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唯真坐在小药局里包药。快中午了,这位老伯伯应该是上午最后一位病人。
「阿伯,白包记得饭后半小时吃,没发烧的话,红包就不必吃了。」
她笑咪咪的将药递给外头的老伯伯,交代好怎么服用后,笑着目送他离开,之后又坐回椅子上发呆。
那天离开红玉山庄后她才惊觉代志大条了,她不但没脸回医院,又怕扶养她长大的爷爷担心,也不敢回家,在车站毫无目的的坐上车,直到下了车才发现自己到了中坜。
她在旅馆住了两天,最后决定边工作边念书准备考试,于是来到这间诊所应征护士,匆匆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收拾着病例表,背对门口的她没瞧见有人走进来,直到听见医生和人热络的交谈,她才诧异的探头,这一看,她不禁愣住了。
「啊……」她尴尬的红了脸。
「妳让我找得好辛苦啊。」聂永庭虽笑着,但语气里有着责备。
「院长……」
「你们谈谈吧,我要上楼吃午饭了。」吴老医生笑呵呵的上楼去。
「走吧。」聂永庭率先走出诊所。
潘唯真只好在大门挂上休诊的牌子,跟着他走出去。
聂永庭默默的在前头走着,她有些紧张的吞吞口水,小声的问:「院长在生气吗?」
「妳说呢?」他回头睨了她一眼。
「对不起。」
「为什么?」
「我……」
「唉!妳若不想待在山庄,我会不让妳回医院吗?居然跑得不见人影,妳可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可是我实在没脸回去。」
「又不是妳的错,妳实在……幸好吴医生是我的老师,看见妳的履历表上写着曾在红玉医院工作,好奇的问我对妳有没有印象,才让我找到妳的。」
「对不起。」
「回去吧。妳若不想回山庄,就回医院吧。」
「回山庄?怎么可能?他都把我赶出来了。」
「永臣这次是过分了些,但他的生活圈就那么大,从没人敢对说他说一句重话,他的一言一行会伤害别人,这种事他不会懂的,不过拜妳之赐,他有进步了,妳知道吗?他居然向叶奶奶道歉,要他向人低头,这还是头一遭呢!」
潘唯真一脸「这哪叫进步」的表情,这是基本常识好不好?
「妳不常说他幼稚?明知他像个孩子,妳又何必跟他计较呢?而且他很想妳。」明白她的感受,他宽容的笑了笑。
「耶?」她倏地羞红了双颊。院长这句话很暧昧耶!
「真的,他拒绝再让任何看护进红玉山庄,这段期间,他又发作了一次,时间超过一星期,吓得我父母都从国外赶回来。」
「为什么会这么久?」她好吃惊,当时她敢就这么离开正因为他刚痊愈,她心想院长很快的会找人递补,他再发作时自然有人照料,没想到他竟然拒绝别的看护,还病了那么久,她的心都揪疼了。
「妳该知道原因才是。」
潘唯真知道自己对他投入了比一般看护还多的心思,离开这么久,她不但没将他淡忘,反而不时想起他,甚至好几次梦见那个吻。她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但她不认为他对她有同样的想法,他很厌恶她不是吗?
