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血的爱妮丝一奔出房门,守在门边的保镖路易便迅速进入房内,一眼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用手住腹部伤口的舒赫。
“舒先生!”路易自责又心急的冲进浴室拿了条毛巾奔出替他绑住伤口,随即背着舒赫往外奔。
“传达我的命令下去,谁都不准动爱妮丝……”
“是,我知道了。”
“还有……我要她好好的……一根寒毛也不可以少……”
“是,舒先生,您放心,我会照办,请您不要再说话了。”
“你嫌我啰唆?”
“不敢,舒先生,只是你受这么重的伤……”
“发生了什么事?”爱妮丝夜里奔出大宅的举动已惊动了所有保镖,自然也吵醒了另一个在屋内的人——黛安。
“黛安小姐,舒先生受伤了!我必须马上带他去医院!”路易边说边跑,转眼已将舒赫弄上车。
黛安慌急的跟下楼,拍着车窗,“怎么回事?凶手是谁?”
“是——”
“开车,路易。”舒赫沉声打断路易将出口的话。
“是,舒先生。”路易朝黛安点了一下头,随即踩下油门,车子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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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妮丝拼命的吐,吐到肝胆都快吐出来了,才跑出大宅不到两百公尺的距离,她已经虚脱无力的只能靠在电线杆旁不断的干呕,却怎地也无法拂去眼前那血淋淋的画面和衣服上的血迹。
老天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让她被训练成杀手,却不能沾血……
这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了!黑手党组织里的头头不信邪,她也不信,却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实验中得到印证,只要她的手上、身上沾了血,她就会吐到虚脱不已,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半个月内只要闻到血味便会狂呕,一个月之内全身无力,根本出不了任务。
真不知是天要亡她还是救她?从此之后,她的任务中绝对没有杀人掳人这一项,因为杀人掳人要不动刀动枪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一动到刀或是枪,便免不了会见到血,所以,看管已经被俘的人犯人质使成了她最主要的工作。
她也乐得轻松,闲来无事就拿人质玩,舒赫就是她看管的人质之一,当时的她对他的好身材为之惊艳,趁着等人赎回他的空档脱光他的衣服,随便拿一只笔及一张纸便把他画下来……种下了后来她被他全世界通缉追捕的命运。
要是她知道他会是那个后来统领整个地下组织的头头,要是她知道他除了那张好看得不得了的皮相之外还拥有可以在一堆黑道菁英手中胜出的超凡能力,她铁定会忍住自己的“惊艳”,不去脱光他的衣服……
可来不及了!做都做了,可以想像堂堂地下总统被人脱光光的委屈与愤怒有多么的惊天动地,杀她也不为过……
是,她错在先,可是她还是不会原谅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尤其,他昨夜把她当成妓女般的要了她……
杀了他,她该高兴的去放鞭炮!可是只要一想到刚刚他看着她的眼神……
释然、解脱、原谅、了解……真是他妈的该死!他怎么可以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他以为他是上帝?而她是罪民?明明他才是那个最该下地狱的男人!他凭什么那么从容不迫的看着她?
还有,刀子插在他身上不会痛吗?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想当神仙吗?偏偏,他离当神仙的距离似乎太过遥远!
呕——
爱妮丝再一次弯下身抚着肚子干呕了一阵,真不知道她是杀人者还是受害者?明明是她拿刀子伤人,受伤的该是别人,偏偏她也跟着受罪……是上天在惩罚她的罪行吧?
呵,可笑,真的可笑,她什么时候有这些道德良知来着?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她都不关心!可,为什么那个讨人厌的舒赫,那释然的眼神一直盘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对她觉得抱歉?所以甘愿一刀让她伤了?见鬼的!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那个男人如果知道抱歉两个字怎么写,他爱对她怎么样她都随他去!
