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啰!班妮,你好像不忘追随感冒热潮嘛!」雅棠在柜台碰到正在挂号的小葳。
「没办法,病毒喜欢我。」小葳很庆幸能遇到一位不扯上感情漩涡的人。
「难道病毒也喜欢美女吗?」他很认真的口气。
「开玩笑的。」她展露连日来难得的笑容。
雅棠应该不晓得这件事吧!这样也好,不管他是不谅解或是同情怜悯,都是她不想见到的。
「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是晃呀晃的,难道你没病人吗?」小葳看他一身白袍,却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才正在奇怪,我晃呀晃的时候,总会遇到你。」
「搞不好我们有心电感应,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她讲得好像真的。
「如果真是如此,我甘愿为你效劳。」
他一副认真的神情,在小葳看来却像开玩笑。
这时,医院的广播器响起,是找雅棠的。
「对不起,我去一下,待会再来陪你。」
「如果你忙就不用了。」她违背心意地说,其实她想要他带她去候诊,那就免去排一长条的队。
就在排队快到她时,神色匆忙的雅棠跑了过来。
「对不起,我有一位朋友挂急诊,不能陪你了。他发烧到三十九度多,还好及时发现,否则脑袋快烧坏了。」他气急败坏地说。
小葳直觉不妙,镇定地问那人是谁。
「你也认识的,曲靖。天气这么冷,又喝那么多酒,又不懂得照顾自己,简直不像是以前的小曲。」
小葳整颗心像被吊上来一般,忐忑不安。
「不过他已经没事了,你放心,你自己先看完病再去看他都来得及。」雅棠看她紧张的模样赶忙安慰她。
小葳一颗心终于踏实了许多,但仍抑制不了想看曲靖的欲望,但是……相见不如不见,万一又让他重燃希望,一次又一次伤他,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你知不知道小曲发高烧?」捷芸一见她回来,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知道,我今天有去医院。」她淡然地说,不想跟她吵。
「去看他?!」
「不是,我感冒了,碰巧在医院遇到雅棠才知道。」
「为什么不去见他?他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见什么见,我又不是特效药。而且我是始作俑者,又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我有何理由去看他?」
「寡情薄义的家伙!」
捷芸也不想跟她再吵下去。这个死脑筋的女人,什么事都往死胡同里钻,好端端扼杀掉一段感情和一个男人的全部。
小葳本想询问有关曲靖的情况,但看捷芸气呼呼的模样,想问的话又吞了回去。
想必今天是她送曲靖去医院的吧!否则她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小葳心想,捷芸一定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班妮这个角色,她实在无法再驾驭自如,在公司,必须面对同事的品头论足;在家里,又要接受捷芸的冷嘲熟讽,她已两面不是人。
而班妮的失踪,或许可暂时治愈曲靖的创伤。
是的,如果她的消失,可以唤回一切,她相信那是值得的,只要能让曲靖回复从前的自信风采。
只希望上天保佑曲靖忘记自己,再一次寻获他心目中的白雪公主。
小葳又想起在东势林场那一夜。
那一夜的曲靖,是在为寻求完美的爱而努力。
在夜市被算命仙拦住的曲靖,是兴奋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此时的曲靖,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却仍锲而不舍的痴情男儿。
这个夜晚,三种曲靖交杂在小葳梦中。有梦、有笑、有泪的曲靖,她为何就无法掌握住其中一个呢?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她必须去见总经理,因为她与华新签有半年的合约,而她祈求华新能放她一马。但是到了总经理面前,小葳却又开不了口。
「老总,我……」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她这样无理要求,实为强人所难。
总经理叹口气说:「唉……一切的事我都有谱,你和汤尼之间的是非恩怨,是你们年轻一代的事,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小葳低下头,「班妮有愧董事长的厚爱,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他能谅解的,感情这种事怎能勉强得来呢!对了,找我有什么事?」他突然想起。
「是这样的,我想辞职。」
总经理意味深长地长叹口气,他没想到事情竟演变到这种地步。
「我实在无法再待下去,我害汤尼生一场大病,怎能安心再坐在办公室中?」她声音瘖痖。
「不是我不批准,而是公司和你有约在,若我准了你,其他人怎信服得了?况且你的工作效率大家都看得到,我不想损失一名大将。」他面有难色,无法决定。
「我了解,但我这阵子实在无法定下心工作。」
「这样吧!我特准你一个月的假,OK?」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两全其美的方法。
「谢谢。」她也知道这是特大恩惠了。
「放开心,年轻人一直在感情上打转,是没有办法成功的。你潜力很好,有机会我还想把你调到洛杉矶总公司去。」
