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进位于天母的房子,打开壁灯,惊动了窝在沙发上睡觉的SALLY。
“你回来了。”SALLY从沙发上坐起来,睁圆了美丽的大眼睛,瞪视著他。“最近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去哪里了也不告诉我?”
“你怎么来了,公司不忙吗?”他淡淡地反问,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她爬向他,整个人钻进他怀里,双手攀住他的脖子。
“一个月没见到我,难道不想我吗?为什么连我的电话都不接,真有这么忙吗?”她低声埋怨著。
堂御天叹了口气,正思索著该怎么提出解除婚约的事,听见SALLY继续说著:“董事长是我的老爸,我这个秘书想什么时候放假就什么时候放假,何况我们的婚礼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到处急著找你都找不到,你到底都在做什么?婚纱公司告诉我,这两天有套香港设计师设计的礼服刚送到台湾,我要你陪我去看。”
他慢慢拉开她的手,眼神锐利地盯著她。
“SALLY,我累了,疲倦了,也烦了。”
“没关系,我让你先休息。”她会错意,从沙发上跳下来,轻快地说。“你先去洗个澡,睡个觉,明天爸妈会过来看我们。”
“SALLY,我有话对你说。”他叫住她。
她愕然转身,被他认真而严肃的表情吓住,她嗅到了不安的空气,那么多年来,她不曾在他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她敏感地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怎么了?你最近变得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地觑著他。
“上个月,是谁在你的住处过夜?”
她浑身的血液顿时凝结住,眼前一片茫然。
堂御天本来无意追究,若不是为了想取消婚礼,他根本不会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你可以不必告诉我。”他静静看著SALLY苍白的脸,冷冷地说。“但是我已经决定取消婚礼了。”
她大惊,随即飞扑进他的怀里,慌乱地解释。
“御天,你听我说,我没有背叛你,我完全是为了你才出此下策的。”
“为了我?”他气愤地推开她。“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吗?”
“是真的、是真的——”她又扑进他怀里,紧紧勾住他的颈子,一迭连声地解释。“我们就要结婚了,我不想让你变成一个老婆都碰不得的男人,王医生告诉我,我的冷感症是心理因素,而不是生理因素,王医生要我试试用精油来放松情绪,你知道吗?这几天我特地去找了百里香、肉桂、紫罗兰的精油,听说这种成分的精油有助于催情,也有治疗性冷感的功效……”
“治疗的过程还包括找一个男人上床吗?”他嗤之以鼻。
SALLY抱住他的手臂,急切地喊:“王医生说我是心理因素,可是我不相信,我想试试看是不是只有你的触碰才会让我感到害怕,所以……我才花钱找了牛郎试试看,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怕男人……”
堂御天感到一阵昏眩。
“结果呢?你果然只怕我的触碰。”他讽刺地笑起来。“这是什么道理?简直太可笑了,我应该说你是愚蠢还是无知,居然找牛郎来试验?”
“金钱交易比较单纯,将来没有后顾之忧。”她仍在解释。
“别说了!”他大吼。
“御天——”她惊惧地看他,从来,从她认识他以来,他不曾对她有过任何责备,即便是她犯了触怒他的错,他也都能原谅她,继续接纳她,但是现在,为什么宠爱她的感觉全都消失了。
他静静地盯著她,静静地对她说:“既然你真的那么害怕我的碰触,那也就不必勉强自己来当我的妻子了,我们解除婚约,你去找一个能让你当个正常女人的男人。”
“我不要解除婚约!”她惊跳起来,低促地大喊。“我爱你,我不要解除婚约,你一向是包容我的,为什么现在全变了?!”
“我一直在包容你。”他疲倦而烦躁地说。“不会有男人的包容力比我还强了,从十年前你父母把你送到台湾念书开始,我受你父母的请托,无微不至的照顾你,你的任性和骄纵我难道没有一样一样包容下来?可是你食髓知味,总是在试我的耐心到底可以被磨到什么地步,显然我是把你宠坏了。”
SALLY听得仓皇失措,这样的堂御天让她觉得陌生,他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解除婚约。
什么原因?不可能只是因为她的骄纵和任性,也不可能只因为那个被当成试验品的男人,那到底为什么?
