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琅邪没有抬头,沾满艳赤朱砂的笔尖在奏章尾端挥洒出一记苍劲霸气的签名,这才扬睫,凌厉的目光让丞相为之一凛。「有什么事?」
他连忙垂低头颅,「微臣听说王上有意册封皓月姑娘为妃。」
「难道朕不能决定要册立谁为妃吗?」
「臣不敢。」丞相把腰弯得更低,免得触怒龙颜。「只是皓月姑娘来历不明,臣是担心……」
琅邪眸光微瞇,「哦!不知丞相担心什么?」
「微臣听到一些有关皓月姑娘的传言,不知该不该说?」以为只是个小姑娘不足为惧,想不到却成了最大的祸害。
「爱卿今天进宫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吗?」琅邪一眼就看出端倪。「什么样的传言就说吧!别再故弄玄虚了。」
「微臣惶恐。」他沉吟了片刻,「微臣是听说前阵子王上和皓月姑娘前往氐宿城,当地的百姓亲耳听见皓月姑娘说出何时会天降甘霖,果然预言成真,于是百姓们因此尊奉她为天女,并视如神祇般的崇拜。」
轻哼一声,「原来爱卿是为了这件事,那不过是无知的愚民迷信所致,不能当真,皓月不是天女,她只是朕的女人。」
「王上可还记得两个月前的那天夜里天空出现异象,于是民间便流传了一则预言诗,诗上面说:『日被月蚀、阴将侵阳、下凌上,乃杀君之象。』」只要在王上心中撒下怀疑的种子,一切就好办了。
「够了!」琅邪怒火中烧,「那不过是有人刻意造谣,当初爱卿不是也这般认定,怎么今日突然改口了?」
丞相自然早已想好狡辩的理由。「微臣原本也以为那句预言诗是被有心人士制造出来的,不过自从皓月姑娘出现之后,她不只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挑战王上的权威,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持弓箭意图弒君,这一切都和预言完全吻合,就算她不是天帝派来的使者,也必定和那些企图谋逆的乱党有关。」
「不要再说了!」他将桌案上那迭待批的奏章往地上一扫,「如果皓月真的要杀朕,她有的是机会动手,可是朕到目前还安然无恙,证明爱卿刚才说的话全是无稽之谈!朕打算择日册立她为妃,谁都别想阻拦!」
「王上……」
琅邪寒声低喝,「退下!」
「是,臣告退。」丞相伏低恼恨的五官,快快的离开御书房。
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看着的子婴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焰,却只能保持沉默,谨守本分的他,不会仗着自己和王上的关系而干预朝政。
「可恶!」琅邪来回踱步。
什么天女?
简直是荒唐至极!
「子婴,你说他是真的在为朕着想,还是担心菀妃会因此失宠,而动摇到自己的地位?」琅邪掀唇讽问。
子婴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得出琅邪不是真的想知道他的想法。
琅邪冷笑两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以为朕看不出来,这些人只会担心自己的官位保不保得住,有谁是真的对朕忠心耿耿?朕坐在这张龙椅上看着他们,却找不出一个能够全然信任、真正无私的臣子,你说可不可悲?」
「王上太多心了。」子婴听得心情也跟着难受。
他抡拳在空中挥了一下,旋即像旋风般往外冲了出去。
子婴没有跟上,因为他知道他会去哪儿。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妳说!朕真的可以信任他们吗?」
打从琅邪气冲冲的进门,就只顾着大发牢骚,全然没想到隐藏情绪,反而在皓月面前渐渐将自我表露无遗了。
皓月瞟他一眼,将手上的竹简卷起,或许是受到死去父亲的影响,对小篆颇有研究,正好这里的文字都以这种字体呈现,不必担心看不懂,她也可以多了解曌国的历史,听完他的愤慨和不满,只觉得好笑。「我想到一个故事。」
「又是故事?」听到这两个字他就头大了。
她瞋睨他一眼,「你要不要听?」
琅邪嘴巴张了又合,袍袖用力一甩,在席上盘腿坐下。「说吧!」
「你好像不太情愿?」
「朕、朕哪有不情愿?」他觉得在她面前,自己越来越没有君王的威风架式了。「妳就快说故事吧!」
皓月抿唇一笑,「有个国家的君王生病了,太医开的药方子吃了都没效,以为自己中邪了,于是想找男巫来帮他看病,可是又想先试试看对方的功力,事先便杀了一只鹅埋在花园里,还在上面盖了一座坟墓,并且摆放妇人的衣服和鞋子,请男巫到现场观察,君王还故意对他说:『只要你说出死去妇人的容貌,就加以重赏,而且相信你的能力。』
「男巫看了一整天都不说话,君王便认定他是冒充的,要将男巫赶出王宫。这时男巫才说:『实在没有看到鬼,只看到一只鹅站在坟上,之所以没有立刻说出来,是怀疑鬼神变化成鹅的模样,想等牠现出原形,但是那只鹅却固定形象,并没有变化,不知道为什么,还请王上恕罪。』你知道这个故事在告诉我们些什么吗?」
他先是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妳是觉得朕不该随便怀疑臣子的忠诚?」
这小女人根本就是在指桑骂槐。