总经理的这番鼓舞,助长了小葳的信心,让她更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她有狂热的事业企图心,但却因曲靖的事而一点一滴浇熄,今天听了这一番话,她相信自己能有一番作为的。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有了一个月的年假之后,班妮总算能暂时消失,她决定谎称自己去欧洲旅游,甚至主动打电话告诉曲靖,认为这样至少能让彼此冷静一阵子。
没想到,事实恰好相反,曲靖依然天天光顾PUB,夜夜买醉。
这一晚,曲靖又是喝到不省人事才被培新扛回来。小葳其实未入眠,她现在已经养成要等曲靖回来才睡得着的习惯。
他的又吼又叫惊醒了全屋的人,大伙都披着晨褛准备帮培新,小葳这才敢尾随其后探看曲靖的惨状。
这一看,让她的心揪痛了好一会儿。
她谎称明早没有课,自愿要看顾曲靖,但捷芸却冷眼不准,最后还是雅江准了她,谁教他们明早都还有班要上。
捷芸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行前还叮嘱:「你好好看看曲靖,看一个被你整惨的男人。」
小葳知道捷芸是为曲靖抱不平,她实在无话可反驳。
看着曲靖,小葳整颗心都揪成一团,久久无法释怀。
摸着他清逸的脸庞、微蹙的眉头,小葳真想抚平他的一切伤痛。
她靠在他胸膛,感觉他的心跳,一面数着节拍,就好像他跟她已融为一体。
睡梦中的曲靖,依稀彷佛闻到班妮发丝独有的玫瑰花香,一阵阵刺激着他的鼻子,他好想奋力睁开眼,但却徒劳无功;他真不该喝得烂醉,否则就可以知道是否真的是班妮出现了。
不过,香味仍一阵阵传来,他几乎确定是班妮来了,她终于知道他的心意,从欧洲飞回他的怀中。
「班妮……班妮……」他急促地呼叫着。
「我在这,我在这,你好好睡一觉……」小葳捂住他的口,轻柔地在他耳边低喃。
果真,曲靖安详地入睡。睡梦中,他搂着班妮,她确实就在自己身旁,他仍能感觉她的温热。
小葳在曲靖怀中不敢随意乱动,深怕惊醒甜睡中的他,却也在这亲昵的接触中感到满足。她知道自己好需要一个坚实的避风港,而现在,她感到空前的安全。
如果……如果一切能从头,她不会女扮男装进入筑梦园,这样不仅在公司,连在家里她都能以真实身分和曲靖厮守在一起,便不会引发这一连串的风波,也就不会伤曲靖这么多。
她抬头看他,他脸庞的线条已放柔和,眉峰也不再深锁;想不到班妮的魅力如此大,她一来,就带走曲靖的忧郁。
「小曲,我真的真的好爱你,你是我这辈子爱得最深又最苦的男人。看到你自我堕落,我简直生不如死。小曲,你要回复以前我刚认识的曲靖,否则我真会自责到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你知道吗?这一阵子我也活得好苦,你喝苦酒,我何尝不也独自在煎熬;你消沉放纵自己,我也整颗心悬在你身上。小曲,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实在无法再看你这样……」
她轻拭眼角的两行清泪,这样的告白,也只敢在夜深人静,偷偷告诉沉睡中的曲靖。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意外的,曲靖不再酗酒了,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个好消息,但他却变得孤僻、不与人打交道,如果不主动跟他讲话,他半天都不会吭一声。
而且,他一下班就准时回家,然后动也不动地守着电话,行动电话也搁置在旁,像是在等很重要的电话。
不过,他老是失望。
「小葳,你那一晚是跟他说了什么?曲靖现在酒是不喝,但却变得怪兮兮地。」捷芸把她拉进房间问着。
「没有呀!」小葳其实知道,曲靖是在等班妮的电话。
「我们去问他。」捷芸拉着小葳来到客厅,顺便把煮好的咖啡端出来。
「小曲,等谁的电话?这么多天,大概不会打来了。」捷芸坐在他对面说。
「她一定会打来。」
「谁?」小葳心里希望他不要说出那个人来。
「班妮呀!她曾说过会打电话给我。」
捷芸投给小葳一个「又是你做的好事」的表情。
「她不会打来了。」小葳急急地向曲靖说,当时她在电话中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
「她一定会。」他十分固执。
「你为什么确定她会打电话来?」捷芸改采询问。
「那一晚,我梦到她在我怀里哭,告诉我她也同样为情所困。她人虽在欧洲,我却能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她的存在,这不是太神奇了吗?所以我坚信她是爱我的。」
捷芸又投给小葳一个白眼。
「哎呀!班妮这家伙,我跟捷芸最清楚,她是那种一玩起来就上瘾的人。你现在在这苦等电话,她可能已经玩疯了,何必呢!她不爱你,你就另外去找别的女人嘛!」小葳尽量丑化班妮。
「不,我这一辈子只认定班妮。」
小葳和捷芸两人对看一眼,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小葳,不知该喜或忧。
「不值得,天下比班妮好的女人可多了,她薄情寡义,面对爱情,却为各种借口而逃避;看到爱她的男人如此痛苦,眉头却不皱一下就远走他乡,小曲呀!我看你是爱错人了。」捷芸这番话虽是说给曲靖听的,但讲的时候眼神却看着小葳。
「对呀!你爱上了一个罪不可赦的坏女人。」小葳当然明白捷芸的语意,反讽刺地加上一句。
「我不准你们这样说她!」他朝小葳和捷芸低吼一声,着实把她们吓了一跳。「班妮一定有苦衷。我知道,她每次出口对我讲狠毒的话,其实她心里并不会比我好过,而且无从发泄。每一个人都当她是罪人,逼得她非离开台湾不可;其实她爱不爱我都无罪,你们每一个人却都指责她。」
这些话说得捷芸哑口无言,小葳却几乎崩溃,她好想上前抱住他,大声地对他说对不起。她伤他这么深,他却一丁点也不怪罪。得此知己,何其幸;失之,何其悲!
