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身边,其实有些距离,她和上次一样降落在衣橱里。不知道这个菜鸟天使是怎 么搞的,老爱将她丢在衣橱里。
发觉自己落在衣橱里,童彤本能地查看自已身上,确定衣物都在,才开门走了出来 。
房间里和上回一样一片阴暗,籍著门口上方微弱的灯光,隐约可以看见床上躺著一 具躯体。
她蹑手蹑脚趋前察看,认出那头长发,果然荻在这里。
他趴在床上看似正熟睡著,身体半稞,只腰下松垮地搭著件短裤,结实美好的胴体 随著均匀的呼吸节奏,驯伏地上下伏动。
哇!原来荻睡觉的时候也有天使般的表情啊!重彤蹲了下来,双手支著下巴,津津 有味地欣赏著。
“喂!”小雾突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嘘!”
“你在做什么?”
“你说呢?”她仍支著下巴,一脸晕陶陶的傻笑。
小雾望向床上,吹了声口哨,酸溜溜地说:“呵,难怪,原来在瞧帅哥!”
“是呀。”童彤笑咪咪地附和,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回眸,又惊又急地问:“小雾 ,你还在?”
小雾耸耸肩,站起来一屁股坐上床沿,“我想顺便看看这个什么荻的长什么样子呀 。”
床上的荻动了一下。
“你看到了,快消失吧。”她想将他拉下来,手却穿透他的身体,不禁呆了一呆, “怎么会这样?”
“笨蛋,你现在是人类,我是天使,天使本不是人类可以随便碰的呀!”
“喔,对,我忘了。”
荻翻了个身,成了仰躺的姿势,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动,接著便张开眼睛,只是 从那惺忪的眼神可以知道他还没完全清醒。
“他醒了。”她眼望著荻,朝小雾挥手,示意他离开。
“他是快醒了。”
“对,快醒了。”
“还有点迷糊。”小雾又说。
“对,有点迷……快消失吧你。”她终于一拳挥过去。
小雾消失了。
荻眨眨眼睛,清醒了,瞥一眼床头的人影,边坐起身边说:“小石,给我杯开水。 ”
“喔。”童彤本能应声,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手腕已被抓在他手里。
“是你?”黑暗中,他的目光如星火般。
“是呀。”
“你来多久了?”
“嗯……一会儿!”
他就著窗户透进来的幽暗光线判断时间,看过后,他回头,“来做什么呢?”
“来找你呀。你怎么都从不回家的?”
“这里就是我的家。”他说,走进连接房间的浴室。
“这里?”她看看幽暗的房间,摇摇头,”这哪叫家,蕨一个人住的那楝大房子才 是你的家吧。”
浴室里的荻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过了一会,他里著一身浴后的淡雅芳香出了浴室, 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底,“是蕨要你来的?”
“不是。”
“那么是因为和蕨处不来吗?不会吧,他是个天使,没有人会和他处不来的。”
“他是天使,那么你呢?”
“我?”他怔了一下,扬起一边历角,浅笑开来,“我不同,我是恶魔。”
童彤没作声,对他的话感到一阵心惊,但她立刻甩掉那个念头,荻不是恶魔,不是 。
此时门口响起脚步声,小石端著一壶冰水走了进来,见到重彤征了一下,但他暂时 无暇理会,因为他有话对荻说。
“荻,季文齐又来了。”
“知道了。”
“要不要见他?”小石看著坐在小沙发上喝水的荻。
“我没叫他来。”意思很明白,他不准备理会。
小石欲言又止。
“你怎不理人呢?荻?”
“不关你的事!”小石转脸回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盯著她问:“对了,你怎么 进来的?我明明帮荻锁门了呀。”
“我……告诉过你我是精灵嘛,当然是用法术喽。”她半开玩笑著。
“少来了。是爬窗子进来的吧?”