吐了好一阵,爱妮丝虚弱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眸子一抬,却见几个高大的身影已然迫近——
逃不了了,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昏沉沉的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太清楚,出手可能会自己打在人家的枪口上。
“你们要抓我?”她柔媚的一笑,吐出口的嗓音柔柔地,平日可以酥到男人的骨子里去,可现下的她一身血,也吐了一身,包准一般男人见了就怕,想用美人计也不成。
高大的身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被都眼前的景象怔住了,事实上,他们已经站在这里两分钟又三十五秒,只是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先出手抓她,原因是她已经吐得死去活来,莫名其妙的一直吐着……
“要抓我就快点,愣在那儿干什么?保镖是这样当的吗?那舒赫的命不就等于每天晾在那边让人家自由取用?”
一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缓缓地蹲下身看着她,“你还好吧?需不需要先去看一下医生?或服包止吐药什么的?”
爱妮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摸摸对方的脸,“我伤了你家主子,你却要带我去看医生?你真好心耶,我死了不更好交差?”
“你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们手上。”他不是好心,而是怕她吐到死,那他拿什么交差?
“喔——原来,舒赫是要亲手杀了我……”
那个人没耐性,挑了挑眉,又问了一次,“你需不需要看医生?”
“不必,我死不了的。”她挥挥手,身子一弓,哗啦啦又开始吐“不太对劲。”另外一名保镖也走上前,“还是先带她去一趟医院好了,在舒先生还没有命令下来前,她不能死。”
那人点点头,忍着臭气冲天,长手一伸她揽腰一抱扛上了肩。
“你不要这样扛着我,我会吐得更凶……呕……”话还没说完,爱妮丝已吐了一堆口水在对方的背上。
“通知路易,问问看他该怎么办?”
真是伤透了脑筋!要是她一直吐,那舒生才刚买的劳斯莱斯车就得马上送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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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来,一名保镖才要把爱妮丝送上二楼的房间,便在楼梯口遇见了黛安。
“黛安小姐。”保镖恭敬的朝她弯身点头。
“你想把她送哪儿去?”
“舒先生交代,把爱妮丝小姐送到她原本的房间休息。”
“他疯了吗?是这个女人把他伤成那个样子,不问清来龙去脉怎么行?把她给我带到地下室去,给我好好的问清楚。”黛安雪白如瓷的脸上布着寒霜,说出口的话冷冽平稳,丝毫没有激动的情绪。
“可是舒先生交代——”
“他不在这里,一切由我作主,你想抗命?”
“不敢。”
“那就把她给我带下去,用条铁链把她锁上,我要亲自问问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给她喝任何水,吃任何东西,违者自行处份。”
“是,黛安小姐。”保镖领命,将气若游丝的爱妮丝抱到地下室,却望了那条粗重不已的铁链良久,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爱妮丝的眼懒洋洋的一抬,“喂,要锁就快点!我想睡了,我睡着了最讨厌人家动我!”
“爱妮丝小姐……”
“你有病是不是?我伤了你家主子,你却还喊我小姐?”更何况,她是舒赫的俘虏,他们不知道吗?
保镖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淡道:“这是舒先生交代的。”
爱妮丝虚弱的扯扯唇,“他交代你们要喊我小姐?”
“是的。”
不会吧?这太扯了……爱妮丝闭上眼,不想说话。
结果,她竟然睡着了!
睡了多久呢?她也记不得了,好像几个小时,又好像才几分钟,直到一桶冰水泼在她身上,让她不得不睁开眼。
是那个女人,黛安。
“说,你为什么要杀舒赫?”
黛安的手上拿着皮鞭,配上她的一身华服显得十分不搭调,明明是个千金小姐模样,行事做风却霸气狠冽,要她猜,这个黛安铁定也是黑道背景出身,一副巾帼不让须眉样。
“要杀他的理由可以有千百种。”爱妮丝懒洋洋的抬起眸来一笑,“你想听哪一种?”
啪一声,黛安长鞭一扬,打上爱妮丝带着笑意的雪白脸庞。
“少给我打马虎眼,告诉我,谁派你来的?你幕后的主使者是谁?为什么要杀舒赫?”