「妳果然粗线条,难怪他吃味了。」聂永庭呵呵直笑。
「院长,你在说什么啊?」
「他这次差点害叶奶奶受伤是很过分,我也骂过他了,但老实说,我觉得引起他发飙的原因挺可爱的,妳就别跟他计较了,好不好?」
「你们怎么老说他可爱,他到底哪里可爱了?」她不由得噘起嘴。
「他闹别扭的样子挺有趣的呀,尤其妳还是他闹别扭的原因呢!」
「啊?」那很可爱吗?气死人比较像吧。
「他虽然不爽,却坚持趴在妳身上才睡得着的别扭样子,妳不觉得也很可爱吗?」
「我只觉得重得要命,被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不自主的又羞红了脸。院长老是说得好暧昧,真是的。
「呵呵……回山庄去吧,永臣真的很需要妳。」
「真的吗?他真的需要我吗?」
「当然了,妳以为每个看护都有那个荣幸让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吗?告诉妳吧,二十五年来,妳是头一个。」
潘唯真虽惊讶,但涌上心头的欣喜却藏不住,令她有些手足无措。
「冲着这一点,妳就算稍微让步也是应该的,回去好吗?」
「那这里怎么办?」
「吴医生愿意让妳回去。」
「耶?」
「因为我告诉他,妳是我最重要的护士。」聂永庭笑着揉揉她的头。
「少来了,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你最重要的护士是谁,我可是很清楚喔。」她调皮的取笑道。
「在将永臣安顿好以前,她也只能是最重要的护士。」他的神情黯淡了些。
「这样他也不会感激你的。」她一脸不赞同。
「我知道。」聂永庭苦涩的笑了笑。
「而且婷兰姊太可怜了。」
「我知道,但她会谅解的。」
「院长?」她有些不以为然的看着他。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红玉山庄有支专线与他联络与聂永臣有关的事,他设了特别的铃声,一听见这铃声,他立刻接听。「怎么了……什么,在开会时昏过去了?怎么会?我马上回去!」
「怎么回事?」潘唯真一脸苍白,担心的望着他。
「他又发作了,而且没撑到开完会。唯真,快跟我走吧,我再找人来替妳把行李拿回去。」聂永庭快步跑向停在诊所前的车子。
「好!」她比他还心急,一想到他之前发作时痛苦的模样,她恨不得此刻就伴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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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这样无止尽的疼痛要持续到何年何月呢?
再次被痛醒的聂永臣几乎要认输了,她走后,他对痛楚的承受力也跟着降低,甚至痛恨的想,为何他要忍耐这些?
他又想起潘唯真。曾经以为日日瞧着她是件难以忍受的事,赶走她时甚至觉得是种解脱,可是,真的见不到她的人影后,他的心中只剩无尽的空虚。
他叹了口气,张开眼睛。
大哥说找不到她,她不是喜欢大哥吗?离开后为何没去找他呢?
聂永臣翻了个身,倏地瞪大眼睛。他没眼花吧?坐在床边靠墙睡着的人真的是她?
顾不得疼痛,他撑起身子伸长手抚上她的容颜。真的是她,他瞬间红了眼眶,她竟然回来了!
忽然间,一个月来的苦闷倾泄而出,他气恼的捏了她的脸颊一把。
「痛……」潘唯真吓得弹起身,对上他恼火的眸子,她愣了会儿才想起她正坐在他的床边。「你怎么捏人,很痛耶!」
「哼!」听见她一如平时气呼呼的声音,他的心不由得安定许多,身子一放松,直接瘫在她身上。
「你干嘛?这样会跌下床啦!」她手忙脚乱的将他扶回床上。
聂永臣的心仍狂跳着,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他闭着眼,以免泪水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你不舒服吗?哪里痛?」见他一直闭着双眼,她又急了,俯身担心的看着他。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才赧然的说道:「我向叶奶奶道过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害她跌倒的。」
「嗯,我知道。」见他仍紧闭着眼睛,忽然明白他是不好意思,她不禁扬起嘴角。院长说得没错,闹别扭的他的确很可爱。
「妳真的了解了吗?」他惊讶的张开眼。她真的不再生气了?
「嗯!」潘唯真失笑着点点头。
「是吗?那换妳了。」他大大松了口气。取得她的谅解后,隐忍了整整一个月的怒火又冒了起来。
「换我什么?」
「我认错了,妳呢?」
「喔,好吧,我原谅你。」她很大方的接受他变相的道歉。
「潘唯真,妳不要太过分,谁要妳原谅了,我在生气妳看不出来吗?妳居然敢给我跑得不见踪影,如今还一点悔意都没有,妳是被整得还不够吗?」他一长串的骂完,气虚得直喘息。
「啊?」没想到他老兄居然还敢跟她算帐,但见他这么不舒服,她还是赶紧拍抚着他的背。
「啊什么啊?还不快说!」
「好吧,我跑掉是我不对,少爷你原谅我好吗?」
他转身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腿上,闷着声吼道:「不准叫我少爷!」
「聂永臣,你正在发作,别一直吼叫好不好?你会喘不过气来的。」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尴尬的劝着。
「还不都是妳不好。」他仍闷声抱怨。
「又是我不好?好啦,全是我的错行了吧?你别气了,反正我都回来了。」她又好气又好笑的抚上他的背轻轻替他按摩。
「哼!」
「你喔--」
「我怎样?不准再说我幼稚,我会改的。」他用力抱紧她,藉以表达他的不满。
「真的?」那他现在是做什么?明明就是使性子闹别扭嘛!