她干笑,不否诋也不承认。小石瞪了她一眼,打定主意下次连窗户也要锁起来。
“咦?你受伤了?”童彤发现他额头一个肿块。
荻闻声也抬头对上小石的眼神,恍然问:“他又喝醉了?”
小石无言点头。
童彤籍著而人打哑谜似的对话,禁不住好奇,才想开日,此时楼梯一阵砰然作响,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后头紧跟著酒保。看他的动作显然是试著想拦住男 人,但敌不过男人的蛮力,还是让他直闯了进来。
尽管身形跑路,但他很快就到了荻面前,而且跪了下来,双手紧握若荻的膝盖,看 得童彤一愣一愣的,但酒保和小石似乎都习以为常,只是冷眼旁观。
“荻!你……果然……在这里。”男人的舌头打结,双眼冒著红丝,抬头仰望著荻 。“你,为什么不见我,荻,荻,我需要你呀。”
他这一开口,童彤便知道他八成就是那个叫季文齐的人。
“我不需要你。”
“荻,别这样,你需要的,我们互相需要,只有彼此合作才有生机呀,荻!”
“生机?”荻突然冷笑,“已经死了的人,需要什么生机?”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荻,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这一次,好不好,荻?”
“我说过,以前的荻已经死了,没办法再帮你。”他两眼望向天花板,不再看他。
酒保和小石会意,一起向季文齐逼近。
“不,你可以的,只要你愿意。”男人想上前扳住荻的肩,但早有准备的酒保和小 石抢先一左一右架住他。
两人将他拉开。
“季文齐,你走吧。”小石说。
“不!”季文齐挣脱他们的钳制,猛然挥拳正中小石的下巴,小石衷叫一声,鲜血 立刻自嘴角流了出来。
童彤呆了一下,反射性地将他一把拉开,并顺手拿过荻手上剩余的冰水,用自己的 衣角沾湿,便往小石的嘴角压下去。
两个男人一时都被她的举动弄得愣住了,只是怔怔地瞧著地,反而忘了房间另一角 的动静。
“荻,老天,不管什么事,你先阻止他们吧。”
童彤的话提醒了荻,才发现季文齐和酒保正在缠斗不休,身材占了劣势的酒保正处 在挨打的状态。
“住手!”他吼了一声。
季文齐应声停手,冷不防中了酒保一拳,但他仿佛不觉得痛似地,只是看著荻。
“你走吧。”寻爱“荻”季文齐哀叫一声,声音充满了绝望。
荻面如雕像般无动于裒。
季文齐终于转身往门口走去,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身形一下子像老了十岁般的沉重。
童彤看著这一幕,再瞧见荻无动于衷的脸孔,冷不防地冒出一句:“怎么你也这么 冷血呢?荻!”
这话一出,连走到门口的季文齐都忍不住顿住脚步,小石和酒保对望一眼,下意识 地朝荻望过去。
“你说什么?”
童彤耸耸肩,索性一吐为快,“我说原来你和蕨都一样冷血。”
室内突然一片死寂,荻看著童彤,沉默片刻。
“你说蕨冷血?”
“正确的说,他是盲从。真正冷血的是你父亲,很遗憾你也遗传到了。难怪他对你 此较偏爱。”
“短短几天你知道得好像不少,究竟是来打听亲人还是探问龙家的秘闻?”
他充满调侃的语气令她脸上一热,嗫嚅著诅不出话来。
“不过你说对了,”荻脸色一变,冷冷说:“我是冷血,这就是我,至于蕨,我很 讶异你这样说他,盲从?这话怎么说?”
“反正你对他都已不闻不问了,管我怎么说。”她有些赌气地说。
“原来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我哪敢哪!”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是相反的表情。
“那么你来做什么?”荻不禁也有些火气了。
她咬咬牙,豁出去似地说:“我来是要告诉你,海世不是蕨一个人的,你多少也得 扛起一点责任,这样蕨就不用陷在苦海里不能脱身了。”
“苦海?”他失笑了。“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蕨掌管海世是陷进苦海?”