小葳难掩狂泄的泪水,冲进自己的卧室,大声的、凄切的、发泄的,把自己多日来所受的苦嚎啕大哭出来。她压抑太久,早已快喘不过气,这一哭,反倒让自己好过些。
客厅的捷芸看得心里也酸,她并不是想苛责小葳的不是,而是同为曲靖的朋友,自然而然就同情弱者。曲靖绝对没有错,小葳也称不上是罪大恶极,自己跟她已是好几年的朋友,为何就不能在她最艰苦的时候支持她,反倒还跟别人一样指责、编派她的不是……
唉!晚上再好好的跟她忏悔一番吧。
曲靖却是看得莫名其妙,他并没有骂她们的意思,教授为何会如此激动?难道是话太重了,还是有其它隐情?他看捷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或许是他们小夫妻也出了问题:原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小葳哭湿了整个枕头,还是难抑心中的难过。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跟她预期的大相迳庭,曲靖不仅没走出阴霾,还痴心地等班妮回来。
就算班妮回来,又怎样?还是只能一昧的躲避,最后陷自己和曲靖于万劫不复……
太苦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太难熬了。她突然有轻生的念头。
打开抽屉,拿出安眠药。曲靖是借酒来入眠,自己何尝不是要靠药物呢!
壮烈地巡视自己的房间,彷佛看到父亲正微笑向她招手,顿时父亲不见了,墙壁变成满天的星空。
想到父亲,就想到筑梦园。当初为了它,才千里迢迢回来台湾,如今却要放弃;自己的轻生,父亲定不会原谅。
影像又变换成曲靖,他深情的眼眸,永远包容她的错误,她不想见到他这般柔情,如果他再愤世、恶毒一点的话,自己就不会落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还有捷芸,虽然她有点天真和男人痴,但不枉是一个好友,最后倒戈向曲靖那边,也是人之常情。
雅江,一个好检查官,或许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她。培新,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却是最懂人心。雅棠,温柔敦厚的好男子,跟他相处就好似邻家男孩般没有隔阂,好像认识了好几辈子。
这些人都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如今要永久离别,还真是恋恋不舍。
将罐中所有的药一仰而下,让自己的生命就向这花花世界告别,下辈子……她还有权再要求下辈子吗?
告别,曲靖吾爱。
告别,曾经爱我和我爱的人。
告别,这个我生活二十四年的世界。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小葳,小葳……」捷芸摸黑进入房间,正疑惑小葳为何不开小灯睡觉。
看到她沉睡的脸庞,捷芸轻声叫唤,却始终叫不醒,才发现旁边的小几上放着安眠药的空罐。
她惊觉不妙,奋力拍打小葳的脸颊,却一点反应也没。
「小葳,别吓我……」她眼泪就扑簌簌流下,完全慌了手脚。
她踉跄跑到楼上,敲醒雅棠的门,也惊动了隔房的雅江,他们两人立即送小葳就医。
在车上,雅棠不停灌水和催吐,小葳痛苦得整个脸部皱成一团,整个胃似乎都纠结在一起。
没戴眼镜的小葳其实与班妮无异,整个清秀脸庞若不因痛苦而变型,两个大男人一眼即望穿她是班妮。
「捷芸,怎么回事?」雅江有种受骗的感觉。
捷芸早哭得天花乱坠,脑子根本无法运转,她好担心小葳就此而离去,那她的歉意要向谁诉说?
「不要问我,赶快救小葳要紧。」
雅江看着怀中的小葳,心里五味杂陈;是男、是女,是高葳、是班妮,是女强人、是教授,为什么看似一弱女子,却能同时扮演这么多角色?想不到他们四个大男人被她耍得团团转。
不过,他不怪她,反而佩服起她。
「不管你是小葳或班妮,你一定要活下去向我们解释。」他心里暗自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