回尹宵脚边。
他将之拾起,修长指尖帕嚏一声弹去纸面尘沙:“你真的离职了?”
“嗯…”但是,她总觉得那一记像是弹在自己心上。
“没打算找别的工作?”
罗允香点了点头。
“这名片上的行动电话,还可以联络得到你吗?”
罗允香又点点头。
“你叫罗允香?名字是很香…不过,你的脸倒有够臭…做服务业还差一点……”尹宵拿着她的名片走进吧台,这回却没有投进垃圾筒里:“你回去等我消息吧!我考虑录用你——但是,只是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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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样混进寝子啦?!罗允香,真有你的!”电话那一头,美琪对罗允香今晚的遭遇惊呼连连。
“还没有啦!”罗允香顶着毛巾盖住一头湿发:“他说考虑录用我,只是“考虑”,OK?!我还不知道他要考虑多久呢!”
“考虑,也是有希望啊!”或许听见允香应答有气无力,美琪关心地问:“怎么,你断炊啦?”
“是还没啦!”罗允香没什么高价嗜好,“A苦瓜”薪水优渥,除了固定寄一部份钱给家人,她扣除民生开销的钱都存进邮局了,的确能撑一阵子。
“大概是每天上下班习惯了,突然不必工作,有点不安的感觉。”
“小姐,你要真那么闲,就回来帮我们写稿好了!你不知道,才二十四小时没有你,我们就赶截稿赶到快断气了。”
哼,活该!罗允香岂会不知道这些亲爱的同事吃定她哪一点?她只是不想讲而已:“算了吧!我搞砸这么多事,哪还有脸回公司呢!如果被琛哥看到了,他一定又会说我“一见就讨厌,再见更伤心”。”
美琪干笑了几声打圆场:“你知道的嘛,琛哥这人就是这样;爱之深,责之切…你就别放在心上罗!”
像是想转开话题,美琪又问:“对了,尹宵还有没有说什么?”
罗允香挟着手机,正好挪到梳妆台前梳理浴后长发:“有,他说我的脸很臭,不适合做服务业。”
“啊?”
“我的脸,真的很臭吗?”
“还好吧…我想是因为你太瘦了,不笑时会显得很凶。”
是喔,那笑了会不会好一点?允香试着对镜拉开几个笑靥。
除去眼镜后,允香一张脸显得小巧而清瘦,天生纤弱的扁型身材,让她国中以前一度被认为发育不良。
可是,这也不是她乐意的啊!天晓得罗允香多羡慕那些白白嫩嫩,充满肉感却拼命嚷嚷着要减肥的女人,她觉得她们就像糬一样秀色可餐。
说到秀色可餐,她又想起了尹宵。
会煮饭的好看男人;说不上来是哪一种“好看”,也绝非随便找个男明星来归纳那么肤浅,总之,越和他接触,罗允香越能体会那些女客人为何会拜倒在他的围裙底下了。
或许是气质吧!尹宵似乎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有一点点神秘;乍看之下好相处,实际上是一种收放自如的疏离。
“除此之外,尹宵还有没有提到别的啊?比如说…店名为什么叫“寝子”?”
“没有。”罗允香俐落回道。随即,她又“啊”了一声:“尹宵有提到一个人,叫“小靖”。”
“那是谁?”
“我哪知,尹宵以为我是“小靖”的教务主任。”
“哈哈哈…好一个教务主任,蛮贴切的!”
“美琪!”莫非那套“必胜服”真的过气了吗?当初买下它时,专柜小姐可是夸口十年不退流行呢!罗允香有些丧气。
“好啦,不闹你。言归正传,你要记得问清楚,尹宵的店为什么叫“寝子”?”
闲着也是闲着,罗允香瞎猜:“我想,“寝子”应该是人名吧!”
“而且,还极可能是女人的名字……这是大八挂耶!目前为止,还没有客人知道店名的由来,这是探查重点唷!”
“我知道了。”罗允香蛾眉微蹙,觉得一切言之过早:“不过,也得等尹宵肯录用我再说啊!”
“这倒是,我只能祝你早日有好消息。我也该去睡美容觉了,晚安。”
长舌的美琪终于肯收线,罗允香如释重负:“晚安。”仰躺在床上,她细细回想美琪的话——
美琪说得没错,如果“寝子”真的是人名,谁又是寝子呢?
“该不会…是尹宵去逝的妻子吧?!小靖是他的小孩?”念头才刚浮现,就被罗允香打上大叉叉:“好芭乐的剧情喔!又不是演八点档……”
翻过身,她像是想起什么又抓起手机。
再三确认了没有漏接来电,且电池充足、讯号满格后,罗允香才谨慎地把它摆在床头。
“工作、工作、工作!一切都是为了重回“A苦瓜”而努力!”
罗允香如是说服着自己,只是心上抹之不去的尹宵身影,仍让她有千分之一的愚念,觉得像是殷殷期待恋人的来电。
“真蠢!”她皱皱鼻子,一把捻熄了床头灯光,钻进绵被期待睡神降临。
然而,不容否认的是罗允香这一晚,确实是盯着手机萤幕的冷光入梦。
电话,始终没响起。
一天过去,或许尹宵在考虑:三天过去,或许尹宵太忙,身不由己。
一个礼拜过去,罗允香差不多死了心,开始在网路上重新登录个人履历,寻找下一个饭碗的着落。
十天过去,罗允香开始四处面试新工作。
这一天,罗允香连续跑了好几个面试,累得早早上床睡觉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大鸣大放的和弦卡农,把罗允香从好梦中硬生生扯回现实,睁开眼却伸手不见五指。
现在几点啦?!罗允香总觉得像刚睡下没多久。摸到手机,她刻意咳了几声整顿嗓音:“喂?”
不料,仍被彼厢视破:“小懒猪,还在睡啊?”
罗允香皱皱眉,最讨厌没头没脑的电话:“对不起,请问你找谁?”
“找你啊!不然找谁…一个小时后,店门口见——等等,你住哪里?”
她睡得七昏八素,想也没想的回答:“永和啊!”
“永和,那半小时就够了。记得喔,穿得轻便一点,别像上次一样搞得像个教务主任来见我!”说完,电话便“喀”的一声收线了。
“神经病……”你会喀,我就不会吗?罗允香“喀”的一声把手机扔回床头,毫不迟疑地栽回枕头山。
未央夜色,却只维持了两分钟的宁静。
且慢,半个小时?店门口?教务主任?!那通电话是——
“尹宵!”罗允香倏地跳下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梳洗,此生此刻不曾这么清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