“是呀。”
“为什么?”
“他一个人有责任没有权利,白天要照顾公司,晚上还要看你爸爸脸色,弄得自己 什么也不是,这不是苦海是什么?”
“你怎知是苦海而不是天堂。也许他甘之如给呢?”
他一言正中要害,她不禁哑口无话。蕨的确说过是心甘情愿的。
她不说话,荻的嘲讽态度也跟著收敛了,他换上平静的语气,“看来你对我们家的 事很有意见,我们得好好谈谈,你等著。”
他转身向季文齐说:“走吧。到外面去把话说清楚。”说完,越过季,率先走上楼 梯。
季文齐眼前透出一线曙光,朝重彤感激地一瞥,快步跟上去。他后面是仍一脸余怒 未平的酒保。
房里便只剩童彤和小石两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荻?“小石闷闷地开口,他已掏出手帕,自己用冰水敷著痛处 ,虽然没开口道谢,但*气却温和了许多。
“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这样说荻很不公平。”
童彤耸耸肩,“可是我总觉得他是真的需要帮忙,荻的态度叫人寒心。”
“姓季的是罪有应——唉哟!”小石撇撇嘴,立刻又疼得大叫。
“为什么?”
小石咬著历,看了她几秒,考虑一会才说:“好吧,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
“谢谢。”她说,双眸里载满兴奋和真诚。
他莫名地又看她一眼,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你知道荻以前是作曲家吗?”
童彤摇头,不过她马上联想到龙家那间音乐室,心中霍然明白。
此时小石接下去说:“我和荻是五年前在季的酒吧认识的。当时季本身是个小有名 气的流行歌曲作曲者,他是个有心人,开酒吧请乐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观察潮流 趋势和找寻音乐方面的会作人才。当时杜业他们就在他的酒吧驻唱,荻是他们的朋友, 常去探班,就这样认识了季。由于荻本身对作曲有兴趣,因此他请季当他的启蒙老师, 季也因此发现荻的音乐天赋,常耸恿他上台表演自己的曲子。他有时候还会拉著他弟弟 蕨一起来,你不知道,他们俩站在台上的样子,不知道风靡了多少人,可惜不久蕨就退 出了。”
他顿了一下,似乎陷入回忆中,满脸神往的表情。过了一会,他继续说下去。
“荻消沉了一阵子,季就耸恿他把旧的作品发表,没想到真的一炮而红,从此走上 专业作曲的路子。
“可恶的是,因为荻当时还年轻,才二十岁,而且听说他家里希望他将来继承事业 ,所以他除了创作外,其他一切事宜都交由季负责及挂名,季见有机可乘,见利忘义, 最后就把荻的曲子占为已有。”
小石说到这里,神情十分愤慨。
“后来呢?”童彤小声问。
他喝了口冰水,镇定下来后继续说:“荻当然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事实上他只 是单纯地喜欢音乐,根本不在乎名利,可是,先是蕨退出,接著季又背叛他,荻受到的 伤害大深,从此绝口不再提创作了。
“后来季抄袭荻的曲风也作了几首不赖的作品,名利双收,但是终究没天分,很快 就走到了瓶颈,最近越来越多人怀疑他并非原作曲者,他的声誉一落千丈,加上盛名来 得太快,让他一时忘了自已,财富没累积反而负债累累,连妻儿都羡不活,现在他才想 起荻,希望靠荻东山再起。”
“怎么东山再起呢?难道要荻帮他作曲,再挂他的名?”
“不,”小石摇头。“他倒不敢这样要求,他是希望以经纪人的名义将荻推上乐坛 ,说好听是弥补对荻的亏欠,其实是替他自己延续音乐生命。”
“喔。原来事情这么复杂呀。”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她大致上还是明白了。
“现在,你还觉得荻冷血吗?”