还有一个原因——他爱上了别人!
如果真是这个理由,对SALLY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打击,因为她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有众所周知的美貌和身材,气质和品味出众卓越,就连家世背景都足以与堂御天匹敌,在香港,他们史家是富商,与在台湾的堂氏企业有几十年生意上的往来,交情匪浅,对堂御天的父亲堂震而言,她也是最适合当堂家媳妇的人。
两家族正兴高采烈地办婚事、广发喜帖,然而在这个紧要关头,堂御天竟然要解除婚约!
“这是为什么?”她不敢相信堂御天会这样对她,十年来,只有堂御天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备受呵护的小公主,但现在,她这个小公主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或者就要拱手让人了。
“SALLY,我不想再因为一些朦胧不明的原因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你了,再这样下去一点意义也没有。”他站起身,淡漠地看著她。“解除婚约的事由我来向双方家长说明……”
“因为你在我身上得不到欲望的满足,所以还是决定放弃我了。”她歇斯底里地打断他,哭喊著。“你终于找到一个能发泄欲望的对象了?结果你也不过是一个重欲的男人罢了!”
“我需要‘终于’找到吗?”他暴怒,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大吼。“你心里很清楚我的条件,我真是那种男人又何需要因为你而忍耐这么多年,也许你觉得在你的朋友面前对我这样的男人颐指气使是件很光荣的事,但是我现在告诉你,婚礼取消定了,如果我再继续盲目包容你,那我就是天下第一号大白痴。”
她被堂御天的狂怒吓住了,他从不曾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她,她呆愣愣地看著他盛怒的背影,看著他怒气冲冲地甩门进房。
她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一直以为堂御天爱她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所以才会任由她予取予求,没想到她大错特错了。
做为一个男人,堂御天是做得太完美了,完美到了让她极度不安的境界,因为不安,所以对他的感情需索一直霸道而且任性。
她不相信有哪一个女人有资格从她手中抢走属于她的幸福,她绝对不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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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递寄来了包裹。
夕蔷在寄件人处看见了一个“堂”字,她悄悄地把包裹抱回房间,雀跃地打开,在一颗颗五彩的保丽龙中间,看到了一支与堂御天一模一样的手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颜色,堂御天的是银蓝色,而她的这支是银铜色。
她拿起手机,发现手机上的冷光萤幕是亮著的,她从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开心地在手机上猛亲了一下。
想不到,手机像有心电感应似地响了起来,音乐是她早就猜想到的“泰绮思冥想曲”,甜蜜的感觉在她心中荡漾开来。
“喂,夕蔷。”还是那样低沉而沙哑的嗓音。“收到礼物开心吗?”
“嗯。”她甜甜地微笑著,小小声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备战,还有想你。”他沉沉笑说。
“备战?”
“取消婚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我和SALLY的父母亲都是政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光是喜帖就听说发了千张以上,如果取消婚礼,一定会惹来轩然大波。”
“噢——”她到现在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问过他的家世和背景。
“我的家境还算不错。”他似乎察觉了她的疑虑,丝毫不隐瞒地说著。“我的叔伯是政界要员,我的父亲从商,有几家关系企业,我有一个哥哥在外交部,而我是家族中最没有前途可言的人。”
夕蔷张大了囗,这样的家世履历简直无懈可击,她愣怔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别让我的家世背景吓住了。”他哼了哼,不以为然。“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是堂氏家族中的穷人。”
“为什么?”
