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第一次找她了,打从那天听白千紫说她现在兼两份差后,他找过她三次,打了无数通电话,就是不见她人影。
今天总该在了吧?连星期天都上班可就夸张了点。
结果,门铃按了半天还是没人理,他不由得坐在大门外频频皱眉。
这娘儿们不要命了吗?整个星期工作连个休息日都没有。
为什么要这么累?在服饰店不是做得好好的,既轻松,薪水又高?
他认识浩文不是三天五天了,她的固执是极出名的;尤其在她父亲过世、母亲改嫁之后,她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并且坚持下去,任何困难都没有令她回头。
比较起来,高奇峰明白自己真的命好。虽然同样是乡下孩子,一起玩,一起念书,一起长大,至少他父母健在,家庭幸福;而他既高又壮,还是个男孩子,却不用出去挣半分钱来付自己的学费或维持生活,有时候他甚至不需要开口,爸妈就会争著把零用钱塞给他。
如果浩文肯让他帮她就好了,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就像兄妹一样,她该死地跟他客气什么?
就在他皱著眉叨念时,远远看见浩文往这儿走来。
高奇峰三、两步跑过去。
“你到底在忙些什么?”他劈头就问。
方浩文大清晨就觉得饿得睡不著,一直挨到十一点才决定出去解决早餐兼午餐,这会儿正想回去再抱著被睡个午觉呢!
她懒懒地抬头,—见是高奇峰,脚步停都不停,问道:
“你来做什么?”
“找你呀!我已经找了你好几天了。”
“有事?”
“浩文!”高奇峰仿佛用尽了耐心,只有万般无奈地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好了,原谅我吧!你知道我那么说只是开玩笑,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暗恋我这种‘恶劣男子’呢?完全不可能嘛!我暗恋你还比较有话说。这样——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浩文说,随后叹气。“不过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我没空,也没力气。”
“这么说——你真的兼两个差?不要命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
“白千紫说的。”
“你又去招惹她了?”
“我是要追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高奇峰自己都觉得奇怪。
“唉!你别让她哭就好了,我现在是自顾不暇,没空盯著你,也没力气警告千紫。”
“哎呀!我可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告诉我,你干嘛不待服饰店了?要这么早一个晚一个工作地累得自己半死?”
浩文在住处门门站定,疲倦地看著他。
“你真的要问?我想好好睡个觉呢!晚上还得上班……”
“今天是星期天耶!”他叫。
“你听过咖啡屋星期天休息的吗?”
“你深更半夜在咖啡屋上班?”他叫得更大声。
“喂!不在咖啡屋,难道坐办公室?你说嘛!还有什么半夜的工作让我挑?”
“我以为你在Seven—Eleven。 ”
“便利商店最近老是被抢,不见得安全。”
“不管你在哪里上班,半夜自己回家就是危险。浩文!你听我一次,辞掉晚上的工作,钱不够用的话……”
“停!”浩文喊:“不许再说了,否则我当不认识你。”
“你——你真是该死地固执,我不是别人耶!是你的邻居、同学,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接受我的帮助,只要一次,会死啊?”高奇峰扯著自己的头发走来走去。
“这是我的原则,管你是谁都一样。”浩文对他说:“我想休息了,你……”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换工作呢!喂!你听见没有……”
高奇峰发现浩文的目光飘向他身后,于是也转过身。
“怎么了?看见谁了吗?”他问。
浩文没有回答,她还在等那人走近—些,才能确定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关好了车门,一个女人向他们走来。长发,美丽,韵味特殊,正是洪艳艳。
她是经过?还是……特意来找她?
浩文没有再想,因为她已在眼前。
“洪姊!”她微笑打招呼。
洪艳艳冷冷地掀了掀嘴角,没有说半句话便扬手给了浩文一个耳光。
浩文被她打得后退了几步,捣著刺痛的脸颊一脸骇然。高奇峰则扶住了浩文,愤怒地看著洪艳艳。
“你干什么?”