童彤摇头,突然说:“不过如果我是荻,我还是会帮季文齐的。”
“为什么?”小石差点没跳脚。
童彤耸耸肩,“人总会犯错嘛,而且他已经得到教训,也有诚心改过,那就应该再 给他一次机会,事实上也是给荻自已一次机会,你说是不是?”说著说著,倒像经验之 谈了。
小石怔怔瞧著地,突然叹口气,答非所问:“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碓善良天真得可以 。唉,倒希望你不要这么好。”
“为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他猛摇头,一副早熟的模样。
“谁说的,我懂。”
她朝他神秘一笑,歪著头说:“你希望我不要这么好,因为你把我当情敌了,对不 对?”
他有些不自在,抿一下唇。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种感情很可笑,事实上我也必须承认和荻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今天就算没有你,终有一天他也会爱上某个女人,只是我无法克制自己的嫉妒……”
他抬起头诚挚地看著她,“我以前对你很不友善,很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坦然接受。“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你的感情可笑耶。“ 他又愣了一下,终于笑了,真正地笑了。他伸出手。
“很高兴认识你,童彤。”
童彤欣然与他握手,也说:“很高兴认识你,小石。”
小石出去了,童彤谢绝了他的邀请,因为她又听到小雾的呼唤了。小石一走,小雾 便出现了。
“可以走了吧?”小需有些急躁。
“现在?”童彤绪愕地问,“可是荻叫我等他回来的。”
“你还真的等他回来跟你算帐吗?笨蛋!”
“喔。不过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赶呢?”
“好吧,老实说,因为我目前的法力只能维持到晚上十点。”看一眼皱眉的童彤, 他一脸讪然,“没办法,新生嘛!”
童彤无奈,只好随他走了。
***
马薇薇的嘴巴好忙,忙著咀嚼,忙著说话,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蕨支著下巴看著眉飞色舞的她,不时点头微笑表示关注,事实上他是有些心不在焉 ,脑海里不时出现童彤的身影和她的一席话。
薇薇是个中日混血儿,美丽聪颖而且积极不论是对事业或感情。由于她的父亲是海 世的股东之一,她本来在海世的企划部工作,因为表现出色成为蕨的得力特助,两人共 事三年,感觉变得微妙起来,似朋友也似情人。
在她去美国做短期进修的期间,海世开始道逢风动的挑衅,蕨不愿破坏她的兴致, 因此只字未提。
他们在海世大楼附近找了家清静雅致的餐厅用餐。
“所以,只要等美国那边点头,我们就可以著手进行了。”薇薇进修期间不忘做市 场调查,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向蕨报告,报告完毕,她面前的食物也刚好吃完,时间拿 捏得恰到好处。蕨注意到她越来越懂得掌控时间了。
“咦?你怎么吃得这么少?”她注意到他面前几乎未动过的食物。
“没什么胃日。”
“不都是你喜欢的吗?”摆在他面前的的碓都是他惯点的含物,是她事先替他点好 的。
蕨耸耸肩,端起酒轻尝一日,没多做解释。
“怎么了?公司有事吗?”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她此时深海刚才自顾自地长篇大论 ,没注意到他神色有异。
“没事,别瞎猜。”他挂上惯有的微笑,不想破坏她的兴致。
但她敏感地察觉了,不放弃地问:“我在那边曾听说最近风动卯上海世的企图更明 显了,是真的吗?”
他点头承认。事实上他的心不在焉并不单为海世,只是另一个理由更不便说,尤其 是对薇薇。
“那么,现在打算怎么因应呢?”她关怀地问。
“爸爸的意思是要我……以毒攻毒!”
夜薇倒抽口气,声音微颤,“以毒攻毒?”