「别怀疑我的话。」他微微红了脸。幸好她看不到,不然多丢脸。
「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潘唯真扬起嘴角。她可以相信院长的话吗?他真的是因为她才转变的?
「我有时会控制不了脾气,如果哪天又赶妳走,妳绝对不许离开,知道吗?」他连忙提出要求。这种经验一次就够了,他讨厌看不到她的日子。
「啊?」
「再也不许妳离开了,懂吗?」他撑起身子瞪着她,想听她亲口保证。
「好吧,不过你可别再整我了,老是跌进地下室很痛的。」被他拙劣的求和方法逗得很乐,她连忙开口要求一些回报。
「哼!」聂永臣又趴回她的腿上,冷哼一声算是回答。他再也舍不得整她,不过这种事就不必让她知道了,免得又被笑。
「你的背都湿了,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拿毛巾。」她小心的将他挪回床上,跑到衣橱前,发现衣物收放的位置都换了。「奇怪?毛巾收哪去了?」
她才离开他的身边没一会儿,他竟然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聂永臣挣扎的坐起身,喘着气叫道:「妳过来!」
「又怎么了?」潘唯真没有回头,整个人几乎埋进衣橱里翻找着。「啊,找到了!怎么藏在这么里头?」
「妳过来啦!」他的口气更差了。
她诧异的回过头。他怎么又生气啦?
对上她不解的眸子,聂永臣又是一阵脸红,有些勉强的修改用词。「妳过来好吗?」
潘唯真脸上的惊奇令他恼火。有这么夸张吗?红云布满他的脸庞,他很不自在的别开脸去。
她不禁漾开笑容。这家伙!虽然学得很不甘愿,但他真的很努力,也有进步了。她拿着毛巾回到他的身边。
聂永臣二话不说立刻抱住她。虽然很没面子,但抱着她的感觉真的教他好安心哪!虽然对不起大哥,但发作时僭越一些些不为过吧?大哥应该会谅解才是。他不断如此告诉自己,双臂将她拥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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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聂永臣丢开拿在手上整个早上,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的小说,唤住抱着一瓶花正要到外面换水的潘唯真。
「怎么了?」她停在门口回头问。
「嗯……没事。」他问不出口,可是,他真的没法再忍下去了。
她回来后,虽然生活中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他的心却不同了,他好想碰她,渴望吻她,怨恨住在她心里的人居然不是他,迫不得已,他只能尽量要自己别和她太过接近,免得染指了大哥的女人,但他真的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怪人。」她皱皱鼻子,耸耸肩走了出去。
这家伙最近老是怪里怪气的,常常望着她发呆,不然就是眼里充满复杂的情绪,似乎有满腹的心事,最怪的是,他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八成是院长要他别对她动手动脚,免得落人口实吧。
其实她不介意他碰她的……她被脑海里闪过的念头一惊,差点摔坏花瓶。她羞红了脸,快步来到洗手台边将水换掉。天!她真是个大色女,居然会有这么无耻的想法,好丢脸!
聂永臣跟着走了出来,倚在门边瞧着她忙碌的身影。近来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不要和大哥抢人?若他开口,大哥一定二话不说将唯真让给他,但他能这么做吗?