“干什么?”洪艳艳一样的表情。“我来警告她安分点,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转向浩文。“方浩文!你行,竟然在他面前乱嚼舌根,故作可怜,你以为他会在乎吗?你以为他会相信一个小店员的话却怀疑我?我告诉你,方浩文!我早就声明过他是我的,你偏偏还不知好歹!怎么?想抢啊?想脚踏两条船?没那么容易。”她贴近浩文,并伸手指著她的鼻子。“你听见了吗?没那么容易。”
“啪”地—声,这回是高奇峰挥手给了她—个巴掌,虽说是放轻了力道,却也打得她后退了好几步,还险些跌倒。
见她捣著脸颊,一副无法相信的模样,高奇峰冷冷地说:
“你打人打得轻松,怎么让人打了却无法接受吗?我不管你是哪儿来的疯女人,马上给我滚远一点,否则我打得你想走都走不了。”
“你……”洪艳艳气得很,又有点害怕,最后只得恨恨地走了。
高奇峰立刻转身。
“浩文!你没事吧?”
浩文一直维持著方才的姿势,只不过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浩文!”他摇了她—下。
她像是忽然由梦中醒来,以惊愕的眼神看著他。
他很担心地问:
“你怎么了?都不说话。”
“我……”终于重拾了声音,还对他笑了笑,“我要进去了,改天再跟你说。”
她掏出钥匙开门,高奇峰依然不放心。
“你真的没事啊?”
“只不过一巴掌,会有什么事?”她推推他。“你回去吧!我进去了,拜拜!”
门喀地一声关上了,高奇峰只有皱著眉,无奈地发动机车离去。
方浩文机械地开了房门,又关上,坐在镜子前发著呆。
好一会儿,她看著镜里的自己,伸手抚了抚发红的五道指印,一次,又—次。
好痛。
她真的觉得好痛,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深吸了口气,她将脸埋入双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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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艳艳的左脸颊红了一片,轻轻碰就觉得疼。她开车往唐家去,边转动方向盘边由后视镜里看著自己的脸。
可恶的方浩文,一切都是她害的。
还有那家伙,居然敢打她?
她气呼呼地冲进唐宅,没看见唐母,却看见唐湘石皱眉盯著她看。
她忍著泪问:
“干妈呢?”
“打牌去了。你的脸……怎么回事?”唐湘石随口问问,接著又看起手上的报纸。
洪艳艳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忽然又改变主意。
她开始啜泣,见唐湘石没反应,便放大了声音,等唐湘石终于回头了,她哭著坐到他身旁,并将头靠上他的肩。
“你……怎么了?哭什么?”唐湘石放下报纸,看著她不知如何是好,推开她也不对,抱著她嘛又怕她想歪了。
“有人打我,”她哭著:“一个大男人居然打我这个女孩子。”
“有人打你?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这要问方浩文啊!问她到底胡说了什么。”
“这和方浩文有什么关系?你……”他终于推她坐好。“你说清楚点,别这么东拉西扯的含糊不清。”
“我——我今天去找方浩文……”
“你去找她做什么?”
“你不要凶嘛?我只是去道歉,顺便……顺便问问她肯不肯回店里做。”
“结果呢?她怎么说?”
“她根本不理我,亏我那么求她了……”她哭道。
“她打你?”
“她男朋友打我。”洪艳艳指控道。
“男朋友?”唐湘石双眉一紧。“你怎么知道是她男朋友?”
“他……他那么护著她,而且他们看起来就是很要好,他说方浩文不希罕这个工作,要我别假惺惺,还……还打了我一巴掌。”她吸著鼻子。“我是女孩子耶!他这么狠心打我……湘石!你……”
“你停一停好不好?这么吵我怎么思考?”
“没什么好思考的,今天发生的事就是足以证明方浩文不是你想像中那种好女孩,她只是在做样子。我这么诚心地去……结果呢?她这么对我。”
唐湘石默默不语,他无法想像艳艳描绘的情况,方浩文……她不该是艳艳说的那种人。
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了?
这很正常,那他又为何感觉若有所失?
“湘石!”洪艳艳拉了拉他,此时她已忘了该哭泣。“我是有错,但我想弥补啊!是她不给我机会。看看我的脸颊,这么红,她男朋友打的。她恨我,她恨我开除她。我试过了,你也看见结果如何,让我们忘了吧!别再想她,就当她没出现过……”
“我没想她,是你多事要去见她,我不是说过她不会回来了?”
“我……我想证明我不是小心眼嘛!谁知道……”
“好了!你到厨房去吧!让阿彩用冰块给你敷敷脸。”
“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你死心了吧?不会再去找她?”
“死什么心?你又在扯什么了?”
他吼著,洪艳艳嘟著嘴往厨房去。
唐湘石又拿起了报纸,无意识似地翻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看进去,他的心思全放在另一件事上。
艳艳又说谎了吗?
还是……方浩文真有—个对她保护有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