“嗯,他不能容忍这种蓄意的挑衅,打算将风动集团连根拔起。”
“但风动已经不是吴下阿蒙,要找它势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我知道,但是爸的个性……始终没变!”他苦笑一下,“我想暂时拖延一阵子, 看看对方有何动静再说。”
“蕨,你……对我爸爸的提议,考虑得如何?”她的眸子充满期待。
蕨沉默了几秒,慢慢地歉然地摇了头。
薇薇的父亲一直希望龙马两家能早日结成亲家。他是日本的大财主,有野心但没有 经商的本事,如果能和海世结合,对他固然有利,对海世更无异如虎添翼。
而且对目前海世的困境更有帮助。
但是蕨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扩展势力。他的自尊不许,他的感情也不许。因为,他对 薇薇的感情并没有到厮守一生的地步,只是,她似乎从不曾或许不愿注意这点。
“为什么?”薇薇的期待变成失望。她抓住他放在桌固上的手。“为什么,蕨?”
他反握住她的手,委婉地说:“薇薇,我们都还年轻,过几年再说好吗?”
“再过几年?那么到底几年呢?蕨?”她收回手,“我们认识三年了,还不够吗? ”
“薇薇……”
“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我喜欢你,很喜欢。”
“但不到爱我娶我的地步,是吧?”
他无言以对,感到胃开始疼了。
“蕨,有时候大温柔反而是种残酷。”
蕨愣了一下,张口想说话,但她按住他的唇,怕他要说的正是她最担心的。
虽然眼前的男人总像个离现实遥遥无期的美梦,但她宁可保有这个梦。
“算了,我不逼你。”她耸耸肩,故作洒脱,“就算我没说,好吗?”
他不曾张网,是她作向自缚无法自拔。望著他罕见的漂亮脸孔,温柔优雅的风度, 只能自我安慰,至少,她是他的知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女人,这就够了。
放宽了心,她注意到了他胸前的干燥花领夹。
“咦?这是什么?”她伸手抚弄。
他低头看了一眼,眉眼间漾起温柔的笑意,“是一个朋友编的。”
“哦?”她迟疑了一下,终于问:“是……女的?”
“是的。”见她敛起笑容,他想了想,索性将童彤的身世来历说了出来。
薇薇听完,久久不发一语。
“薇薇?”
“啊?”她眨眨眼,回过神来,忙说:“是,原来如此。这么说,你算帮她找了? ”
他点头。“是的,于情于理我想我有义务帮她。”
“为什么?你并不欠她什么。”
“不,”他叹口气,语气沉重,“我想是有的。”
“哦?”夜薇双眸流转,神色间透若不安。
他点点头。
经过深入调查,他发觉当时除了购买童家旧宅是经过计画设计外,连童家原有的企 业也是。这发现就是他近日愁眉不展的原因,每见到童彤,心里的愧疚就多一分。尤其 那天童彤的一席话,他表面上不以为意,心中却澎湃难抑,不时自问是否真是太过盲从 了,以至于蒙蔽了良知、变得无情而不自觉。
对于风动理直气壮、公然大胆的挑衅,不知怎地,他越来越有种感觉——海世正遭 到以其人之道还洽其人之身的报复。
不过这些事,深深关系著父亲和海世的名誉,也许还有不为人知的秘辛,在证明之 前他不打算对薇薇多提,只是说:“这件事我不好麻烦别人,正好你回来了,我想请你 帮我查一查。”
薇薇眼神流转,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恢复,点一下头。
“是,这件事就交给我。”她盯看著自己的杯子,声音很轻,轻得近似耳语。
“谢谢你。”
她盯著桌面,轻扯了下嘴角,心中感到苦涩。从他的眼神语气,她感到他有些改变 ,虽然还是一样的温柔,只是变得疏远了。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蕨注意她的神色有异,但由于胄疼渐渐转剧,他不打算深究,只想尽早回家。
薇薇坚持送他回家,基于女性对这方面的敏感,她急于见那位童彤一面。
***
在他们抵达龙家的同时,重彤也一屁股跌回客厅地板上。
“谢啦。”她揉揉屁股,白著眼说。
“不客气,应该的嘛,我——唉呀,有人来了,我先闪了。”小雾来不及再吹嘘下 去,咻地走了。
童彤一回头,看到了蕨和他身边的马薇薇。
“蕨,你不舒服吗?”