「有句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怀疑只会造成君臣之间的不信任,既然是你亲口任命他们,为什么还要疑神疑鬼的?那不等于是在质疑你自己的眼光?」皓月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这个故事只是要我们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深思熟虑,免得事后出了问题再来反悔。」
他听了益发笑得前仆后仰,「说得好!」她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气恼的情绪也跟着烟消云散了。「说得好!哈哈……」
以为琅邪会龙颜大怒,然后和她争辩得面红耳赤,或者怒责她一番,想不到却笑得这么开心,皓月不禁错愕,「你不生气?」
「妳说的是实话,朕生什么气?这点雅量朕还是有的。」琅邪将她揽紧,心情大好,眼神更是包含无限宠溺。「妳哪来这么多故事?朕真的很想知道。」
随手捻来的故事就可以令他折服,果然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皓月冲口而出,「在我的世界,这些故事几乎大家都耳热能详。」
「以后不准再分妳的世界、朕的世界了!」像是踩到某种禁忌,他说翻脸就翻脸。「从现在开始,妳已经是曌国人,也是朕最爱的女人,除了这两项,其它的都不是!」
她看出他暗藏在眸底的不安,「琅邪……」
琅邪将她用力搂在怀中,箍得好紧好紧。「妳不是天女,更不可能是来杀朕的,朕才不相信那首该死的预言诗!」
「什么预言诗?」皓月从他胸前仰起螓首问道。
他好开心她这么温驯的偎着自己,情欲大动。「妳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皓月,告诉朕,妳是不是已经有点爱上朕了?」
皓月倏地满脸通红。「才没有。」
「真的?」瞧她赧红的小脸,琅邪压根不信。「妳别想骗朕,朕看得出妳已经爱上朕了。」
她羞得想挣开,「我才不告诉你。」
「朕自然有办法要妳说。」他将皓月推倒在席上,高大的身躯顺势迭在她的娇躯上,覆住她想要说话的小嘴,吻去所有的拒绝。
撤去心防的皓月不再抗拒了,缓缓的闭上眼皮,敞开心胸接纳眼前的男人。原以为她喜欢的对象会是像父亲那样的类型,想不到越是逃避,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就更强。
感觉到她青涩的响应,琅邪欣喜若狂的加深这个吻,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双手热切的抚弄着她的敏感处,引得她娇喘吁吁,只能瘫软在他身下,那是皓月从未经历过的激情。
琅邪抬起火热噬人的目光,嗓音粗嗄,「朕要立妳为妃。」
「没关系,我不在乎。」她不能把自己世界的规则套用在他身上,试问古代的君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所以皓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打算强求名分。或许也是因为父亲早逝的关系,让她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看得很开,就算将来分开了,也是因为彼此缘尽。
他轻啄着她的下巴,一寸寸的往下,来到秀致的肩胛骨,大声粗喘,「可是朕在乎,朕要让全曌国的百姓知道妳是属于朕的。」
皓月浅浅一哂,「好。」
「妳答应了?」琅邪惊喜交织的看着她柔美坚毅的眼瞳。「朕不会让妳后悔的!」他将双颊火红的皓月从席上打横抱起。
有点不知所措的她被抱上床榻,看着琅邪再度覆上发烫坚硬的身躯,情不自禁的圈住他的颈项,交出自己……
如果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遇见他,那么她愿意认真的爱一回。
从现在开始,他便是她的男人。
她的君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公公,这些御膳怎么办?要撤下吗?」内侍小声的问。
子婴咳了咳,「先搁着,说不得待会儿王上饿了。」
「是。」内侍朝寝宫内瞄了一眼,还是忍不住要问:「公公,已经三天了,王上都没踏出门一步……」
他啐了一口,「你也管太多了,去、去、去,去干你的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王上终于得偿所愿,这可是喜事。
内侍被他撵走了,子婴守在寝宫外头不敢走开。
「公公。」另一个内侍走来。
眼角不耐烦的一瞟,「又怎么了?」
「朝中大臣们此刻都在御书房外等着见王上。」
子婴在心底暗骂两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凑热闹。就跟他们说,王上现在没空,要他们先回去。」
「小的也是这么说,可是他们说今天非见到王上不可。」内侍面有难色的说。
「这些人真是的,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挑在这时候来见王上?」他觑了眼寝宫,实在不想进去里头棒打鸳鸯。「你在这儿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我去瞧瞧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当他来到设在御书房外的小书斋,那儿是专门给大臣用来等候王上召见的地方。「各位大人辛苦了。」
好大的阵仗!