而且重点是她,若她不喜欢他,强抢又有何用?但他真的不放开她……
真恼人,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一点也不愉快,反而要担心一大堆的麻烦事,若可以选择,他真希望不曾喜欢上她,但他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
「你到底怎么了?老是对着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有做什么事惹恼你吗?」潘唯真一回头就见他紧瞅着她。
「大哥有一个星期没回来了吧?」他走到廊边坐了下来。不管了,今天他一定要问清楚。
「差不多吧。你不舒服吗?」她站起身,小手在围裙上擦干净,走过来抚上他的额头。
「我没事。」他不由自主的闭上眼,享受难得与她亲近的时刻。
「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外套。」见他只穿着毛衣就到外头来,她马上转身打算进屋去。
「我不冷,妳也坐吧。」两手轻轻握住她刚碰过水而有些冰凉的小手,他体贴的搓揉着。
「你到底是怎么了?」望着自己的手被他宛如艺术品般修长的十指包裹着,她愈来愈不懂他了。
「妳想他吗?」
「啊?你说院长吗?我为什么要想他?」
「为什么?妳不是喜欢他?」聂永臣蹙起眉头。
「我是喜欢他,不过也没必要想他吧?再说没见到他反而是好事耶,这表示你身体健康,没病没痛,所以老实说,我才不想见他到呢。」
「妳又何必做这么大的牺牲?妳不过是我的看护,有必要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想吗?」
潘唯真瞪大眼,许久才消化他话里的意思。他以为她喜欢院长?那种情人般的喜欢?
把她的错愕当成默认,聂永臣只觉得心碎满地,来不及说出口的心意随着寒风飘荡,让他感到心中极为失落。
收拾好心情,他努力让自己的嗓音不带悲哀,「妳不必瞒我,也毋需逞强,他是我大哥,妳若真的很想他,我不介意放妳假让妳去约会。」
「聂永臣,你以为我和他是一对?」她实在不敢确定,呆呆的问道。
「不是以为,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他恼火的瞪了她一眼,他可没这个雅量听她亲口说出来。
「天哪!这到底是谁放的风声?完了,我会被宰的,绝对会!」潘唯真苍白着脸,小手无措的捂着嘴。
「妳在说什么?妳是我的人,谁敢欺负妳?」
「婷兰姊呀!你别看她一副纯真天使的可爱模样,她的拳头可硬得咧!被她听到这种恐怖的消息,别说山庄了,天涯海角她都会追杀过来的,唔……聂永臣,可不可以放我长假,我要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直到这风声过去为止。」她一说完就站起身,想赶快去收拾包袱落跑。
「妳在鬼扯什么?婷兰是谁?」他紧紧扯住她的手吼道。
「院长的女朋友啊!难道你不知道?」她停下慌乱的脚步,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大哥有女朋友了?」聂永臣瞠大了眸子。
「啊?他没说吗?」完了!院长一定是瞒着他的。
「那妳怎么办?」
「我?关我什么事呀?」
「妳不是喜欢他?」他恼了,这女人在搞什么啊?这气死人的话到底要他说几次呀?
「那又不一样,我只是把他当兄长一样喜欢而已呀。」
这下子换聂永臣瞪大了眼。兄长?她对大哥是兄妹的感情?
「我没有兄弟姊妹,院长一直很照顾我,我就偷偷把他当成兄长看待了。你别生气啦!我又不会真的跟你抢,院长他可宝贝你了,谁也抢不过你的。」潘唯真以为他是为这个吃味,连忙解释一番。
他突然浑身放松,整个人趴在她的肩上。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害他白白担心那么久。
「你怎么了?」她连忙扶住他。
「妳把我整得好惨!」他突然张嘴咬了她颈子一口。
「啊,会痛耶!」
「妳一定是在报复我先前整妳的事,对不对?」他抬头笑着望进她的眸中。
她愣住了,脸不自觉的染成玫瑰色。他怎么突然露出这么诱人的笑容呀?纯真中带着性感,搔得她心头又痒又躁动……
啊,她怎么了?为何对他涌起一堆古怪的念头呢?她尴尬的想别开脸。
他却在她动作前热切的吻住她,又急又猛的吮吻彷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情意倾泄而出。
潘唯真被他狂炽的吮吻骇住了,他怎么又吻她,而且他身上不断传来的深浓情愫热烈得教人难以招架……
没多久,她已融化在他的怀里,只能接收他的热情,无法再思考。
「潘唯真,妳听好了,不管妳愿不愿意,我喜欢妳!我聂永臣喜欢潘唯真!」
他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想反驳,我这是告知,而不是征求妳的同意,懂吗?」拍拍她呆愣的脸,他笑得张狂又惬意。
他喜欢她?潘唯真目瞪口呆的任由他对她的脸颊又揉又搓,迟钝得无法意会这几个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