“没什么,老毛病了,胃疼。”虽是轻描淡写,但她看得出来他强忍著痛苦。
“我帮你冲杯牛奶好吗?”
“好,谢谢。”
她冲进厨房去了。蕨看著她轻快的身影,奇异地感觉到自己的胄不那么疼了。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童彤?”
“是的。”
童彤很快端出来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双手奉上,态度恭敬得令他莞尔。
“蕨”薇薇碰碰他的手臂,用眼神暗示著。
藤顿悟了过来,忙替她介绍。“童彤,这位是薇薇,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薇薇脸色变了一下,还是勉强维持著笑容。
童彤匆忙朝她点了头,随著便极自然地腻若蕨的身边坐下,薇薇看著,突然觉得自 己也冒疼了起来。
“好喝吗?”童彤殷勤地问,光洁雪白的脸蛋几乎贴到了他的脸颊,他注意到她身 上总有股淡淡的花香,不禁有些失神,直到见到她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才恍然发觉自 己还没回答。
“好喝。”他笑著回答,证明个地几口便将它喝个精光。
“胃还疼不疼?”
“不疼了。”
“哇,这么灵?”
“是呀。”
她看著他,傻傻地笑著,满脸幸福。他回以疼溺似的眼神。
“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薇薇看不下去了,赌气似地站起来。
“我送你。”童彤赶紧站了起来。
“不必了。你也是客人,怎好意思麻烦你。”薇薇话中有话地说,想想加了一句: “蕨就暂时麻烦你了。”
“啊,当然,没问题。”童彤拍著胸口说,一脸认真的神情。
但这样子看在薇薇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像在示威!因此她脸色更难看了,不过 基于自身的矜持和教舂,她只是淡淡一笑,步履优雅地走了。
目送她消失的身影,蕨暗自吁了口气。他当然看得出来薇的感受,但无能为力。
“你这一整天都在家?”他转向跟在身边的童彤。
“是呀。”她想都不想地回答,耳边似乎听到小雾低低的窃笑声。
“荻,没回来?”
“嗯。”
“奇怪!我以为会看到他的。”
“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种直觉,看到你便会想到他。”
出乎意料的,荻回来了。
他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飘进来,对蕨视若无睹,直接走到童彤面前。
“你为什么没等我?”
“我……”她尴尬地看看蕨。复者疑惑地看著她和荻。“很晚了呀。”
“晚?你无缘无故跑来说我冷血,一句很晚了,就想一走了之?”
天,他居然还念念不忘,回来找她理论。
童彤咽了一下,看看蕨质疑的眼色,避闲他的视线,低声嗫嚅若说:“对不起嘛, 之前因为我不知道事情经过,才会这么说你。”喘了口气又说:“可是我看那个季先生 真的很需要你帮助,你……”
“你都知道了,还是希望我帮他?”
她吸口气,虽然他咄咄逼人的样子有些吓人,但还是诚实地点头,“是。”
他沉默地注视地片刻,突然点头了。
“可以,”童彤眼睛一亮,不料他双手抱胸,脸上一抹诡异的笑容紧接著说:“只 要你能说服我。”
童彤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过想到季文齐那张绝望的脸,她仍然强打精神,想了想说 :“嗯……助人为快乐之本!行不行?”
“天真!”
“有时候天真一点不也很好。换成是我绝不会见死不救!”
“那是因为你不是我,当然说得轻松。”他嗤之以鼻。
“谁说的。”她不服气了。
他挑挑眉,询问的眼光盯著地。
童彤看一眼蕨,咬咬牙,脱口而出:“信不信由你,我就常做这种事,最近更因为 救了一个人而惹来大麻烦,可我一点也不后悔。”
“喔?”荻半信半疑,“说说看你做了什么善事、惹了什么麻烦。”
一旁的蕨也满脸好奇。
“我不能说。”看到面前那张写著怀疑的脸,她沮丧地低下头。“我知道你不信, 我也很难跟你解释,可是我说的是真的。”
荻看著地的脸好一会,沉吟著,突然转向蕨。
“蕨,季文齐要我帮他东山再起,你说呢?”