鞭子抽过肌肤的疼她不是第一次受,但却是第一次有人拿鞭子打她的脸,这一打,要是一个不小心,毁了容貌不打紧,眼睛耳朵要是被波及便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了,这个女人……真该死!
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爱妮丝紧咬着唇不放,极力忍住后续的痛感,不一会,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怕是皮开肉绽了吧?
这个女人下手极重,仿佛早就想毁了她这张脸。
“说话!”压抑的嗓音过后又是狠冽的一鞭,这回,鞭子直接挥在她雪白修长的腿上。
痛呵!撕心扯肺地!
爱妮丝把唇都咬破了,头一抬,美丽的眸子瞪向黛安,随即在她的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你——找死!”黛安火了,美丽的脸蛋不再平静,鞭子扬起,正要使力朝她的脸上挥去,鞭子却让人从身后给扯住。
“够了,黛安。”
闻声,黛安惊愕的回眸,爱妮丝也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
竟是舒赫?他,现在不是应该躺在医院里的吗?他的伤口流了好多血,不可能这么快就可以出院的……
“舒赫?”黛安丢下鞭子反身抱住他,“你怎么出院了?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啊?你这个样子怎么可以说出院就出院呢?你的伤——”
“只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舒赫温柔的拍拍她,“没事了。”
“怎么可能?你明明——”
“真的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站得好好的?”
黛安仍一脸担忧,“是没错……可是……一
“去休息吧,大家都折腾了一个晚上。”
“可她——”
“我的伤跟她无关。”舒赫此言一出,不仅黛安吃惊,连爱妮丝也一呆,幽幽的眸瞅着他。
“不是她是谁?那间房里明明就只有你们两个人,而且她的身上还沾着你的血,更何况她自己也承认了。”
“她身上会沾到我的血是因为我受伤的当时她就在我身上,她之所以会跑出去是因为过度惊惶失措,至于她承认她伤了我这件事……我想,只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玩笑?”黛安扯了扯唇角,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然就是屈打成招了?”舒赫质问似的看着黛安,直到她心虚的别开眼。
“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舒赫柔声低哄,“现在乖乖上床睡觉吧,我和爱妮丝也要休息了。”
黛安愕然的抬眸,“你还要跟她在一起?要是她趁着你身边没人的时候再伤你一次——”
“我说过我的伤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忘了?”
“可是——”
“去休息吧。”低头,舒赫吻了下黛安的脸颊,抬眼示意路易把她带走。
路易担心的看着舒赫,又望了奄奄一息的爱妮丝一眼,这才带着黛安离开地下室。
爱妮丝还被锁在链子上,身上脸上的鞭痕清晰可见,除此之外,她的脸过度苍白,一点生气也没有……
舒赫上前解开她手上的链子,链子一松,爱妮丝整个人一软,跌进他张开的双臂之中——
“我不会感激你。”她虚弱的抬眸又闭上,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说句话还得靠在他怀中轻喘。
舒赫不语,揽腰将她抱起往上走。
他走得很平稳,似乎有点吃力,她的脸就贴靠在他脸色膛上,静静的听他的心跳声,可以清楚的听到他有些紊乱又异常快速的呼吸节奏。
“放我下来。”他受的绝不只是小伤而已,她下的手,她怎么会不知情?他受了重伤还要抱她,根本就是自找死路。
舒赫沉着脸,依然不语,高大的身子笔直的往前走,沿着楼梯紧接着上了二楼。
爱妮丝睁眼见到他那张死人脸,也不想理会他了。
他行吧?他要找死关她何事?他想要逞英雄,装威风都随他好了!最好他流血而死,省得她得再杀他一次!
想着,正要闭上眼睛休息,她的腹部却感觉到一股黏稠的湿意……
爱妮丝一愣,眸子不经意的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在他身后的楼梯,每一阶都有着鲜红色的血……
该死的!他的伤口裂开了!
“快放我下来!”他是得了失心疯吗?她伤了他,他却不顾自己的伤执意要抱她到房间?
“闭嘴。”
“我叫你放我下来!你在流血你不知道吗?”