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会被他们吓着。
丞相凛着脸孔,「王上呢?」
「不知各位大人有什么急事要见王上?奴才好去禀告。」子婴语气圆融,以不得罪人为原则。
丞相并不把眼前的内侍总管摆在眼里。「听说王上这三天都待在璎珞宫内,这似乎和宫里的规矩不符。」
子婴一脸皮笑肉不笑,「王上的旨意就是规矩,丞相大人敢说和宫里的规矩不符吗?」
「你!」丞相为之气结。
其它的大臣可不敢看他不起,态度上不至于太嚣张。
「还请公公进去跟王上禀报一声,就说臣等有要事禀奏。」
「是啊!劳烦公公了。」
人家问得客气,他也回得客气。「各位大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紧急的事?若没说出个理由,奴才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贸然打扰王上的兴致。」
「事情是这样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寝宫内,一迭声的娇喘趋于缓和,皓月有些昏昏欲睡的阖上眼皮,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这男人大概是想把这近三个月的份一次补完,不过也不必这么卖力,她这个生手可是很吃力的。
「爱妃。」披着长发的琅邪俊美得有些邪气。
皓月才不理他,继续睡她的。
「爱妃累了?」那口气得意得很。
她可不打算再让他得逞。「我想睡了,你请便吧!」
「妳是在赶朕?」他张口结舌的问。
「嗯。」
琅邪顿时语塞。「大概只有妳会赶朕出去了。」
「除非你不再吵我。」皓月也想留下他,不过她真的想睡觉了,睡眠不足让她脾气不太好。
他怪叫一声,好像从来没听过这句话。「朕吵妳?」
「难道不是吗?」咕哝一声,皓月已经快要睡着了。
「爱妃,陪朕说说话。」他不甘寂寞的撒娇,让皓月有些哭笑不得,见她还是不理不睬的,便抓起自己的一簇黑发,用发尾轻撩她的鼻子,惹得她皱起俏鼻,想打喷嚏。「呵呵……」
皓月哈啾一声,又好笑又好气的直瞪眼,索性一脚将他踹下床榻。
「哇!」琅邪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招,一个不慎,光裸的健躯就这样硬生生的摔在地上。「爱妃好狠的心,居然踢朕下床?」
见他狼狈的糗状,她脸蛋一红,捂住小嘴偷笑。
「还敢笑?看朕的厉害!」
眼看琅邪扑了过来,皓月惊叫一声,爬起来要跑,却被他来个泰山压顶,四肢无法动弹,咯咯的笑声逸出唇角。
「不要玩了。」
他不肯放过她,往皓月的颈窝乱亲一通,刺刺的胡碴让她痒得发笑。「不要亲了,好痒……我认输了……我受不了了……」
琅邪当然不予理会,继续往下亲,害她笑岔了气,伴着娇弱的喘息。
「咳、咳,启奏王上。」
先是假咳两声作为开头,然后子婴才正式的扬声通禀,有些战战兢兢的。
微愠的俊颜从丰盈的胸口抬了起来,「滚开!」
「奴才有要事禀告。」他吞咽口水说。
里头没有声音。
子婴深吸了口气,「王上……」
很感谢他出声的皓月推了推身上的男人,「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事,先听听看他说什么。」她可不允许他怠惰君王的本分。
「唉~~」琅邪叹了好大一口气,「妳就不能跟其它女人一样,多黏着朕、缠着朕一点,朕心里会好过些。」
她不禁失笑,「我可不想当杨贵妃。」
「谁?」
皓月又推了他一把,「没什么,快起来吧!」
「那妳来伺候朕着衣。」琅邪故意腻着她,她要是不答应就不起身。
她佯装柔顺,「是,王上。」
两人嬉嬉闹闹的起身。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独自用完膳,皓月打了个呵欠。
主人!
「荧惑?」她的睡意全消。「荧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我知道主人要说什么,天帝早就算准妳会爱上苍帝……
皓月柔柔一笑,「我也没想到会爱上他,不过感情的事总是很难预料,就好像我也没想到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主人,我很高兴听到妳这么说,还以为妳会很气我……
「我是很气,不过气也没用,我不想钻牛角尖,总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来到这里,她渐渐学会接受命运的安排,不然得了忧郁症可是无药可医。「你突然出声,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呃……
她有些狐疑,「怎么了?」
主人,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妳都要听从自己的心……
「什么意思?」皓月心里打了个突。
我不能说……
没来由的心惊让她想问个清楚。「荧惑……」
我相信主人一定有能力克服所有的困难,即便再伤心难过,妳也会勇敢的撑下去的……
「荧惑,告诉我会发生什么事?荧惑?」连叫几声,祂都不再开口,这让皓月只能抚摸着月光石手环低喃,「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一阵莫名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冷颤。