他话中有话。
蕨想不到荻会突然问他,愣了一下,有意无意地□避著他的视线,低声回答:“他 背叛过你,你有理由不帮他。”
童彤张大了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没想到两兄弟都一个样,她正想辩驳,蕨却在 这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希望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声音更低了,但仍十分清 晰。
“是吗?”
这次,蕨正视他,毅然点头。
荻笑了。他摊开手,故作无奈的样子。
“本来我不打算帮的,不过既然这么多人为他求情,我想我也闲得够久了。”
“啊!原来你早就要帮他了。”
他换上可恶的笑容,那笑容回答了一切。
“不过,始作俑者是你,所以你也不能间著。”他贼成兮兮地观著她。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荻说完,视线突然落在蕨身上,嘴角一扬,“不过,这么一来我就没空帮你的王子 脱离苦海了。事实上依我看来,你的王子既有事业又不缺美人,现在又多了你这个守护 天使在替他抱不平,天堂也不过如此嘛。”
他每说一句,童彤脸上便一阵白一阵红,想拦又拦不住,急得心里直跳脚。
“你们在说什么?”蕨满脸迷惑。
“没什么,没什么,开玩笑的。”一面说一面朝荻示意。
“没什么?”荻竟似有意让她难看。“你敢在我面前说,却不敢对他说?”
童彤紧闭嘴唇,瞪了他一眼。
“怕他讨厌你?”
“童彤,怎么回事?“蕨忍不住了。
荻恶作剧似地朝她眨眨眼,然后便对蕨诅:“童小姐说爸爸是冷血动物,而你只会 盲从,要我回来帮你减轻负担,我很好奇究竟海世出了什么状况。”
“童彤?”蕨将脸转向她。
“我……”她避开他的视线,双手无措地交握,“我看不惯嘛。”
“你还对江老那件事耿耿于怀?”寻爱童彤默认了。
“还有你的经营手段,那些并购案……”
“原来你还是关心的。”蕨眼睛一亮。
“多少知道一些。”荻耸耸肩,眼睛却仍盯著他,显然急于知道答案。
蕨想了一下,才缓缓避重就轻地说:“经营一个大企业,有时候非常手段是难免的 ,而且商场本就是无情的世界,我想我没做错。”
“这是你自己的看法还是爸的?”荻漫不经心地问。
蕨的脸色变了一下,忍不住也回了一句:“你在乎吗?”
料不到他会这样反问,荻眨眨眼,举起双手。
“对,你说得对,我不在乎而且也无权过问,到此为止,当我没问好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荻。”藤急忙说。
“但我是这个意思,”荻淡淡地,朝童彤眨眼,“看到了吧,我无能为力了。”
说完,不待童彤反应过来,他大步走了。
蕨虽然张开口,终究忍住叫住他的冲动。
这几年来他一直希望荻能回心转意,回来接管海世,可现在,一脚陷入的他知道了 海世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反而不想荻涉入了。
他转脸望向重彤,后者一脸做错事般的懊恼表情。对她,他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虽然她的热心似乎过度了些,但她竟然能让一向事不关己的荻关心起公司来。这又叫他 不得不刮目相看。
“蕨,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童彤终于挤出声音。
“我了解。”蕨点点头,“但是童彤,有些事,光是善意并不够,我知道你对我的 经营手段不苟同,但是我有我的立场,只要对海世有利,能让爸爸满意,就值得了,你 懂吗?”
童形默然不语,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懂。她只知道蕨不该是这样的人,权势名利对他 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必须不择手段?她想,她永远也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