他低眸,嘲弄的一笑,“怕我失血过多昏倒了,把你摔伤了跌下楼?”
“去你的!”她气极,双脚使力的一蹬,倏地听到一声闷哼。
“再动,我真的会把你摔下楼。”
爱妮丝瞪着他,好久好久,久到他把她抱进房,稳稳的把她放在大床上,同时,她也看见了他腹部的伤口透过衬衫的血迹。
“我不会感激你的。”她再一次地道。这回,却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坐在床边,舒赫没理会自己的伤,修长的指尖轻拂过爱妮丝脸上的鞭痕,“痛吗?”
“小Casc。”她冷冷的别开脸,不想让他碰触,“只不过,我不会放过黛安的,我保证。”
舒赫眸子一沉,“你不能动她。”
“此仇不报非君子。”
蓦地,一把亮晃晃的刀突然出现在她眼帘——
爱妮丝虚弱的一笑,瞅着他,“你要杀我?”
“想要报仇可以,我代替黛安受,刀子给你,你现在就可以报仇了,要杀我也行,再捅我一刀也行,不然,看你想要一只手还是一条腿,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只要你不动黛安。
心一揪,竟是说不出的疼。
他竟在乎黛安到如此的地步?宁可赔掉自己一条命,断手断脚也不在乎?
他可以不要这么做的,不是吗?把她关起来、绑起来,杀了她都行!如果他要如此护着黛安,何不干脆杀了她以绝后患呢?
她相信他可以这么做,但为什么不?
伸手握住刀柄,他的人就在咫尺,只要再一刀,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她还犹豫什么呢?
“舍不得?”舒赫嘲弄的看着她。
他的脸色好苍白,像鬼一样,现在的他,没有杀气,眸子像水—样的温柔,整个人像个玻璃娃娃,脆弱的仿佛只要一敲便碎。
“你只有这次机会,爱妮丝,现在不杀我,就表示你也同意从此之后不伤黛安,如果你还敢伤她……我不会饶你。”
他在威胁她,可是威胁的很没有说服力,因为他的人已在她的眼前晃着,她看他眯起了眼,不一会,他竟然整个人倒在床上——她的身畔。
“舒先生!”路易冲进房,刚好见到舒赫倒下的这一幕,又惊又气又急,砰一声,朝爱妮丝开了一枪——
中枪的爱妮丝吐了一口血,笑了。
罢了,就这样死了也好,省得让这个大恶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分不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搞不懂他那颗是非黑白不分的心,弄不明白他究竟是想对她好还是想要折磨她……
喔喔,约定,他要她爱上他所以才对她好?
如果她真的爱上他,就真的上了断头台了。
她不会,因为其实她一点也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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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从来没见过舒赫这样恐怖的神情,一瞬也不瞬地瞪视着刚刚从加护病房送出来的爱妮丝,她的脸色苍白,但他比她的更白,因为不管医生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乖乖的躺在病床上让伤口复合,非得亲眼看见她平安无事的从开刀房送出来不可。
这整整七个小时里,路易坐立难安,因为他开错枪,伤错了人,舒赫连念都没有念他一句,害他更自责更内疚,恨不得一枪把自己给毙了省得难过……
究竟,爱妮丝小姐对舒先生的意义是什么呢?他真的搞不太明白。
“三天的观察期,爱妮丝小姐的身子本来就很虚弱了,受这一枪,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她能撑不撑得过去得看她自己了。”
“她不能死,医生。”舒赫不语,路易冲上前拦住医生的去路,“请你一定要救活她。”
“我尽力。”医生点点头,越过路易走了。
不知怎地,她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浓……这让舒赫的眉头难得的紧皱在一起,怎么也纾解不开。
这样浓郁的香味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精油密密的狂烧,烧到尽头便什么也没了。
如果她就这样在世上消失了……
可惜呵,只是觉得可惜而已……
她死了,就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赌注,他不能容许这样的无疾而终。
所以,她一定得活下来,为了这场赌注,他非把她救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