“我爸有句囗头禅,就是‘那有什么用!’——小时候,我说想学钢琴,他马上回一句‘那有什么用’;我读侦探小说,他也说‘那有什么用’;我想念中文系,他立刻摆臭脸说‘那有什么用’;我写爱情小说,他更是大为光火,破囗大骂‘那有什么用’。当我写小说的心意已决之后,他从此不再给我零用钱,决定让我自生自灭,心里盘算著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去抱他的大腿认错,但他没料到,他生我的这副皮囊真好用,光靠出卖色相就赚进不少钱,大大跌破他的眼镜。”他说完,然后大笑起来。
夕蔷也边听边笑著。
“听你这么说,在名门望族中成长未免太累人了。”
“我还是别说太多的好,免得你害怕。”他放柔了声音,轻轻说。“这个电话号码只有我能打,不能把这个电话告诉别人,当你听见音乐响起的时候,就是我想你的时候。”
“果然是爱情小说作家,连说话都那么浪漫。”她微笑著,把整颗心都浸在爱情的甜蜜里。
“你现在说话的声音就像巧克力甜筒,很甜很腻。”他让想像力飞驰。
“是吗?可惜我没有吃过冰淇淋。”她刚说完,就细细地笑了起来。“我也别说太多好了,免得你害怕。”
“这样就怕,那也未免太没有冒险精神了。”
“和我在一起是种冒险吗?”
“爱情和婚姻本来就是冒险,任何女人都一样。”他避重就轻。
他的话让她觉得体贴,她轻声叹息著。“我想见你。”
他静默了几秒钟。
“再过几天,这几天我有一场战争要打,等我打赢了就去见你。”
“在这个战争当中,势必有人要受到伤害,而我的罪名则是强抢别人的未婚夫,这不是我希望的……”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清楚说出自己混乱的心情。
“我和SALLY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一个单纯的罪名就能说清楚的,如果真要按上罪名,那也是按在我头上,与你无关,答应我,别想太多。”
“嗯。”她的声音混合著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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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堂御天近五十坪的大房子里,充斥著他父亲堂震咆哮怒骂的声音。
“你究竟要把我的脸面毁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取消婚礼,为什么要取消婚礼?到底SALLY哪一点让你不满意了?史家的掌上明珠被你这样羞辱,我该怎么向人家交代!”
“御天,你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这是怎么回事?”母亲委委婉婉地开口询问,虽然忧心忡忡,语气依然不温不火。“SALLY各方面的条件都和你绝对匹配,仪容气质都不俗,两个人在一起也十年了,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娶她呢?妈妈不觉得还有谁能比SALLY更配得上你。”
父母亲两个人就这么一骂一劝,而堂御天除了开场说了句“取消婚礼”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
不管父母亲怎么责骂,堂御天始终摆出一张不妥协的脸。
“你说出你的理由来呀!”堂震怒瞪著一双眼,狠狠拍了一下茶几。“如果不能说出一个说服我的理由,你非得给我婜SALLY不可!”
“爸,我只能告诉您,如果要我娶SALLY,就等于宣判我无期徒刑一样,我不想为了您的面子而随随便便结婚,万一离婚了,您的面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堂御天看见父亲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了。
“御天,你说说到底是不是SALLY不好,如果她真的不好,我们自然不勉强你。”母亲急忙替他引了个头,好让他接下去说。
“我不想为了达到目的而批评SALLY,我们两个只是单纯的合不来而已。”他觉得头部隐隐作痛了。
“合不来?哼!”堂震讥讽著自己的儿子。“我看在咱们这个圈子里,很难找到一个能跟你合得来的女孩子了。”
“爸妈不用替我操心,我已经找到适合我的女孩子。”他见招拆招。
“是吗?”母亲讶异地。
父亲鼻哼一声。“我看你是写爱情小说写疯了,你倒是说说看那个女孩子有多么适合你。”
堂御天最痛恨父亲拿他写小说这个职业来大作文章了。
“适不适合我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爸妈的门户之见。”他索性豁出去了。“反正明天我会正式把道歉函寄出去,酒席也会取消,史家那边我也会亲自登门道歉。”
整个客厅气氛森冷,堂御天咬牙与怒不可遏的父亲对望著,母亲焦急地看著他们两人,不知所措。
“你就去作你的春秋大梦吧!”父亲暴怒地弹跳起来,抓住母亲的手往外拖。“从今天开始,你堂御天不许再和我们有任何瓜葛,也休想我会资助你一分一毫的钱!”
堂御天望著盛怒而去的父亲和泣不成声的母亲,脑中残余的只有麻木,整个人几乎虚脱了。
接下来,仍然还有一场逃不掉的,史家那场难以预卜的战争,他仰倒在沙发里,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拨了电话给夕蔷,在电话中,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问她吃了没?刚刚在做什么?待会儿要做什么?东拉西扯地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或者,两个人就在电话中沉默著,静静听对方的呼吸,感受对方的存在。
一场战役让他身心俱疲,他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就连自己在沙发上睡著了也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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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LY居高临下,静望著堂御天沉睡中的脸,这该是属于她的男人,却为什么会被人抢走了。
她注意到他左手的掌心躺著一支手机,她轻轻拿起来,搜寻著通话讯息,她发现接连著好几通一样的电话号码,主人是“蔷”。
这个字挑起了她心中最底层的嫉妒,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不会知道嫉妒的感觉,现在她彻底明白了。
她可以折腾他的感情,但他不能折腾她的。
她按下“蔷”的电话,静静等著接通。
“喂——御天,天还没亮呢,为什么起得这么早……”
她听见一个猫样的声音,慵懒而带点撒娇。
她像被怪物袭击一样,迅速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她深抽了口气,不准备切断电话,把手机轻轻放在沙发旁的地板上。
骄傲的她被彻底激怒了,她的理智尽失,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还以颜色。
即使是一个性冷感的女人也会有让男人激情的本事,何况她还是个极美丽的女人。
她脱光身上的衣服,轻轻跨坐在堂御天身上,她像扑火的飞蛾,紧紧攀住他的颈项,深切而狂烈地吻住他的唇。
堂御天从沉睡中惊醒,愕然发现SALLY的舌尖像条小蛇一样正卖力挑逗著他,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引导他的手贴在她丰满的乳房上,柔软丰盈的触感从掌心传向大脑,他体内的欲念不自禁地逐渐攀升——“SALLY……”他的手移向她的腰,想在失控前推开她。
“御天,我爱你。”
她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密不透风地狂吻著他,手指更迫不及待地解开他的衬衫,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绕圈圈,他的呼吸开始激烈了,下腹本能地反应起来,她更贴近他,左手从他的腰间滑下,停在他灼热的部位上大胆地抚弄著。
他简直不敢相信SALLY会如此不顾羞耻,竭尽所能的挑逗他,一个正常的男人如何禁得起这样狂野的刺激,他听见自己的喘气声低哑而浊重,抵御力一寸一寸的消失,感觉身体就快要失控了。
“你的反应好强烈,你明明是爱我的——”她性感地呻吟著,并发出一声声的喘息。
堂御天脑中理智的一部分清醒了,他翻过身,把她压在身下,怀疑的盯著她看,这样的SALLY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你的嘴唇、你的呼吸、你的身体、你的人,都是属于我的,我绝不会让给任何人!”她咬牙大喊,不屈服的语气。
他无奈地压住她的双手,误以为她是想挽回他而出此下策,但就在下一秒钟,他发现自己错了,地板上的莹蓝色冷光吸住了他的视线,他的背脊蓦地一冷,手机仍在通话中!
一个恐怖的念头惊闪而过,他跳起身抓起手机,听见手机那头发出异常的喘气声,果然是夕蔷!
“夕蔷、夕蔷,你一定要听我说,冷静下来,你一定要冷静下来!”他焦急地安抚著,但手机那方传来的喘气声愈来愈不对劲了,他从来不曾像此刻这样感到害怕过。
他怒视著SALLY,心中被愤怒充满,同时也被恐惧盘踞。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他对著她大声咆哮。“她是个有气喘病的女孩子,你最好祷告自己别因此而害死了她!”
SALLY脸色一僵,看著惊慌的堂御天狂奔而出。
天哪!她做了什么?
她不是存心想要害死她的,她根本不知道她有气喘病啊!
她吓得浑身发冷,原本只想发泄心中的妒意而已,怎么知道会这样——真的毁了,一切都毁了。
她失声痛哭,所有本该美好的全都毁在她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